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 浙江 310018)
自2014年全球恐怖襲擊數(shù)總量達到本世紀以來的峰值(13463次)后,恐怖襲擊數(shù)、恐怖襲擊致死傷數(shù)、恐怖主義威脅指數(shù)均呈下降趨勢。[1]雖然國際社會共同打擊恐怖主義的決心與努力初見成效,但是隨著近年恐怖主義形式和戰(zhàn)術的多變,除了搶劫、刺殺、爆炸、綁架等,借助信息全球化的網(wǎng)絡恐怖主義的破壞力仍然不容小覷,如何從多方位、多渠道對一切形式的恐怖主義進行有效打擊,維護政治穩(wěn)定和社會秩序,是國際社會共同面臨的嚴峻問題。新聞媒體因其具備一種強大的信息資源,可以在受眾中定向傳播某種特定信息或知識,并引導人們的想法和思考方式,因此新聞媒體對涉恐話語的建構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人們對恐怖主義的認知。近年來,隨著中國國際地位的不斷提升,國內(nèi)公共事件勢必會成為外國媒體競相報道的對象,而涉恐事件的新聞報道涉及國家安全及形象,敏感度高,其話語建構和表達是否得當至關重要,本文章以英國主流媒體《衛(wèi)報》和《每日電訊報》對2014年3月1日21時20分左右發(fā)生在中國云南省的“3·01”昆明火車站暴恐案的系列報道為研究樣本,剖析了英國價值觀意識形態(tài)下的英國主流媒體,是如何對涉華恐怖主義話語進行建構的,同時也為中國應對此類事件進行的對外新聞話語建構提供參考。之所以以該事件為研究對象,是因為2014年時值全球恐襲高峰期,而這一事件又是國內(nèi)一起由新疆分裂勢力團伙一手策劃組織的嚴重暴力恐怖事件,共造成平民29人死亡和143人受傷,社會影響惡劣,各方反響強烈。
自2001年美國“9·11”恐怖襲擊事件發(fā)生后,學界關于恐怖主義的相關研究大量出現(xiàn),研究視角大致可以分為唯物主義視角、批判主義視角和建構主義視角,其中“建構視角下的學者,以對恐怖主義的相關話語為研究對象,通過考察‘誰如何說恐怖主義’審視話語主體對恐怖主義的認知,以及與這種認知互動的政策實踐?!盵2]錢毓芳[3](2010)利用語料庫對英國《太陽報》關于恐怖主義的主題詞進行了分析,發(fā)現(xiàn)相較于“9·11”之前,其期間和之后,更多表達情感的形容詞被用以描述恐襲帶來的災難和傷害,同時“邪惡”一詞頻繁地與“宗教”“伊斯蘭”搭配在一起,幾對正反義形容詞重復出現(xiàn),如“善與惡”“對與錯”“文明與野蠻”,指出這些涉恐話語意在構建一種二元對立關系,妖魔化恐怖分子,引導民眾樹立“正確”的觀念。
媒體作為大眾傳播工具是一把雙刃劍,大量的涉恐報道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給與恐怖主義“宣傳”,但是“媒體也是重要的政治行事者,它們并非恐怖事件或相關信息的被動傳播載體,而是事件意義的詮釋者和事件性質(zhì)的界定者,并積極參與著恐怖主義的建構?!盵4]作為大眾主要的信息來源渠道,媒體對于信息和知識的傳播有著多種技巧,例如議題設置、框架化、選擇性表述、針對性例證、傾向性斷言等等,因此不同價值觀或政治意圖作用下的新聞媒體,對涉恐話語的建構必然不同,受眾需要批判地審視媒體話語,選擇性地接收信息。
文章以知名新聞數(shù)據(jù)庫LexisNexis為來源,分別以“The Guardian”(《衛(wèi)報》)和“The Daily Telegraph”(《每日電訊報》)為目標刊物,以“Kunming”和“train station”為關鍵詞,以2014年3月1日至12月31日為時間段,搜索與“3·01”昆明火車站暴恐案有關的新聞報道,在剔除重復和相關度不高的文本后,分別得到《衛(wèi)報》有效樣本8篇、《每日電訊報》有效樣本2篇,共計10篇,具體報道標題、報道日期和報道篇幅(詞數(shù))見表1和表2。
1.樣本概況分析
由表1可見,《衛(wèi)報》對于昆明火車站暴恐案進行了多日持續(xù)的關注與報道,時間跨度從事發(fā)次日一直到同年9月12日的一審宣判為止,過程較為完整,可以反映出《衛(wèi)報》對該事件新聞價值的認可,另外大部分報道篇幅長度在500至800個英文詞之間,最長的一篇報道有1108個詞。表2顯示,《每日電訊報》的報道數(shù)量只有2篇,遠遠低于《衛(wèi)報》的8篇,報道時間分別為事發(fā)第3天和一審判決次日,兩篇報道的篇幅長度分別為860和77個英文詞,由此可見,《每日電訊報》對該事件的關注程度明顯小于《衛(wèi)報》,不僅未就整個事件始末進行多視角跟蹤挖掘報道,報道的及時性也有所不及。
表1 《衛(wèi)報》關于昆明火車站暴恐案的相關報道信息
表2 《每日電訊報》關于昆明火車站暴恐案的相關報道信息
2.媒體話語建構的策略差異
(1)是恐怖主義還是非恐怖主義
從表1所列8篇新聞報道的標題可以看出,《衛(wèi)報》采用“knife attack(s)”(持刀攻擊)、“knife massacre”(持刀大屠殺)、“knifings”(切割)等詞定性此次暴恐事件,而沒有直接使用“terrorism”(“恐怖主義”)、“terror attack”(“恐怖襲擊”)、“terrorist attack”(“恐怖分子襲擊”)等詞定性,這與中國政府對此次恐怖襲擊事件的定性不一致,只有第二篇報道的標題中加引號地援引新華社的“Chinese 9/11”(中國的9·11事件),例1中的“terrorist attack”(“恐怖分子襲擊”)和例2中的“terror suspects”(“恐怖嫌犯”)都特意用了引號,與報刊對事件定性的“knife attack”形成鮮明對比。值得注意的是,與《衛(wèi)報》的“非恐怖主義”話語建構截然不同,《每日電訊報》在9月13日的新聞標題中使用了“terrorist”(恐怖分子)一詞,表明該報認同中國政府對此事件的定性,例3和例4中分別直接使用的“terrorist attacks”(恐怖分子襲擊)和“terrorists”(恐怖分子)都反映了該報把昆明暴恐案歸類為恐怖主義行列。由此,看似兩大報刊媒體似乎并未同一戰(zhàn)線。
例1 Xinhua described the violence as"an organised,premeditated violent terrorist attack",and said evidence at the crime scene showed separatists were responsible...(新華社描述該暴力事件為“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暴力恐怖襲擊”,并提到犯罪現(xiàn)場留下的證據(jù)顯示分離主義分子要對此事負責……)
(《衛(wèi)報》,3月3日)
例2 Chinese authorities detained three"terror suspects"two days before this month's gruesome knife attack at a south-western Chinese train station...(在本月中國西南火車站發(fā)生可怕的持刀襲擊事件前兩天,中國當局拘留了三名“恐怖嫌犯”……)
(《衛(wèi)報》,3月12日)
例3 China reacted with shock and fury yesterday after Kunming,a famously tranquil tourist destination better known as the Spring City,became the scene for one of the worst terrorist attacks in recent Chinese history.(昨日,中國政府對于以春城聞名的著名旅游目的地昆明成為中國近代歷史上最嚴重的恐怖襲擊地之一,表現(xiàn)出了震驚和憤怒。)(《每日電訊報》,3月3日)
例4 Beijing immediately blamed the attack,which came on the eve of two key political summits in the capital,on terrorists from the restive,oil-rich province of Xinjiang in west China.(北京方面立即將此次襲擊歸咎于中國西部動蕩不安、石油資源豐富的新疆地區(qū)的恐怖分子,此次襲擊發(fā)生在北京即將舉辦兩場重要的政治峰會前夕。)
(《每日電訊報》,3月3日)
(2)負面或特定話語的反復關聯(lián)
在《衛(wèi)報》的8篇報道中,Xinjiang(新疆)一詞在正文中總共出現(xiàn)34次,各篇平均出現(xiàn)頻次為4.25次,而“Uighur(s)”(維吾爾人)一詞總共出現(xiàn)33次,各篇平均出現(xiàn)頻次為4.13次,在《每日電訊報》的兩篇報道中則分別出現(xiàn)了6次和4次,各篇平均出現(xiàn)頻次依次為3次和2次,由此可見,《衛(wèi)報》在關聯(lián)策略上,更多地選取與“新疆”和“維吾爾人”相關的話語進行建構,且多數(shù)為負面話語。例5中的“repeated outbreaks of violence amid friction”(反復爆發(fā)的摩擦和暴力沖突)、“suppress”(鎮(zhèn)壓)、“riots”(暴動騷亂)以及例6中的“festering and widespread discontent”(極度普遍不滿)、“heavy-handed”(高壓)、“draconian”(嚴厲苛刻)等話語的采用,反映出兩大媒體一致,意圖建構中國政府和新疆維吾爾族兩者之間“不和”的負面形象。
例5 Xinjiang has seen repeated outbreaks of violence amid friction between authorities and members of the Uighur minority,who say their religion and culture are suppressed.In 2009,almost 200 died in riots in the capital of the north-western region.(新疆一再爆發(fā)當局和宣稱宗教及文化受到壓制的維吾爾少數(shù)民族之間的摩擦和暴力沖突。2009年,將近200人死于西北部地區(qū)的騷亂。)(《衛(wèi)報》,3月4日)
例6 Xinjiang is home to the Uighurs,a largely Muslim,Turkic-speaking group,among whom there is festering and widespread discontent over what is perceived to be Beijing's heavy-handed governance and draconian stance on religious freedom.(新疆是維吾爾人的大本營,維吾爾人主要是穆斯林,是土耳其語的群體,他們被認為極度普遍不滿于中國政府的高壓統(tǒng)治和對宗教自由的嚴厲立場。)(《每日電訊報》,3月3日)
對以上樣本的分析可知,英國兩大主流報刊《衛(wèi)報》和《每日電訊報》,雖然對昆明暴恐案的定性不同,不管是“持刀攻擊”還是“恐怖主義”,他們都選用了將此事件與中國“新疆”話語關聯(lián)的策略,意圖塑造中國社會的不和諧和中國政府的負面形象?!坝褬O端主義與英國價值觀對立起來,凡是從口頭或行動上反對英國基本價值觀的都屬于極端主義,這種英國基本價值觀包括民主、法治、個人自由、相互尊重、對不同信仰的寬容。”[5]按理說,在英國主流價值觀意識形態(tài)主導下,英國的主流媒體在報道中國的昆明恐襲事件時,應該強烈譴責恐怖主義行徑,但是他們卻利用掌握的輿論拿中國的宗教和文化自由大做文章,營造分裂氛圍,其意圖昭然若揭。在英國這兩大主流報紙的涉恐話語中,顯然新聞媒體不是單一、被動的信息傳遞者,而是可以策略運用各種資源和語言技巧的權力實施者和意識形態(tài)建構者,讀者需要運用批判性思維來審視新聞話語所傳遞的信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