王雄成
故事是從一條微博的評論開始的。作為一個寫手,有一段時間我很樂意和讀者在微博上交流,直到那條評論的出現(xiàn)。
起初我并沒有很在意,只是一個用戶名叫“徐娜”的人在我的微博后面留言說希望我寫一寫關于她的故事,我婉言回絕了她。她并沒有因此放棄,而是采用狂轟濫炸的方式繼續(xù)要求。她還抓住我的好奇心理,說她的故事很恐怖,我如果不寫會后悔的。
如此幾天的較量,我放棄了,讓她給我簡單講一下她的故事,很快她用私信回復了我。她說她本名就叫徐娜,是一名大一學生。她的男朋友江凱喜歡上了另一個叫童曉婉的女生,很堅決地跟她分手了。
“童曉婉是個狐貍精,她搶了我的男朋友。我要殺了她。”
我對她的故事大失所望,只勸她不要做傻事,過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殺人犯法我自然是知道的。不過如果我先自殺,然后再變成厲鬼來要了她的命,這樣警察也沒辦法了吧?!毙炷冉又貜土宋乙粭l私信。
聶小倩大戰(zhàn)狐貍精,聽起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故事??粗娔X屏幕,我會心地笑了笑,決定不再搭理她。
“看來你不相信我的話?!卑雮€小時后她又發(fā)了條私信過來。
我沒有回復她,關上電腦睡覺去了,她停歇了兩天沒有騷擾我,我以為這事已經翻篇了。這天晚上我打開微博的頁面,發(fā)現(xiàn)兩個小時沒登錄竟然有一百多條微博提及我。我連忙點開來看,原微博是徐娜發(fā)的,她連續(xù)發(fā)了好幾條,都提到了我,其他部分則是別人轉發(fā)的。
@小熊先生快來看,這艷麗的紅很漂亮吧;@小熊先生現(xiàn)在你該相信我了吧;@小熊先生這種事不是誰都能經歷呢,你說是不是?
她的每條微博下面都配了一張不是很清晰的圖片。圖片里有一只手,手腕上有一條不淺的切口,鮮血沿著手腕滴落在地板上。再往上看其他圖片,拍攝角度稍微發(fā)生了點變化,但依然看不到人臉,而地上的血跡越來越多。
她正在自殺!
我顫抖的右手撥動著鼠標的滾輪,那些轉發(fā)微博的人都在評論這件事,希望我快點出現(xiàn)去阻止她。他們并不認識我,憑著經驗猜測我跟徐娜或許有什么感情糾纏,所以她才會自殺給我看。我一下子慌了神,全都亂套了。
徐娜正在自殺,可是我不認識她,也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點開她的資料,才發(fā)現(xiàn)她跟我在同一個城市里。
我看了看時間,她已經有半個小時沒有更新微博了,這是個非常危險的信號。當下救人要緊,我連忙自己轉發(fā)了徐娜的微博,簡單解釋了兩句,希望認識徐娜的人能幫忙阻止她。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我,我只有貼出徐娜發(fā)給我的私信截圖另發(fā)一條微博。
很快有人在我的微博下面評論,說是我殺了徐娜!這讓我頭皮發(fā)麻,多少有些后悔和莫名的恐懼。我給徐娜的賬號發(fā)私信,可是她并沒有回復我,她的微博也沒有再更新。我努力使自己靜下心來翻看徐娜以前的微博,企圖尋找到一點點這只是個惡作劇的蹤跡。
她的微博開了有將近半年,發(fā)的微博不多,大部分都是心情文字,偶爾也會提到她男朋友江凱的名字。自殺的這幾條微博是兩個小時前陸續(xù)用手機發(fā)出來的,而在這之前有十來天她沒有更新微博。
微博下的評論我已經不敢點開看了,他們將殺人犯的帽子扣在我頭上讓我渾身不舒服。我拿出手機給本地的一個朋友打電話,他在公安局工作,叫白暮然。
“你惹上風流債了?。俊甭犃宋业臄⑹龊笏{侃道。
“現(xiàn)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萬一真出人命怎么辦?”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我可能也沒辦法。徐娜這名字太普通了,估計很難短時間內找到啊。而且她用手機上網,要其他部門協(xié)作才有可能鎖定位置?!卑啄喝粐@了口氣道,“只能明天了?!?/p>
“那一切可就都晚了?!蔽医辜钡馈?/p>
“你別想太多,關上電腦好好睡一覺。網上的事真真假假。”白暮然說到這兒笑了起來,“上次我們也碰到過一個自殺直播的,千辛萬苦找到了他的住所,破門而入。你猜怎么著,這混蛋發(fā)完貼子正玩網游呢,那情形別提多窩火了?!?/p>
聽完他的安慰,我稍微放寬了心。我不是救世主,即使這事是真的我現(xiàn)在也無能為力。這樣想著我關了電腦躺回到床上。雖然是輾轉反側,但半個小時后我還是睡著了。
醒來時額頭冒著冷汗,大概是做了些噩夢,只是都記不太清楚了。我重新打開電腦,真希望昨天晚上看到的都是場夢,只可惜頁面上那些自殺的照片還好好地呆著。我點開評論,終于看到一條讓我欣喜的評論:我認識徐娜。
我點開評論者的賬號,發(fā)現(xiàn)他跟徐娜是互相關注的,而且很久之前他還轉發(fā)過徐娜的微博。我連忙給他發(fā)私信,希望他能聯(lián)系一下徐娜,看她有沒有事。緊接著我拿起手機給白暮然打電話。
“我正要給你打電話呢。”還沒等我開口,他就搶先道,“沒有接到任何報警,這個自殺應該是假的?!?/p>
“謝天謝地?!彪m然還有些不安,但我長吐了口氣。
“不過……”白暮然頓了一下,“我讓其他分局的同事幫忙查了下,十幾天前有個自殺身亡的女生,叫徐娜,據說也是個大一新生。我將微博上的照片發(fā)給他們了,比對一下看是不是同一個人。先掛了。”
我再次打開微博的頁面,查找了一下徐娜最開始給我留言要我?guī)兔懝适聲r的日期,到現(xiàn)在也就一個禮拜。我發(fā)短信問白暮然那個徐娜具體哪天自殺的,白暮然回了一個日期。我對比了一下,如果她們是同一個人,那就是說徐娜是自殺后第七天給我留言的。
頭七回魂?我腦海里突然冒出了這個詞,后背一陣發(fā)冷。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可還是忍不住回想那條私信的內容:我要先自殺,然后變成厲鬼要了她的命。
徐娜早已經死了嗎?她現(xiàn)在是來報復的嗎?
電腦上的頁面提示我有一條新的私信,那個留言的人回復我了:我跟徐娜是中學同學,她不是已經自殺了嗎?這些微博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實并沒有出乎意料,徐娜早自殺身亡了。只是,是誰給我評論,而且還發(fā)了這些自殺的微博呢?
我正猶豫著怎么答復他,白暮然又發(fā)了條短信過來,警察通過與之前的尸檢照片比對證實了微博上的那些自殺照片就是徐娜本人!
我給那人回了一條私信過去: 如果方便的話,我們馬上見一面吧。
認識徐娜那個人叫黎文,他自稱是徐娜的中學同學,據他說徐娜是個性格很外向的女生,很喜歡,也很擅長表現(xiàn)自己。
我和黎文聊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聊到什么實質性的內容,直到最后,我不知道為什么問道:“你相信人死后會變成鬼嗎?”
“相信?!?黎文的回答讓我大吃一驚,只見他從脖子里順出一個護身符來,“我老家有親戚是神婆,小時候父母帶我回老家時見過她作法,將死人的鬼魂引到自己身上來,好像還真是有那么回事。這塊符就是她送給我的,聽說能辟邪。世界上有太多未知的事,我還是愿意相信有鬼魂的存在?!?/p>
“也是,雖然沒人能證明這世上有鬼,但也沒人能證明這世上沒有鬼。”我附和道。
跟黎文分開后我直接回到家中。微博上各種信息滿天飛,關注徐娜自殺事件的人也漸漸散去了。我盯著那些徐娜自殺時拍下的照片,想象著這個人真的死了,心里不禁泛起一陣惡寒。是誰在惡作劇嗎?為什么我總感覺不對勁兒。
再次撥通了白暮然的電話,我開門見山道:“徐娜的死,很奇怪?!卑啄喝豢次也凰佬模裘鞯溃骸澳切┱掌_實是第一次曝光的,自殺調查的時候并沒有發(fā)現(xiàn)。如果判斷沒錯的話,應該是徐娜用手機自拍的。技術科確認了手機型號,的確是徐娜生前用的那一款。不過,當時現(xiàn)場偵查的時候沒有發(fā)現(xiàn)她的手機?!?/p>
“如果是她自殺時自拍的,難道還有人在她死后把手機拿走嗎?”
“不可能,我反復確認了這個信息。警察到達現(xiàn)場的時候洗手間的門是反鎖的,只有她一個人在里面?!?/p>
“那就是說是她的鬼魂把手機拿走了?”我的喉嚨開始有點發(fā)干,“這組自殺的照片存在于那個手機中,除了她自己誰也沒有?,F(xiàn)在手機不見了,你又告訴我手機不可能被別人拿走。這樣一來,難道還有其他解釋嗎?”
“肯定會有,只是現(xiàn)在還沒找到。”白暮然回答,“還有一件事,昨晚那幾條微博是通過手機發(fā)出來的,跟徐娜的手機系統(tǒng)一樣。不過號碼是新的,而且沒有登記過身份證?!?/p>
“何必說得那么隱晦呢,你就直接說現(xiàn)在的跡象都顯示是徐娜的鬼魂拿走了手機。她用那個手機上微博給我留言,還發(fā)了那幾條自殺的微博。她在向別人宣布她要開始報復了?!?/p>
“我不瞞你,這件事確實很蹊蹺。”白暮然像是默認了我的說法,“所以你還是別管這件事了,有時間就多寫幾篇稿子吧,好久沒看到你的新作品了。”
掛了電話之后我努力清空自己腦海里關于這件事情的記憶。雖然這么做有點自欺欺人,但我確實有些害怕了,我不想再惹麻煩事。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等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我隱約看到了一些光,像是從很遠的一個探照燈里射過來的。我掙扎著爬了起來,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沒有躺在床上。腳底下是濕漉漉的泥土,陰冷的風將自己裹了起來,手腳緊繃得像是凍住了。我努力往前走,發(fā)現(xiàn)這是一條漆黑的甬道。這里特別寂靜,滴水聲和腳步聲顯得格外清晰,我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感覺自己快要哭了。
“你來了?!笔且粋€女生的聲音。我驚恐地抬起頭,看到了墻壁上的探照燈。一個女生就站在燈下,她的劉海很長,低著頭無法看清容貌。
“你是徐娜?”
“嗯?!彼龥]有動,就像是被固定在那里一樣。
“我為什么會在這兒?”往后退了幾步,我腿一軟坐在了地上。
“是我請你來的,想給你講一講我的故事,你一定要好好寫哦。”
“我要回去?!蔽見^力爬起來往反方向跑。前方很黑,根本看不清路,但我還是不停地邁動腳步。
“你不寫好我的故事哪里都去不了?!彼穆曇粼俅卧诙呿懫?,而且越來越近,像是我在跑向她一般。我回過頭去,她已經到了我跟前。一陣冷風吹過來,她的劉海被撥開了……
我還來不及看清她的容貌就從夢中驚醒了。可是,我為什么會做這樣古怪的夢?
我去見了徐娜的男朋友江凱,他是個很帥的小伙子。
我和他聊了一下徐娜,他的神情很恐懼,最后,他說道:“感情的事情本來就很難說對錯,她太偏執(zhí)了。如果她真的想對我怎么樣,我大約也逃不掉……”
“你跟童曉婉還在一起嗎?”我轉移了話題。
“沒有?!彼哪樕祥W過一絲無奈,“徐娜自殺,這段感情已經被詛咒了,注定是無法逾越的痛?!?/p>
我不自覺地跟著嘆了口氣。
“你找我就是想問這些?”江凱看向遠處,“你準備把她的故事寫出來嗎?”
“現(xiàn)在還不確定,我需要了解更多的情況?!蔽也恢每煞?。
回到家,我在電腦前枯坐了一會兒,然后打了兩把游戲便睡覺了。
凌晨兩點時我在熟睡中被電話鈴聲吵醒,是白暮然打過來的,他告訴我,江凱死了,還質問我,下午為什么要去見江凱。
“你和江凱分開之后去了哪里?”
“我回家了啊,然后玩游戲,睡覺一直到現(xiàn)在。”
“有人可以證明嗎?”
“喂,你懷疑是我殺了江凱?”我頓時火冒三丈。
“每個人都有嫌疑!”
我再也睡不著了,立刻打車去了江凱的學?!,F(xiàn)場調查已經接近尾聲,圍觀的學生卻沒有減少。一個學生告訴我,江凱死在學校廢棄的室外器械健身區(qū),就躺在單杠下面,頭部有血。
如果是謀殺,兇手應該很熟悉江凱的活動路線。會是徐娜嗎?看向遠處的黑暗,我不由顫抖了一下。
“你自己來了啊,那順便跟我去局里錄口供。”白暮然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
這個午夜刑偵科異常忙碌,我到了之后被晾在了一邊,靠在沙發(fā)上竟然睡著了。醒來時天已經亮了,沙發(fā)的另一端坐著一個女生,我連忙坐好抱歉地笑了笑。
“你也是來錄口供的?”我問她。
“嗯。”她點點頭,“昨天晚上學校里的一起殺人案。”
“江凱嗎?我跟你一樣呢。”我又看了她一眼,“你不會是童曉婉吧?”
“不是,我叫何杏?!彼櫫税櫭碱^,“我只是他的普通朋友,還是通過他前女友和他認識的?!?/p>
“你說徐娜?”
“是啊,我們是中學同學?!彼闷娴乜粗?,“你和這起案件什么關系?”
“我……跟死者生前有過短時間的接觸。不過,你如果跟徐娜是同學,那應該認識黎文吧,我跟他是朋友。”我撒謊道。
“那很巧啊?!焙涡勇冻鲂断滦姆赖谋砬?,笑道,“這么一講,你跟這起案子關系復雜著呢?!?/p>
“是啊,所以在這兒呆了一夜了?!?/p>
“黎文有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好像沒有?!?/p>
“他的性格真是一點都沒變啊。中學時就沉默寡言,整個人都沒什么氣場。如果不是因為他曾經暗戀我,我估計也不會怎么記得他?!焙涡拥坏?。
“既然是暗戀,你怎么知道的?”
“直覺唄,我跟徐娜是閨蜜,我們倆經常在一起。徐娜跟我說黎文經常偷偷看過來,我后來也注意到了。我當時還開玩笑說他成績那么好可以考慮考慮,徐娜勸我不要沖動,說不喜歡黎文這種類型,她說他太懦弱,沒男子漢氣概。”
“黎文成績很好?那怎么沒考到首都的大學去?”
“高考考砸了,估計是太緊張了。他這個人平時不說話,但人感覺聰明得很?!焙涡诱f到這兒疑惑地看著我,“你到底是不是黎文的朋友?。俊?/p>
“當然?!蔽艺溃笆呛髞淼呐笥?,之前的事沒有聊過?!?/p>
何杏有點半信半疑,不再跟我聊天。正好負責審訊的警察分別將我們帶進去問話,這才免去了尷尬。
我打電話給白暮然希望他能透露點信息給我,但他卻以我是嫌疑人之一而拒絕了。
“太無情了吧,我一向奉公守法,怎么可能殺人???江凱到底是怎么死的?”我軟磨硬泡。
“如果你跟這件事沒關系,那就別想太多。”白暮然咬緊牙關,“我只能告訴你,現(xiàn)場有幾個血字——‘變心者,死!而且經過我們的專家比對,那幾個字很可能是徐娜的筆跡?!?/p>
“喂,你別嚇人?!?/p>
“這是真的?!彼恼Z氣不像開玩笑。
難道,是徐娜上了我的身,讓我去殺了江凱?我努力去回想那天晚上是不是真的在睡覺,反而更加懷疑自己曾經像夢游一般出去過?我站在鏡子前盯著自己看,越發(fā)覺得那長相很陌生。
不,這不會是我干的。我否定腦海里瘋狂的想法,卻依然無法平靜。我打電話給黎文,他聽到江凱的死訊很震驚,顫抖著說:“徐娜真的變成厲鬼了。”我本想努力糾正他的迷信思想,但卻連自己也無法信服,甚至到最后我還要他送我一塊辟邪的護身符。他說自己家里有,改天碰面拿給我。
向導師請了一天假,我再次去了江凱的學校。在實驗室樓的門口等了很久我才看到童曉婉的身影,之前向白暮然要過她的照片,我確認是她之后匆忙地走到她跟前。
“你是警察嗎?我不想再談論那件事?!蓖瘯酝褚豢诨亟^了我。
“是你殺了江凱吧。他跟你分手了,所以你恨他。”我吃了閉門羹,試圖激將她。
她回頭瞪了我一眼:“神經病?!?/p>
這句話讓我一下子就蔫了,等她走開一段距離我還是忍不住提醒她:“你最好小心一點。”她沒有搭理我,徑直走了。
相比起江凱,童曉婉那天晚上的死讓我更加震驚,像是再次驗證了徐娜回魂的說法,讓我的一切否定和自我催眠都失效了。
童曉婉死在一條每天必經的小巷里。她在一家快餐店做兼職,晚上十一點才回學校,那條小巷她已經走過很多遍,但她自己也沒想到那天是最后一次。
奪愛者,死!這是用童曉婉的鮮血寫的字,就在巷子的墻壁上。
“你又在睡覺?”白暮然冷冷道,“你平時都睡得很晚,為什么剛好這兩個晚上早早就睡了?!?/p>
“徐娜的事搞得我很疲憊,只有睡著了才能減輕痛苦?!蔽也粷M他的質疑。
“我告訴你,你現(xiàn)在是重點嫌疑犯,接下來的調查你要隨叫隨到?!?/p>
“滾蛋,我沒交過你這種朋友?!蔽覛鈶嵉貟鞌嗔穗娫挕?/p>
我再次打開微博,將所有的事情重新在腦海里過一遍。最開始是徐娜讓我寫她的故事我沒有答應,我為什么當時不答應呢?
我無奈地打開文檔,開始寫這樣一個故事。這是我第一次被逼著去寫作,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希望我能夠完成它。
“救我……”蒙眬中,我接通了黎文的電話,里面?zhèn)鱽砑贝俚暮艉奥?。電腦屏幕上顯示著寫了一半的文檔,我竟趴在電腦前睡著了。
“你怎么啦?”
“救……我……”他繼續(xù)呼救,像是被什么掐住了脖子。
電話在幾秒鐘之后被掛斷了,我連忙打過去,響了很久黎文才把電話接起來。
“你沒事吧?!?/p>
“謝天謝地,我的護身符救了我。”他驚魂未定。
“到底怎么啦?”我疑惑道。
“剛才洗臉的時候我把護身符取下來放到一旁,突然感覺被什么東西掐住了脖子,而且越勒越緊。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本來是準備打電話給爸媽的,沒想到打給你了,真是不好意思。我掙扎著把護身符戴上后就沒事了?!崩栉膰@了口氣。
“是徐娜嗎?”我恐懼道。
“我不知道。她怎么會找上我呢,我跟這件事壓根就沒關系啊?!崩栉念D了頓,繼續(xù)道,“會不會是因為我對你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透露了她的信息?如果是這樣,那你可能也會有危險?!?/p>
“不會吧?!蔽疫€是有些害怕,“你那護身符什么時候方便給我?”
“我盡量晚上給你送過去吧?!?/p>
“那太感謝你了?!?/p>
徐娜的報復心如果真的如黎文所說,那很多人都會有危險,這真是件讓人坐立難安的事。
白暮然竟然還誤會我曾經暗戀徐娜,誤會我殺人,誤會我裝神弄鬼……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遺漏了什么。
黎文來到我家的時候是晚上七點多,他剛上完課就趕過來了。
“真是太謝謝你了?!蔽覍⒆o身符戴在脖子上,給他拿了一瓶飲料。
“你有暗戀過別人的經歷嗎?”我問道,“前些天我碰到你的中學同學,叫何杏,她說你曾經暗戀過她?!?/p>
黎文憨厚地笑了笑,沒有否認。
我繼續(xù)說道:“我讀書的時候也暗戀過一個女生。我會跟蹤她,當然是遠遠地,不被她發(fā)現(xiàn)。我會注意她說話的語氣,做事的性格。我記得她的生日,關注她的一舉一動,我甚至還會模仿她的筆跡去寫字。可是,我一直不敢表白,就跟你一樣?!?/p>
“那真是很可憐?!崩栉母胶偷馈?/p>
“是啊。她后來有了男朋友,我也祝福她。只不過,后來有另一個女生破壞了她的幸福,這就不是我能容忍的了?!?/p>
“那你做了什么?”黎文警惕道。
“放輕松,我可沒去殺人。”我搖頭道,“因為我不需要像你一樣去證明自己不是個懦弱的人?!?/p>
“你在說什么?”黎文變得有些激動。
“何杏跟徐娜讀中學時形影不離,她覺得你暗戀她。其實她是自作多情了,你真正暗戀的是徐娜。只不過徐娜不喜歡你的性格。你為了她不惜放棄自己的好成績,而跟她留在同一個城市。
“后來徐娜有了男朋友,男朋友又因為其他女生和她分手了,再后來她自殺了。你為了替她報仇,利用她的微博裝神弄鬼,殺了江凱和童曉婉。”我開始侃侃而談。
聽到這兒,黎文反而很平靜,沒有接話。
“你覺得我寫徐娜的故事這樣結尾如何?讓你在小說中做一個為愛獻身的兇手,你不會有意見吧?!蔽倚Φ馈?/p>
“我覺得不錯。你還可以寫,兇手之所以要將一個作者牽扯進來,是因為徐娜很喜歡這個作者,讓他寫這個小說是她的愿望,兇手無論如何也想幫她實現(xiàn)?!?/p>
“嗯,你很有編故事的天賦呢?!蔽屹潎@道。
“那這個故事你寫完了嗎?”黎文問我。
“我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讓我寫完……”我突然感覺眼睛有點脹痛,“其實早上你并沒有受到什么徐娜的攻擊,你只是想為晚上來給我送護身符找個借口吧。你想殺了我,對不對?”
黎文終于將目光從電視上移到了我這邊。
“既然你這么聰明,為什么還要將護身符掛在脖子上呢?那上面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可以讓人昏昏欲睡。”黎文淡然道。
我動了動胳膊,感覺自己真的失去了力氣。
黎文站了起來,走進了我家的廚房。那里面有菜刀,有剪子,還有煤氣的開關。我不知道他想用哪一種方法殺了我。
就在這時,白暮然從我的臥室里走了出來。黎文愣住了,他沒想到會有人躲在我的臥室里。當然了,是我叫他來的。
“跟我走一趟吧。”白暮然說。
后來的事情我記不太清楚了。
幾天前,當我問白暮然自殺照片的事調查得如何時,他告訴我,他調了徐娜的通訊記錄來看。在她自殺的那天晚上,她給一個陌生號碼發(fā)過幾條彩信,是她自拍的自殺照。
“陌生號碼?”
“她以為是發(fā)給了江凱,她希望江凱看到她自殺而回心轉意。其實顯示為‘江凱的電話號碼已經被別人改了。
“徐娜分手后和黎文見過一次面,黎文趁她上洗手間的時候將她手機里的電話號碼改了,那是一個他的備用號,沒有登記過身份證。”
“為什么要這樣做?”
“徐娜說江凱不接她的電話,發(fā)短信也不回。黎文很心痛,他可能本意是想安慰她吧,或許有其他企圖也不一定。但是徐娜自殺發(fā)彩信那天,黎文并沒有把自己的備用手機帶在身上。等他看到彩信內容時,徐娜早已經死了。
“至于徐娜自己的手機,也許是掉進了廁所,也許是因為沒有得到回復而在生命的最后憤怒地扔出了窗外,總之警察沒有找到?!?/p>
“這么說,徐娜的死跟他有很大的關系。黎文殺人一方面是因為江凱的背叛,而另一方面也是想為自己卸去心里的罪惡感?!?/p>
“誰知道呢?”白暮然黯然道,“也許他自己也分不清楚?!?/p>
寫文的事終于告一段落,我重拾對微博的興趣,粉絲也越來越多。不過他們大部分都是評論和轉發(fā),很少給我寫私信,這是個好現(xiàn)象,我希望自己的私生活不被打擾。
不過,這一天我還是收到了條新私信。
發(fā)私信的賬號叫徐娜,私信是這么寫的。
我的故事你寫完了嗎?我想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