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本刊評論員

2019年的尾聲，當中俄天然氣東線管道投產通氣的消息，在世界各大媒體無脛而行、輾轉相傳時，地球另一端那個“世界上最有權勢的人”，此刻躲在白宮中也許有些落寞。再沒有比中國和俄羅斯“深化合作”關系，更令美國頭痛的事情了。這兩個世界上舉足輕重的大國聯起手來，可以在全球范圍內推動一些事情，也可以遏制一些事情。

對此，美國《華爾街日報》評論聲調也有些落寞、無奈，“獲得俄羅斯天然氣新渠道，將使中國減少對價格更高的美國液化天然氣的依賴。對特朗普來說，這是個圣誕前糟糕透頂的禮物”。

近年來，美國液化天然氣（LNG）增長超過預期，成為僅次于澳大利亞和卡塔爾的全球第三大LNG出口國。天然氣的繁榮讓特朗普底氣十足，伴隨多個LNG項目相繼投產，美國從“能源獨立”到“能源統(tǒng)治”似乎觸手可及。然而市場卻并沒有“投其所好”。進入2019年以來，全球LNG市場現貨價格一跌再跌：亞洲LNG現貨價格已從2018年的10.5美元/百萬英熱單位，降至2019年8月的4.3美元/百萬英熱單位，同期英國NBP和荷蘭TTF氣價分別降至3.4美元、3.2美元/百萬英熱單位，美國亨利中心氣價降至2.2美元/百萬英熱單位。

全球LNG市場階段性供應過剩，使得買家話語權更加響亮。而從2019年6月1日至今，中國這個美國LNG大買家，卻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停購了美國LNG。以致于美國能源出口商不得不通過減產或暫停發(fā)貨來尋求供需平衡。摩根士丹利預計，美國LNG日出口量或將減少27億立方英尺，跌幅近50%。而失去了美國氣源，中國人也沒有在寒風中凍得瑟瑟發(fā)抖。

實際上，中俄能源合作不斷深化、雙邊貿易額超計劃增長，某種程度上說是美歐促成的。俄經濟學家認為，美國和歐盟對俄采取經濟懲罰措施，確實給俄出口經濟帶來了一定影響。但買方不僅有歐洲，中國市場同樣巨大，且還有近鄰優(yōu)勢。隨著“冰上絲綢之路”—亞馬爾LNG通過北極航道源源不斷運往中國，未來10年中俄天然氣貿易量將超過700億立方米，屆時俄羅斯將繼成為我國第一大石油出口國之后，再次成為我國第一大天然氣出口國。一個是能源生產大國，一個是能源需求大國，雙方合作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但達成時間如此之長、數額如此之大的天然氣貿易協議，其影響和意義已不僅在商業(yè)層面，必將逐漸分解長期以來西方國家對國際能源貿易的主導權，從而重構全球能源版圖，進而引發(fā)地緣政經格局變遷。

倘若中俄能源貿易轉向雙邊本幣為結算單位，那么世界經濟、政治將會進入一個新的時刻。它極可能引發(fā)多米諾骨牌效應，鼓勵更多早就對美元心有忌憚、欲去之而后快的國家，也大膽在國際貿易中去美元化。由于當今世界主要能源生產和消費，都已轉向亞洲，當亞洲兩翼國家借由諸如亞信峰會這樣的機制，逐漸形成能源聯盟并在能源交易中改用其他貨幣形式時，其影響首先是在能源領域，全球能源貿易地圖將改寫，圍繞能源的地緣政治面貌也將重塑。其次是世界經濟和金融將全面進入去美元化進程，美元霸權未來將逐漸失去支撐，美國掌控全球經濟、政治事務的能力將受到更大挑戰(zhàn)。

未來若干年內，如果這一切成真，美國將會為當前遏制中俄而后悔。因為這違背了冷戰(zhàn)時期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的一個重要警告。在反思尼克松政府決定與中國關系正常化時，基辛格強調了一個重要地緣戰(zhàn)略邏輯，那就是：“我們與潛在敵手關系應該是這樣的，那就是我們對它們兩個當中任何一個的選擇，永遠要比兩個敵手之間互相的選擇要多?！爆F在，當美國單邊主義、霸權主義行徑，同時激怒中俄兩個大國時，必將令其失去“雙制約”的籌碼，而被制約的中俄兩國合作，也必將在壓力下愈加緊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