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柏濱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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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學了，忽然想起，我大學畢業(yè)前曾在學校實習過一段時間，做班主任，天天跟古靈精怪的孩子斗智斗勇?；貞浧鹉嵌螘r光，有惱火，更多的是歡樂。

有次旁聽一堂作文課，語文老師講評上周布置的作文，題目是《我的父親》。她先不露聲色地喊起一位同學：“嚴奈悠，把你的作文讀給大家聽一聽?！?/p>

嚴奈悠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翻開語文老師遞來的作文簿開始讀：“我的父親是個中年知識分子，他有比較白皙的皮膚，表皮上長著一層淡黑色的絨毛，平均長度一兩毫米。表皮下面是肉，肉和皮之間是一道道、一條條血管，有比較粗的，也有比較細的……”

同學們哄堂大笑。嚴奈悠抬頭觀察語文老師的表情。

“繼續(xù)！”語文老師沒有表情。

嚴奈悠低下頭繼續(xù)朗讀：“血管里流著通紅的鮮血，血管的外觀和顏色卻是藍色的。透過表皮，可以看見藍色的靜脈曲張。但面部特別是臉頰的血管卻不一樣，它們是紅色的。爸爸經(jīng)常深夜搞科研，他的眼睛經(jīng)常熬得通紅，眼球的其他部分略有些混濁……”此時全班的氣氛如被煮沸了一樣。

語文老師拼命忍住笑：“能夠仔細觀察，這點非常好，但不能太過了，像解剖報告一樣。人物描寫言行和性格才是重點，嚴奈悠你覺得呢？拿回去改一下。”嚴奈悠一邊坐下，一邊小聲嘀咕：“這才叫有血有肉！”

我坐在后排幾乎要憋出內(nèi)傷。不過，我還真佩服這孩子的觀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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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語言表達的欲望和技能方面，女孩往往超出同齡男孩。

有一次我?guī)畠喝ル娪霸嚎措娪埃抨犢I票時前面是一個爸爸帶著兒子。男孩不停地問：“爸爸，這個電影好不好看啊？”“爸爸，我能買爆米花嗎？”“爸爸，你買了哪一排的座位?。俊薄皣u！”他爸爸皺皺眉頭，“男人不要話太多！”

不知道那男孩記沒記住，反正我3歲的女兒記住了。后來有一次吃飯時我數(shù)落她：“說了多少次，吃飯時不要玩玩具！”“吃飯不要老是喝水，對胃不好！”“吃飯要好好吃，營養(yǎng)才跟得上?！彼蝗幻俺鲆痪洌骸澳愠阅愕摹腥耍灰捥?！”

我的筷子差點掉地上?？磥?，以后我說話要注意點才行。

3

我越來越發(fā)現(xiàn)，孩子真的不好對付，因為他們不按成人的常理出牌。

每天晚上，女兒都賴著我給她講睡前故事。我困得不行，于是打發(fā)她：“不早了，明天再講吧！”她不依不饒：“爸爸，爸爸，講一個嘛！”“好吧……從前……”幾分鐘后，我上下眼皮開始格斗，實在撐不下去了?！叭缓竽?？”“然后熊瞎子就困了回家睡覺了?！?/p>

套路用多就不靈了。再被我繞進“然后”時，女兒先接梗了：“然后司馬光就困了回家睡覺了？”

教她寫數(shù)字很是氣人。“這是6！”“會寫嗎？”“拉下來圈個圈。”“記住了嗎？”“你寫一遍？”“能睡覺了嗎？”這孩子，一教寫數(shù)字就要睡覺。

有一天我看她右手揮舞，在磁性畫板上圈線條，我以為她學會寫“6”了，于是興奮地問她：“你寫的是什么？”“我在畫蔥！”只見她左手一拉，把“蔥”清除，又在不同區(qū)域點了兩點。“這次是什么？”“是馬戲團！”

幾天后，她畫著畫著突然問我：“小貓吃什么？”“魚?！薄靶」烦允裁?？”“骨頭?！薄澳切‰u呢？”“米?！憋堊郎铣燥?，她又問我：“爸爸你在吃什么?。俊薄肮穷^啊?！彼财沧欤骸肮穷^不是小狗吃的嗎？”簡直防不勝防！

最氣人的是，有次她問我：“我長得高嗎？”“嗯，長高了！”“那你呢？”“你長高了，我就變老了。”“老了會死嗎？”“會啊?！薄澳悄闶裁磿r候死？”

我心里感慨，越來越斗不過這個伶牙俐齒的古靈精怪了。

4

自從有了女兒，我常常被孩子的智慧驚嘆。他們身上閃爍著無數(shù)的美妙火花，純真又調(diào)皮，善良又狡猾，還擁有令人驚嘆的想象力和洞察力。

他們身上天然去雕飾的真，有時如《皇帝的新裝》里那般直刺“游戲規(guī)則”，讓自以為是的成人汗顏，進而深刻反思。有時又帶著恍若超現(xiàn)實風格的輕盈與澄澈，打開我們結(jié)滿厚繭、不再輕易感動的內(nèi)心，重新找到生活圖景上遺失已久的彩色拼圖。

也許，他們才是這個世界最聰明、最清醒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