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蕊娟
2019年5月中旬,刁亦男赴法國參加第72屆戛納電影節(jié)。他執(zhí)導的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作為唯一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電影,角逐金棕櫚獎!好萊塢鬼才導演都來捧場首映,并贊嘆不絕,觀影后整個現(xiàn)場更爆發(fā)了長達4分鐘的掌聲。這位著名的電影圈“隱士”,有著怎樣的經(jīng)歷和生活?
文青“老刁”的成長史
出現(xiàn)在媒體上的刁亦男,總是一副若有所思、“老大不高興”的酷酷樣子。
2014年,在柏林電影節(jié)上憑借《白日焰火》拿到金熊獎時,他手舉著獎杯,面對國內(nèi)外記者拿相機記錄這個歷史性時刻,他臉上依然是淡淡的表情,仿佛在說:“你們拍完了嗎?”
即便2019年初夏在戛納成了備受矚目的導演,但相比他的同窗史航和孟京輝,刁亦男的名氣依舊不大。
和刁亦男比較熟稔的作家蕎麥曾這么形容他的低調(diào):“老刁大部分時間宅在家,養(yǎng)一只貓。在40歲之后開始注意養(yǎng)生,酒也少喝了,早晨起床散步,下午有時去游泳?!?/p>
刁亦男是西安人,父親曾在西安電影制片廠(以下簡稱西影廠)文學部工作。從小耳濡目染,他對電影產(chǎn)生了濃厚興趣。每月看幾場電影,和父母坐在飯桌旁討論劇情,成了他童年最溫馨的記憶。
他至今還記得,當年也屬于西影廠的黃建新導演的《黑炮事件》在西安上映時,有幾個人在臺下高喊了一句:“西影廠萬歲!”那一刻,刁亦男也感到熱血沸騰了,既為父親的單位感到自豪,也為影片能帶給觀眾巨大的精神力量而嘖嘖稱奇。
讀高中后,刁亦男懷著如饑似渴的心態(tài)去看《黃河謠》《紅高粱》《霸王別姬》等經(jīng)典影片。
1994年,刁亦男考上了中央戲劇學院文學系。因性格沉穩(wěn)內(nèi)斂,20歲出頭的毛頭小伙子,竟有了“老刁”的稱號。由于經(jīng)常加班創(chuàng)作劇本,高高帥帥的刁亦男,頭發(fā)卻經(jīng)常亂蓬蓬的,男同學取笑他的雞窩頭時,有花癡女生“護駕”說:“你們懂什么呀,老刁這個樣子才夠別致灑脫!”
每到暑期,別的同學大都會利用難得的長假去游山玩水,刁亦男卻窩在家里寫小品作業(yè)和電影劇本,或到影視劇組當場務(wù)。雖然干的都是訂盒飯、送飲料、幫演員買感冒藥之類的雜事,他卻樂在其中,因為能從拍攝現(xiàn)場學到不少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
1997年,還在讀大三的刁亦男與人合寫的劇本《愛情麻辣燙》被搬上了銀幕,這部由王學兵、高圓圓、呂麗萍、濮存昕等人主演的國產(chǎn)愛情電影,取得了不俗的反響。
1998年畢業(yè)時,刁亦男擔任首席編劇創(chuàng)作了中國大陸第一部青春偶像劇《將愛情進行到底》,該片捧紅了李亞鵬和徐靜蕾。
1999年,刁亦男寫出了轟動一時的電影劇本《洗澡》。后來這部獲得金像獎亞洲最佳電影提名的影片,助姜武拿下了北京大學生電影節(jié)最佳男演員獎。
電影圈的“邊緣隱士”
大學畢業(yè)后的幾年里,刁亦男一直做編劇。直到有一天,他決定當導演,拍一部小制作的電影。
2003年,刁亦男拍了自己的第一部長篇劇情片《制服》,這部電影獲得了第22屆溫哥華國際電影節(jié)龍虎大獎,第二年又獲得鹿特丹電影節(jié)特別提名獎。
2007年,刁亦男拍攝了自己的第二部電影《夜車》,同樣的兩個字的片名,同樣的名詞構(gòu)成,但“夜車”這兩個字比起“制服”的直白顯得更加晦澀和隱喻,就如這部電影本身。正是這部《夜車》為他吸引來了歐洲電影界的注意,他以這部電影入圍戛納電影節(jié)“一種關(guān)注”單元,與李揚一起成為那一年僅有的入圍的兩位華語片導演。
刁亦男是難得的拍著國內(nèi)現(xiàn)實題材、主題并非“社會之苦”而是“人之苦”的導演。他拍過的兩個故事,主角被自己的欲望戲弄、被孤獨浸泡的人生,則可能發(fā)生在任何地方,因此能喚起所有人的共鳴。
大學畢業(yè)20年后,刁亦男身邊的孟京輝、張一白等大編劇都成名了,在這亮度不一的群星中,刁亦男好似黑藍的一小片天空,沉默不發(fā)光,只是一種藍調(diào)的存在。
但妻子卻說,事實上此時的他,才可以用帥來形容了:年輕時的青澀早已不見,眉目有了韻味,與世界拉遠了距離,看似溫和,內(nèi)里倔強仍在。同窗友人的大紅大紫,功成名就,似乎與刁亦男毫不相干,他依舊愿意耗時數(shù)年,去打造一部自己滿意的文藝片。他覺得讓作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比取悅于他人更重要。
生活中的刁亦男,仿若電影圈的邊緣隱士。他大部分時間宅在家里,沒有紙醉金迷,連車都不開,出門喜歡騎一輛單車,他愛看書,還養(yǎng)了一只貓。
擒獲“金熊獎”再戰(zhàn)戛納
《白日焰火》是刁亦男自編自導的第三部作品,從創(chuàng)作到銀幕呈現(xiàn),花費了8年時光,其中光是打磨劇本就耗時4年之久,前前后后一共推翻重寫了3次。
《白日焰火》的拍攝過程也令刁亦男銘心刻骨。哈爾濱的冬天特別冷,零下三四十攝氏度,拍著拍著,監(jiān)視器就不工作了,但人還得工作。
令人驚喜的是,2014年2月16日,在第64屆柏林國際電影節(jié)上,中國影片一鳴驚人,連中三元:刁亦男執(zhí)導的《白日焰火》摘得電影節(jié)最高獎最佳影片金熊獎,該片主演廖凡獲最佳男演員銀熊獎,他也因此成為首位獲封柏林影帝的華人演員!此外,由婁燁執(zhí)導、曾劍攝影的影片《推拿》獲杰出藝術(shù)貢獻銀熊獎(攝影)。
《白日焰火》擒獲金熊獎后,刁亦男推掉了絕大多數(shù)采訪,說要“回西安看看爸媽”。
當年這部電影收獲了過億票房,也讓刁亦男成了中國億元票房俱樂部導演之一,對于向來得獎不叫座的文藝片來說,這可是票房奇跡。
不少人恭喜刁亦男:“你成功了!”他反問一句:“什么叫成功?作為一個導演,能一直享受在創(chuàng)作中、自由地表達,才是最重要的。”
不夸張地說,刁亦男這個名字,就是一部中國獨立電影的榮耀史,而這份榮耀還在繼續(xù)。
2018年4月28日,刁亦男一部來源于真實新聞事件的電影《南方車站的聚會》在武漢正式開拍。這也是胡歌主演的第一部大銀幕作品。直到2018年9月30日,該片才宣布殺青。
《南方車站的聚會》講述了小人物宿命式的悲劇,背景設(shè)在武漢城中村,胡歌飾演被通緝的罪犯周澤農(nóng),一路逃亡,原本是求生,陰差陽錯間又變成一心求死折返而跑,整部電影80%都是在黑夜拍攝的,卻不妨礙它釋放出刁式美學的魅力。
2019年5月18日,刁亦男帶著《南方車站的聚會》代表中國電影出征戛納,距離上次柏林電影節(jié)封冠,已經(jīng)過去5年。
與上一部電影相比,《南方車站的聚會》噱頭更足,胡歌第一次擔任電影男主角,講述了他主演的小偷在逃亡路上尋求救贖的故事,各種復雜的情感和人性隨著緊湊情節(jié)的推進彰顯出來。第72屆戛納電影節(jié)開幕式上,它作為唯一一部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好萊塢鬼才導演昆汀·塔倫蒂諾原本是競爭對手,卻情不自禁地在觀影會上鼓掌表達欣賞之情,第二天酒會上再次表達了自己對《南方車站的聚會》的喜歡。
西方黑色電影的嚴格框架之內(nèi),華語江湖電影的浪漫灑脫和強烈個人色彩的表達交疊在一起,讓這部電影成為這屆金棕櫚備受期待的影片之一。
刁亦男是個專注且單純的人,早年當寫作為主的時候戀愛都顧不上談,成天和同窗好友搗鼓電影,后來當了導演一門心思撲在這上邊,“做一件自己喜歡的事就挺幸福了”。
至今刁亦男都沒有微博,微信朋友圈一年也就10條的頻率。“我要抒發(fā)的,電影作為一個最重要的工具已經(jīng)傳達了,如果再開別的東西,也許電影就被干擾了?!?/p>
這個初心純粹的電影導演,用他的手術(shù)刀剖開人性的兩面給世人看,用影像的方式表達人內(nèi)心隱秘的世界。之所以能引起全世界人的共鳴,是我們總能在他電影暗黑的調(diào)調(diào)里尋覓到一絲微光。
5月25日,為期12天的戛納電影節(jié)在法國落下帷幕,《南方車站的聚會》雖然最終在激烈角逐中敗北,未能斬獲金棕櫚獎,卻也讓中國電影在國際上大放光芒……
今年已經(jīng)51歲的刁亦男表示,未來他仍會按照自己的節(jié)奏,不疾不徐地去創(chuàng)作和生活。無論做電影還是做人,他不會刻意去取悅別人,只做自己喜歡的電影、自己滿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