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 王宗倫

一

“老蔡走了。”

老蔡的故事再次在人們口頭波瀾壯闊起來。

有人列舉了一組數(shù)據(jù)，桐梓縣公安局松坎毒品檢查站成立19年來，繳毒戰(zhàn)果最輝煌的要數(shù)以下這四年：

2012年：13581.1克。

2013年：11062.72克。

2014年：8027.01克。

2015年：6496.12克。

這幾年，正是老蔡擔任毒品檢查站站長的四年。

老蔡叫蔡劍，從警33年，先后在派出所、禁毒、監(jiān)所、治安、刑偵等部門工作，先后榮立個人三等功兩次以及貴州省禁毒工作先進個人等稱號。

老蔡曾說：“我自始至終都熱愛著禁毒工作。”

老蔡第一次擔任毒品檢查站站長期間，于2005年11月9日在楚米查緝時，從一輛桑塔納轎車上查獲2名毒販，繳獲毒品2公斤，通過這起案子深挖細查，最后由貴州省公安廳成立專案組，上打下查，摧毀了兩個毒品地下加工廠，共繳獲毒品100多公斤。這起緝毒案，至今仍然是貴州緝毒史上數(shù)量最大的一起緝毒案。

老蔡旗開得勝，從此屢立戰(zhàn)功，但老蔡淡泊名利，就像一顆螺絲釘，組織把他釘在哪里，他就在哪里發(fā)揮作用。2012年8月，組織上又調他擔任松坎毒品檢查站站長。很多人勸他：“級別降低了，任務變重了，風險增加了，何必再去干這么苦的工作?！?/p>

老蔡說：“調我回去，說明組織上相信我的查緝能力，趁退休前多緝點毒。”所以，盡管心臟搭橋，有過多次暈倒的病史，但他毫不顧及自己的身體，冬天寒風刺骨，他們在0℃的嚴寒中上路查緝；夏天酷暑難耐，他們頭戴鋼盔、身披防彈衣在40℃高溫下戰(zhàn)斗。不管什么天氣，不管什么時間，只要查緝時機到了，他就指揮調度查緝?nèi)藛T，按照“三定三不定”原則，守住貴州北大門最后一道緝毒防線。

“其實他是死過幾回的人了。”毒檢站還在涼水井的時候，輔警婁小軍和老蔡在路上查緝，抓住一名嫌疑人，婁小軍和老蔡一人扭一支嫌疑人的手往毒檢站里面送，過馬路的時候，老蔡說：“你抓好，我不行了?！闭f著就往地上蹲，反而嚇得那個嫌疑人不敢反抗，生怕民警出事而加重自己的罪行。婁小軍一手扭住嫌疑人，一手扶住老蔡，一起弄到辦公室。婁小軍知道老蔡缺鉀，整點藥吃了，又恢復過來。

老蔡經(jīng)常滿臉通紅，走路摔倒，在高速公路上查緝的時候，就竄過幾次。老蔡頭痛的時候，叫同事用拳頭敲打頭部，打輕了，他喊使勁打，同事不敢打，他就自己用手敲，得敲突突響。后來才知道，他腦殼里面有個瘤子。

他辦公桌上，盡是大包小包的藥，每天要服幾次。

“他本身身體不好，高血壓，缺鉀，心臟搭橋，但他從沒提過這些困難，工作安排，從來沒推諉過?！?/p>

二

2012年12月23日那天，毒檢站抓獲一個販毒嫌疑人，由于量小，婁小軍說：“這種小案子，我們?nèi)ニ途托辛?，你休息?！崩喜陶f，案子雖然小，但是線索有些復雜，我必須親自送。走到?jīng)鲲L埡的時候，他甩了幾下腦殼，惡心，嘔吐，連喊“開慢點，開慢點”，用拳頭敲打腦殼。汽車開到?jīng)鲲L埡加油站停下來，等他用拳頭敲打頭部，緩解了一些，又繼續(xù)趕路。老蔡把嫌疑人和毒品送到禁毒大隊交了，到藥店買了一大包藥，在附近小店找了杯熱水把藥吃了，又趕回檢查站。晚上一點，他又組織上路查緝，大家都喊他休息，他沒有，干了兩三個小時，才提前回去把水燒起，等大家煮面吃了再睡。

“每天晚上下班，他都提前把水燒起給我們煮面。為什么？為了節(jié)約錢?！?/p>

“一個月只有7000多塊錢的經(jīng)費，除了廚師工資、車輛油費、電費水費，每人每天只有10塊錢的生活費?！?/p>

經(jīng)費最緊張的那幾年，但查緝戰(zhàn)果又是最輝煌的幾年。

這些成績是怎樣取得的呢？

為了提高輔警的查緝積極性，他私人借了四五萬塊錢，存放在毒品檢查站的保險柜里，只要一查到毒品，馬上拿出來現(xiàn)場獎勵，激發(fā)斗志。

為什么私人拿錢來實施獎勵？

上級禁毒部門有緝毒獎勵，但是按流程報賬有點遲緩，所以他用這種方法提高輔警積極性，一招見效。

老蔡的身體狀況本來極差，但他23日查緝到深夜，24日又帶隊上路查緝。這一天，緝毒民警們有種特異功能般的靈感，盡管是冬天，但十月小陽春的太陽威力依舊，汗水貼著防彈背心往下流。老蔡顧不了這些，帶領查緝?nèi)藛T，盯著從重慶方向駛來的車輛，迅速判斷誰“似”誰“非”。果然，一輛黑色的中華轎車駛入了老蔡的視線。車上三人，夫妻倆帶一5歲小孩，一看眼神就不對，細查，后備箱里有一皮箱，塞滿了一沓一沓的現(xiàn)金，皮箱底部藏著冰毒。

抓人，上報，皆大歡喜。

老蔡憑多年的查緝經(jīng)驗，敏感地意識到，后面必定還有大魚到來，于是采取“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查緝戰(zhàn)術，表面上撤回查緝?nèi)藛T，暗地里則與高速交警加強合作，架網(wǎng)布控。半小時后，果然又抓獲一名販毒嫌疑人，又搜出一公斤毒品和一百多萬元現(xiàn)金。

喜訊迅速傳到桐梓縣公安局，局領導和禁毒大隊民警立即趕來增援，他們通過快速審訊，并結合運毒車上一股女人香水味由濃變淡等細節(jié)上分析，至少還有一名女毒梟在松坎毒檢站前提前下車，攜帶毒品逃離了。專案組立即組織警力，兵分五路展開圍追堵截，于25日晚上11點15分，在云貴邊境勝境關抓獲攜帶8公斤海洛因及手槍、子彈逃跑的女毒梟一名。通過這一線索順藤摸瓜，最后由公安部禁毒局牽頭，黔滇警方聯(lián)合偵查，于2013年3月19日收網(wǎng)，共計抓獲涉案人員87人，繳獲毒品24265克，運毒車2輛，手槍1支，子彈8發(fā)，火藥槍2支，汽槍、仿真槍各1支。

這是桐梓公安禁毒史上第一起部級目標案件，受到公安部賀電致賀及時任貴州省長助理、公安廳長孫立成的重要批示，中央電視臺《今日說法》和《中國禁毒報》分別作了深度報道，至今影響仍然很大。

三

2014年“昆明恐怖襲擊事件”發(fā)生后，松坎毒檢站連續(xù)三個月執(zhí)行任務，老蔡雖然那么多病，但他一直睡在運警車上，24小時不離崗位。同事們擔心他的身體，叫他回去休息，他說：“要倒也要倒在崗位上。”

有一年夏天，一名艾滋病毒販準備通過游泳的方式逃出緝毒民警的包圍圈，王軍和老蔡帶隊趕到河邊。王軍說：蔡哥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后第一個跳進河里，我也跟著跳進河里，蔡哥第一個沖上去抓住毒販，要知道，此刻那個艾滋病毒販已經(jīng)渾身是血，極易傳染。每次只要聽到“危難之時顯身手”這句歌詞，眼前就會浮現(xiàn)蔡哥回頭看他的那一眼……

2014年六七月份的一天，老蔡連續(xù)熬了幾天夜，走到毒檢站大廳就蹲下去了。婁小軍立即去扶他。老蔡說：“快點，切片人參我含在嘴里?！?/p>

等婁小軍把人參切來，老蔡已經(jīng)側在床上，喊不答應了，掐他人中，也沒有反應。

婁小軍嚇得大喊：“賈哥，賈哥，老蔡不行了！”

賈昌勇跑過來，立即組織人員送醫(yī)院。

幾個人從二樓抬到一樓院壩，抬上警車，往警車后排放，四肢僵硬，費了許多功夫才把腿順進車內(nèi)，拿人扶住，往桐梓縣人民醫(yī)院急送，一邊走一邊給他的親人打電話，一邊報告縣公安局，送到桐梓縣人民醫(yī)院搶救，后來又轉到重慶做了心臟搭橋手術。

“活”了回來的老蔡又回到查緝崗位。他還說：“我都進過幾回ICU了，死不了。”

雖然老蔡不怕死，但全站人員都怕他死。每天早上七點過，賈昌勇去買菜，一定先去敲老蔡的門，問他要吃什么早餐，我給你帶回來？不買菜的早晨，也要去敲他的門，問他要去爬山不？不管是民警還是輔警，誰第一個起床，就先去敲老蔡的門，一直要聽到他說話的聲音才放心。

后來，組織上將老蔡調整到禁毒大隊，負責毒品收繳、保管、送檢等工作。老蔡逢人就說，組織上考慮我的病情，安排的盡是最輕松的工作。然而，老蔡并沒有讓自己輕松下來，在開展外流販毒整理期間，他充分地揮“朋友遍天下”的人脈資源，帶病奔赴廣東、湖南、廣西等地開展工作，出差一趟就是十天半月。2016年，老蔡在“駐穗情報站”工作三個月，完成10公斤繳毒任務。2018年上半年，老蔡協(xié)助打擊外流販毒人員8人。最近，他又從廣東獲取一些外流販毒的深層次信息，已經(jīng)按照局領導的安排部署，作好了12月3日（星期天）奔赴廣州的準備，誰知12月2日晚上，突發(fā)疾病醫(yī)治無效離世，終年53歲。

老蔡雖然走了，但他至今仍然活在人們心中。此時此刻，正是寒風刺骨的時節(jié)，松坎毒品檢查站的戰(zhàn)友們，化悲痛為力量，正在0°C的嚴寒中查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