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憲歧

一場慘烈的戰(zhàn)斗就要結(jié)束了。

濃密的槍聲漸漸稀疏。

團長皺著眉頭，望著前面不遠(yuǎn)的山頭，那里有一個連的戰(zhàn)士正在跟敵人冒死拼搏，那是團長唯一的希望。

好在大部隊已經(jīng)安全撤出，他們的掩護任務(wù)即將完成。

突然，電話鈴聲大作，團長伸手抓起電話：“報告團長，我們的彈藥沒了！”

團長剛想說什么，一聲巨響，電話靜悄悄的。

團長看一眼指揮所里那唯一的一箱子彈，慶幸地說：“多虧我留了一手！

可誰往山頭送?。繄F部只剩下3個人，團長、參謀長、通訊員。

參謀長說：“我上吧！我有經(jīng)驗！”

參謀長說著就去搬子彈箱。團長拉住他的說：“老伙計，你去不得，你是喝過洋墨水的人，珍貴呢。”

參謀長急了：“我不送，你送？開什么玩笑？”

團長說：“老伙計別急，我也不送，就讓寶娃送！”

參謀長連連擺手：“不行！他去還不如我去！”

團長朝在不遠(yuǎn)處警戒的通訊員喊：“寶娃！你過來！”

寶娃立即跑過來。

團長說：“立即把這箱子彈送到山頭！”

參謀長一把抱住寶娃：“團長，你不能讓寶娃去！

團長一揮手：“服從命令！寶娃，快走！”

寶娃扛起子彈箱，沖出指揮部，快步如飛，消失在山坡上。

隨后，槍聲如炒豆般響起來。參謀長焦急地朝山頭張望。團長拿起望遠(yuǎn)鏡，靜靜看著寶娃消失的地方。

參謀長此時的心情非常難過。

他知道寶娃對團長來說有多么重要。

據(jù)團長說，寶娃是他在半路上撿來的。那時候?qū)毻拗挥?歲，每次急行軍都是團長背著寶娃。大家都清楚，雖說是團長撿來的孩子，但團長早已經(jīng)把寶娃視為己出，對寶娃疼愛有加。經(jīng)過十多年的鍛煉，寶娃成長為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留在團長身邊當(dāng)了通訊員。不過，每當(dāng)有危險的事，團長常常派寶娃去。

那次，是一場遭遇戰(zhàn)。通往指揮部的電話線被炸斷了，負(fù)責(zé)通信的戰(zhàn)士中彈犧牲，團長急紅了眼睛，怒吼：“寶娃，沖上去！”

那寶娃二話沒說，冒著槍林彈雨，把電話線接上了，往回返時，一個子彈貼著頭皮飛過去，在寶娃頭上拉開一個口子，鮮血直流。團長小心地擦去鮮血，給寶娃仔細(xì)包扎好。

團長說：“別怪我，誰讓你是我孩子呢？

因為每次遇到危機時刻，團長總是讓寶娃往上沖，有人就說：“如果寶娃是團長的親生兒子，他就不會這樣了！”

這話讓團長聽見了，團長很生氣：“寶娃是誰的孩子不重要，關(guān)鍵是寶娃是戰(zhàn)士，是戰(zhàn)士就要不怕死！”

寶娃確實爭氣，每次都出色完成了任務(wù)。

這回，寶娃依舊英勇，置生死于度外，扛著子彈箱，冒著吱吱怪叫的子彈呼嘯聲，義無反顧沖上山頭。

得到補給的戰(zhàn)士們，群情振.奮，幾十條槍又射出了憤怒的子彈。

就在戰(zhàn)士們呼喊著沖下山頭時，寶娃不幸中彈。

大家圍在寶娃身邊：“寶娃！寶娃！”

連長的頭上滿是鮮血，可他顧不上自己了，他背起寶娃就跑?？墒?，寶娃軟綿綿地趴在連長背上，已經(jīng)沒了呼吸。

連長放聲大哭：“寶娃，好孩子，我們沒照顧好你??！”

寶娃是團長的干兒子，這早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

大家都喜歡這個機靈的孩子。團長和參謀長趕過來。

參謀長把寶娃抱在懷里喊：“寶娃，你醒醒！”

寶娃臉色蒼白，胸口的彈洞汨汨淌著血。

團長默默地跪在寶娃身邊，為寶娃擦干凈了臉，喃喃地說：“孩子，你是爸的好兒子，更是部隊的好戰(zhàn)士！爸爸為你驕傲！

說完，團長站起身來，雙腳并攏，給寶娃敬了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禮！

所有戰(zhàn)士都舉起了右手。

其實，大家只知道寶娃是團長撿來的孩子，是團長的干兒子。但真正的情況是，寶娃是團長的親生兒子！

為了鍛煉寶娃，也為了大公無.私，團長隱瞞了他們的親生父子關(guān)系。

當(dāng)年，團長還是一個木匠，娶了妻子，有了兒子。

可惜，天飛橫禍，小鬼子來了。

有一天團長不在家，鬼子闖進了他的家門。

見團長女人貌美，鬼子便獸性大發(fā)。團長女人硬是從鬼子身上咬下了一口肉。

團長的女人被鬼子用刺刀捅死了。8歲的寶娃躲在菜窖里得以幸免。

團長回到家，咬破了嘴唇，領(lǐng)著寶娃上了北山。

北山有一支抗日游擊隊。

埋葬了戰(zhàn)士和寶娃，團長久久凝視著那一排排新墳，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