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辰

滑雪之于波蘭，猶如吃火鍋之于中國—這可是一項全民活動。歐洲滑雪，不止阿爾卑斯山。今天，不妨跟我到波蘭體驗一把。

滑雪，從娃娃抓起

波蘭人對于山，似乎有種天生的熱愛。從春到秋，他們喜歡到山里徒步，呼吸自然的空氣。等冬天即將來臨時，他們便摩拳擦掌地計劃滑雪了。進入11月，波蘭人開始流連于各家戶外用品店，對比價格和款式，挑選適合的滑雪用品：滑雪服、雪具、頭盔、護目鏡以及與之匹配的滑雪內(nèi)衣褲、滑雪襪等。

即使選擇價格較低的品牌，整套下來也是一筆不小的數(shù)目。但是對于熱愛滑雪的波蘭人來說，為了更好的滑雪體驗，他們樂意并且舍得在裝備上投資。

在波蘭購買滑雪用品，最受歡迎的兩家店就是迪卡儂和波蘭國民運動品牌4F。超高的性價比和眾多的選擇，讓這兩個牌子成為滑雪季的最大贏家。在雪場上，波蘭人的滑雪服幾乎全是這兩個品牌，所以滑雪時撞衫的概率相當(dāng)高。舉一反三，如果在歐洲別的國家看到身穿4F的滑雪者，那一定是波蘭人了。

滑雪，從娃娃抓起。波蘭小朋友在三歲以前，父母會帶著他們來雪山玩耍。孩子們坐雪橇，堆雪人，在雪地里打滾兒嬉鬧。當(dāng)孩子再長大一點兒，可以自由運用自己的身體時，就會被父母送到滑雪學(xué)校，接受專業(yè)教練的培訓(xùn)。

學(xué)齡前的孩子，可塑性最強。他們重心低，不怕摔，精力充沛，對世界充滿好奇。孩子們在家人和教練的鼓勵下，一旦克服對陡坡的恐懼，滑雪能力就漸入佳境了。正因為這樣，很多孩子比大人滑得更快，更好，更穩(wěn)?；┑臅r候，看到波蘭小孩子在我身邊飛馳而過，我不禁望洋興嘆。

在中國國內(nèi)，滑雪依然是相對小眾的運動項目。當(dāng)波蘭的小孩子學(xué)習(xí)如何在雪山上保持平衡的時候，中國的孩子卻在學(xué)習(xí)奧數(shù)和外語，掙扎在題海之中，錯過了培養(yǎng)運動興趣的最佳年齡。而在價格上，同等質(zhì)量的滑雪場，中國的價格是波蘭的兩到三倍，令人望而生畏，淺嘗輒止。這樣比下來，波蘭的滑雪價格親民多了。

平安夜一過，波蘭人集體出動，載著滿車的裝備來到雪山

很多孩子比大人滑得更快，更好，更穩(wěn)。

我的波蘭朋友大多都熱衷滑雪。談起滑雪，他們能自信并且滔滔不絕地講很久。我不止一次地聽波蘭朋友說過：“我滑雪滑得特別好！”

曾經(jīng)有一次，我問一個跟我學(xué)中文的高中女生，如果突然得到一筆錢，她最想用來做什么。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買更好的滑雪板！”接著，她跟我聊起自己在奧地利、波蘭、中國的滑雪經(jīng)歷。她說，她最喜歡那種特別陡的坡兒。

全民滑雪

圣誕假是歐洲一年中最長且最重要的假期。平安夜以前，波蘭人精心裝扮圣誕樹，準(zhǔn)備禮物和圣誕大餐。等平安夜一過，波蘭的西南部山區(qū)便人滿為患。波蘭人家家戶戶集體出動，載著滿車的裝備來到雪山，將平日里無處安放的激情，在這里釋放。

由于二手車市場廣闊，加上牌照不受限制，波蘭的汽車持有量很高，數(shù)據(jù)顯示，平均三個波蘭人就有兩輛車。而滑雪正是一項必須有車才能進行的運動：滑雪需要帶很多食物和用具，且滑雪場公共交通不便。

這讓我想到我在波蘭的第一次滑雪體驗。我們六個中國女孩，沒有帶任何裝備，穿著羽絨服和牛仔褲，坐上火車就去了南部小城Zieleniec滑雪。

到達后，我被雪場的景觀震撼了。雪道和森林的界限沒有那么明顯，仿佛融為一體。租了雪具，我們扛著雪板向初級雪道進發(fā)，可這初級雪道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初級—還挺陡的。

即使在國內(nèi)有過幾次滑雪經(jīng)歷，這坡度對我來說也不容易，何況別的女生都沒有滑過雪。大家跌跌撞撞，在沒有準(zhǔn)備、沒有裝備的情況下，終于全身濕透。

雪鞋卡得小腿很疼，我簡直寸步難行。瑟瑟發(fā)抖的我們決定返程。還了雪具，卻怎么都打不到車，這里又沒有公交，我們只好搭車。好在好心人愿意載我們一程，將我們送到火車站。等火車的時候，濕冷的衣服吸著身上的熱量，我們饑寒交迫，在站臺跑圈兒取暖。終于，火車來了，我們用火車上的暖氣烤衣服，衣服還沒干，我們就進入了深眠。

從那以后我知道，在波蘭滑雪，就必須開車，必須穿滑雪服。你對滑雪態(tài)度輕浮，它也絕不對你溫柔相待。

第二次在波蘭滑雪時，我吸取之前的經(jīng)驗教訓(xùn)，進行了充足的準(zhǔn)備：提前買好滑雪服，準(zhǔn)備食物，做足功課，租了車，也訂了民宿。對我來說，觀念也在發(fā)生變化，從打卡式的輕描淡寫，到深度體驗、勇敢嘗試高級雪道。

波蘭的滑雪場，大多由幾條乃至幾十條雪道組成。按照國際標(biāo)準(zhǔn)，根據(jù)坡度和難度，由易至難，雪道被分為綠道、藍道、紅道和黑道?；┱甙凑兆约旱乃胶团d趣選擇雪道。

你對滑雪態(tài)度輕浮，它也絕不對你溫柔相待。

除了為雪道配備的纜車和牽引式索道，滑雪場還都配有雪具租賃店。專業(yè)的工作人員根據(jù)滑雪者的身高、體重、鞋碼、滑雪水平，調(diào)整滑雪板的松緊，選擇滑雪杖的高度。另外，滑雪學(xué)校、免費停車場、專業(yè)救援隊也是必不可少的?；﹫鲋苓吪溆胁ㄌm傳統(tǒng)飯館，滑累了，來份烤腸配波蘭牛肚湯，或者來杯熱咖啡暖暖身子。山下民宿遍布，民宿大多是當(dāng)?shù)氐膭e墅或小木屋，住在這樣的房子里，滑雪之余還能享受山間的風(fēng)情。如果幸運地趕上一夜大雪，一覺醒來，如臨童話世界。

速度與激情

2018年圣誕節(jié)假期，我們一行人租了一輛旅行車，從波蘭的弗羅茨瓦夫開車到西南部山城日維茨，以此為根據(jù)地，再向周圍的滑雪場進發(fā)。為期四天的滑雪之旅，我們每天都根據(jù)雪場的構(gòu)造和分級，選一個新的地方。因為同伴們滑雪水平高低各異，我們必須挑選從綠道到黑道都包括的滑雪場。

2017年我鼓著勇氣上了黑道，但還是很怕，只好一邊“內(nèi)八字”剎車一邊往下滑，因此技術(shù)并沒有明顯提升。這次，我決定跟教練進行更進一步的學(xué)習(xí)：拐彎時雙腿如何用力，如何更好地在高速中控制方向。即將左轉(zhuǎn)時，左腿用力;即將右轉(zhuǎn)時，右腿用力;拐彎的瞬間，身體的重心要提高。教練先做示范，我在后面模仿。跟教練在紅道上滑了幾趟，十分受用。隨之，我也知道了努力的方向，那就是克服對陡坡的恐懼，保持兩腿平行，不再內(nèi)八，不然就永遠不能進步。

因為波蘭滑雪場的難度遠遠高于國內(nèi)，我的同伴常常一摔就站起不來。她們在掙扎的時候，會被好心的滑友或教練“撿”走。同行的女生連續(xù)兩次被教練撿到。其中一次，一個老教練主動帶她滑了四五趟，她進步不小，結(jié)束時想付錢，教練卻婉言拒絕：我明天才正式上班，好久沒當(dāng)教練了，拿你練練手，所以不用付錢。

滑雪之旅的倒數(shù)第二天，山上起了大霧，能見度不到三米。因為看不清，心里就愈發(fā)恐懼，仿佛前方就是世界盡頭，我只好滑得很慢很慢。山風(fēng)格外大，像針一樣打得臉生疼，我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下來。而波蘭人呢，即使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下，也依然勇往直前。我心想，不愧是戰(zhàn)斗民族。纜車輸送著一撥又一撥的滑雪者來到山頂，隨后，下餃子似的，他們颼颼地往下沖，與平日沒什么不同。

波蘭人熱愛自然，追求刺激與速度，也喜歡磨礪自己的身體來達到身體素質(zhì)的提升。比如說，他們在天氣好的日子一定會出門曬太陽，親近自然;能喝可樂或者伏特加，他們就不會喝水;開車的時候，他們在安全的前提下盡可能開得更快;他們在健身房做大量的力量運動，練出一身肌肉。波蘭人的這些特性，在滑雪這項運動中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正因此，波蘭一些著名滑雪場的盛大場面完全不亞于圣誕節(jié)：停車場沒有空位，滑雪學(xué)校的私教課表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60多歲的老奶奶還會跑來做“野生”教練，在歐洲的各大滑雪場都能看到波蘭人的身影……

在波蘭，還有另一項十分受歡迎的雪上極限運動，叫作跳臺滑雪。運動員借助斜坡的重力加速度，飛躍空中，慢慢落地，以距離計算成績，遠者為勝。

這項運動的危險程度遠遠高于滑雪，飛躍的時候，時速超過80km/h，即使是專業(yè)的運動員也可能因為失誤而喪命。所以大家更喜歡觀看比賽而非實操。跳臺滑雪季，波蘭男人都會守在電視機旁。2018年2月的平昌冬奧會上，生于波蘭滑雪城市扎科帕內(nèi)的名將斯托奇，蟬聯(lián)了這個項目的冠軍，他也成為無數(shù)波蘭人心中的驕傲。

波蘭人崇尚與大自然的融合，追求冒險和探索，敢于挑戰(zhàn)身體的極限，從而告別平凡的生活，讓自己的人生綻放出燦爛的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