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墨 （揚州大學 225000）

神經科學與社會實證研究均已證明，幼兒的發(fā)展不僅是基因的遺傳，也源自其對空間環(huán)境的體驗，通過與空間環(huán)境互動，提高情感、認知、語言的水平。中國教育部《3-6歲兒童學習與發(fā)展指南》將“感知形狀與空間關系”列為教學目標，提出了兩條教學建議：用多種方法幫助幼兒在物體與幾何形體之間建立聯(lián)系；豐富幼兒空間方位識別的經驗，引導幼兒運用空間方位經驗解決問題。幼兒園空間不僅僅是幼兒活動的場所，也是促進幼兒認知發(fā)展的重要教育要素，幼兒園空間設計屬于創(chuàng)造性工作，需要把學前教育學和空間設計學綜合起來加以考慮。

一、幼兒教育與幼兒園空間關系

蒙臺梭利發(fā)現(xiàn)環(huán)境可以促進幼兒能力的培養(yǎng)，將其列為教育的第一要素，提出“有準備的環(huán)境”概念。她認為后天環(huán)境的影響能夠彌補幼兒先天不足，可以誘發(fā)內在的潛能。將其理論進一步實踐化的代表是瑞吉歐·艾米莉亞教育體系，該體系認為“環(huán)境是學校的第三位教師”，即“空間教育者”。他們不僅將空間描述為一個“容器”，讓孩子們互動交流，樂在其中，還將其視為教育內容，包含“教育性信息以及對互動體驗和建構性學習的刺激”。瑞吉歐幼兒園的空間環(huán)境包括了幼兒園的空間形式、顏色方案、照明設計、材料選擇、生態(tài)學影響，等等，這些要素都會與其他教育要素一同進化，都需要經過設計師精心地思考和表達。

皮亞杰在對兒童認知發(fā)展的研究中，也看到了環(huán)境的教育價值。他認為：“有機體被環(huán)境不斷影響著，但同時有機體產生的變化又增加了有機體與環(huán)境之間的相互作用，其結果就更有利于有機體的生存”。兒童的知識不是天生的，也不是被動地從環(huán)境中吸收的，而是通過他的心理體系與環(huán)境之間交互作用建構的。3-6歲幼兒既需要環(huán)境的刺激和幫助，也極易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他們在與環(huán)境相互作用的過程中，雖然有一定的適應性和選擇性，但還不具備像成人那樣對環(huán)境的辨識能力和改造能力，教育者應引導幼兒去感受和體驗，以滿足他們的興趣和愛好。

陳鶴琴作為我國現(xiàn)代幼兒教育的開創(chuàng)者和改革者，將國外教育研究成果本土化，探索出一條適合中國國情的幼兒教育之路，被譽為“中國幼教之父”。他總結出幼兒的行為和心理特點：好動、好模仿、易受暗示；好奇、好游戲、喜歡成功；合群、好交友，喜歡野外生活。身體感官是接觸環(huán)境的重要媒介，幼兒與新環(huán)境接觸愈多，知識就會愈廣。由此，他特別強調自然環(huán)境在幼兒教育中的重要作用，形成了一套“活教育”思想。中國兒童教育專家孫瑞雪自上世紀80年代開始，從事兒童心理學、教育學的研究，創(chuàng)辦了大陸第一所蒙特梭利幼兒園和教育研究中心。她的研究機構對幼兒認知空間的行為和目的進行了歸納總結，發(fā)展出一套完整的“敏感期理論”。他們認為幼兒在不同發(fā)展階段，表現(xiàn)出受某種活動或事物的刺激而產生特別敏銳的感受力，進而產生一種特殊的興趣和愛好，以致影響到其心智的活動和生理的成長，這些關鍵階段正是教育的最佳時機。幼兒完整的成長過程，不僅僅是認知的進步，也包括環(huán)境各要素之于身體的、感官的、精神的、情緒的和心靈的影響。

二、幼兒特征與幼兒園空間關系

（一）幼兒生理與空間設計

之于幼兒的生理特征，幼兒園空間環(huán)境的功能性和安全性是至關重要的。幼兒在3-6歲期間骨骼發(fā)育迅速，每年身高平均增長5-7cm，體重平均增加5kg。不同年齡段幼兒的身體尺度各不相同，幼兒園空間應嚴格按照幼兒的人體工程學1進行設計。另外，還應考慮幼兒運動技能發(fā)展。大肌肉的運動和協(xié)調，包括手臂和腿部等。為了發(fā)展大肌肉運動技能，幼兒需要走、爬、挖、滾、跑、跳、平衡、投球、緊握、搖擺、抬舉、推、拉、跌倒、伸展、手提等。小肌肉運動技能是指手指、腳趾、眼睛等細小運動。為了發(fā)展小肌肉運動，幼兒需要畫、寫、抓、扔、揮、握、撿等。

（二）幼兒心理與空間設計

對于幼兒來說，盧梭認為：“工作和游戲，在他看來都是一樣的；他的游戲就是他的工作，他不認為兩者之間會有什么差別”。幼兒天生好動，好游戲，他們大部分時間生活在游戲中，游戲本身也是學習，幼兒游戲活動并非全靠教師提供的材料，只要有空間、有時間、有活動，游戲即可展開。

幼兒在這一時期還沒有養(yǎng)成自制力，其行為完全為沖動與感覺所支配。陳鶴琴認為，幼兒易受暗示，容易受到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受到的外界刺激越容易，他的受暗示性就越大。幼兒在處理與同齡幼兒之間的關系上，表現(xiàn)出需要同伴的強烈渴望，因此，幼兒園應提供相互接觸交往的場地與設備，逐漸增進幼兒與他人相處的能力，提高分享、交流、合作等社會生活的技能。

（三）幼兒空間感知與空間設計

幼兒空間敏感期的發(fā)展從0歲一直持續(xù)到6歲，在這期間空間的感受力持續(xù)增強，人們很容易觀察到如下行為現(xiàn)象：

（1）喜歡在高處把一些東西扔到地上，然后從地上撿起來，再到高處扔下；

（2）喜歡不斷地將積木等物件堆高又推倒，再次堆高又再次推倒；

（3）喜歡反復爬樓梯，有時還會倒著下樓梯；

（4）喜歡從高處向下跳躍，能夠把握某一高度后，就會嘗試更高的空間。

（5）喜歡鉆進衣柜、桌下、大紙箱里。

幼兒通過拋物探索空間，通過移動物體改變空間，通過攀爬感知空間，通過躲藏衡量空間，由此了解自己、物品和空間之間的關系，建構自己的空間概念，進而實現(xiàn)在空間上的感全感。兒童的行為特點和心理規(guī)律要求幼兒園在設計空間時，必須力求安全、舒適，富有層次感和多樣化，能夠刺激幼兒的感官體驗，滿足他們對于運動、交流和探索的興趣。

三、幼兒園空間設計的方法

（一）色彩

一般而言，人們對于幼兒園色彩運用持有兩種觀點。一種是所謂的“嬰幼兒中心論”。這種觀點主要受到當代文化中幼兒形象的影響，常以高度飽和的三原色（紅色、黃色、藍色）或者以各種相當柔和的色彩（淡黃、淺粉紅、淺藍）來表現(xiàn)，缺乏層次感。另一種是所謂的“教育空間論”。這種設計僅滿足某些教育的特征，比如和諧、寧靜、光亮以及有朝氣，從而弱化了幼兒形象，導致幼兒園色彩簡單化傾向。其實，幼兒園的色彩景觀應該是層次豐富，搭配和諧的。瑞吉歐兒童研究中心還認為，色彩不只是區(qū)分朦朧的和透明的、溫暖和寒冷的，它還有各種不同觸感，如絲質感的、光亮的、或者是粗糙的，以提供更為復雜的感官上的認同，并使人有更多樣的探討和感受。

空間中首要色彩、次級色彩和三級色彩都可以一起出現(xiàn)，首要色彩一般作為整個空間的背景色，用在墻體、頂面和地面上，次級色彩和三級色彩一般作為點綴色，用在玩教具、桌椅、燈具等方面。從色彩的飽和度來講，首要色彩呈現(xiàn)要保持低飽和度，部分空間還可以選擇留白，以便于未來使用者有創(chuàng)新的條件。次級和三級色彩要以更純的、更具體積感的方式呈現(xiàn)。從色彩的冷暖來講，冷調色的紫色和藍色，會自然而然地退縮到背景中去。暖調色的紅色和黃色，更容易突顯，適合用在點綴物上。在諸多冷暖色調混合運用時，應該注意空間整體色彩的平衡。

（二）材料

幼兒園應提供給幼兒更多的自然材料，如木頭、橡膠、棉花等，更多的人工材料，如金屬、亞克力、樹脂等，以及幼兒特別喜歡的一些有特殊性能的，可反復操作材料，如黏土、沙、絲絨、有記憶的金屬等。教師將這些材料加以組織，以鼓勵幼兒做各種感覺上的探索。在幼兒園空間設計中，可以讓每一區(qū)域給幼兒提供觸覺經驗，即使普通的、常見的建筑材料也可以創(chuàng)新使用，比如幼兒最廣泛且最頻繁接觸到的地面，在設計階段如果能夠加以適當考慮，就可以創(chuàng)造多種形式的趣味。設計各種隔斷時也需要創(chuàng)新思維，在與幼兒同高的部位提供各種有變化且有趣的觸覺經驗。

有些材料的可清潔性，會與它的柔軟性、易脆性和質感等成反比，這就使得有些材料不符合幼兒園保育要求，被視為不可用材料。然而，我們不能僅為保證幼兒園環(huán)境清潔衛(wèi)生，就將空間環(huán)境塑造成單一材質和完全平滑的，這種單調冰冷的設計會使幼兒的感官能力變得貧乏。一種材料既耐用又易維護固然重要，但并不意味著要犧牲其教育價值，應該注意各方面的平衡。

（三）光線

光在空間設計中占有重要地位，光是有造型的、有色彩的、有質感的和有流動感的。教育者都不愿意見到幼兒園空間因缺乏自然采光，而顯得雜亂無章。不過很多人容易忽視其他的兩個維度。事實上，光是美感知覺的重要組成部分，其總量和品質能使人感覺到有活力或慵懶，緊張或者快活。通過觀察自然光，可以感知太陽與地球的關系，感知時間的變化。

幼兒可以通過簡單的游戲實驗，去調節(jié)、過濾、遮擋日光，或產生光線的紋理。在這種方式下，自然光成為富有生機的材料，幼兒操作和運用它們來產生不同的美感造型。幼兒園中的人造光源，如筒燈、射燈、投影機、電視屏幕以及各種鏡子等，也會驅使幼兒好奇地去探索，若再配上相關的材料和聲音，便可創(chuàng)造出新奇的虛擬空間。為滿足幼兒的操作需求，可以讓人造光成為可移動的、不同強度的、不同色彩的或者不同造型的光源，使光變得更有生氣、更有特色、更能滿足彈性運用。

光源頭存在多樣性，透明、半透明與不透明性，反射與折射性，幼兒園空間作為捕捉光的容器，就會產生不同的定義。光的陰影可以是透明的也可是幽靈般的，是濃密的也可以是分散的，可以是秩序井然的也可以是混沌的，當幼兒親近和探索這些光景觀時，可能產生許多有趣的主題，此時光就變成了一個看得見的物質，并影響他們的感受和思考。

從邁入幼兒園的第一步開始，兒童就進入了一個有教育意義的空間。幼兒園空間設計內容豐富，但并沒有統(tǒng)一規(guī)范的模式。設計幼兒園的空間是一項復雜的系統(tǒng)工程，需要豐富的知識、開闊的思路和先進的理念，充分認識空間可能蘊含的教育價值，將物質環(huán)境與教育價值統(tǒng)一起來思考，用辯證科學的方法進行統(tǒng)籌優(yōu)化。

注釋：

1.具體可參見中華人民共和國住房和城鄉(xiāng)建筑部印發(fā)的《托幼所、幼兒園建筑設計規(guī)范JGJ39-20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