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婷婷

文獻綜述

歷史學界對“江南”爭議頗多，關于“江南”的地域圈定，李伯重提出“江南地區(qū)”的兩個標準：地理上的完整性及該地區(qū)經濟聯(lián)系的緊密性和經濟水平的接近性。據學者考證，“江南”之詞始見于春秋時期，唐宋以后，江南成為全國經濟中心。徐茂明對明清江南士紳與社會政治結構、江南士紳文化權力的維護與實現(xiàn)、近代江南士紳的心態(tài)變遷等進行了全面的分析。中外學者們對士紳階層的研究其實經歷了三個階段：即士紳論、鄉(xiāng)紳論還有地方精英理論。太湖流域素來享有“魚米之鄉(xiāng)” 的美譽，經濟文化共繁榮，文人名士輩出。筆者探討性地將“江南”的外延擴展至蘇皖南部及浙江全省。“士紳”則是地方上與科舉、捐納、仕宦有關的精英群體。

從我國國內現(xiàn)有的文獻來看，學人大多關注的是晉商、徽商，因為他們在明清十大商幫中勢力影響最大。其次為中國商幫中的后起之秀寧波商幫（甬商）和廣東商幫（潮商）研究，但從數(shù)量上已經大幅減少，而龍游、洞庭商幫，研究文章均不足百篇。眾多學者認為誠信守則，仁德至上是明清商幫共守的原則。研究的內容涉獵建筑、宗族宗法、會館分布、非物質文化遺產、商業(yè)經營、藝術傳播等方面。在商幫共性與個性研究方面，多晉商徽商比較研究，葉鳳陽從“誠信觀”“義利觀”“責任觀”“賈儒觀”“競爭觀”這五個方面比較研究了晉商與徽商經濟倫理。從研究方法的角度來看，現(xiàn)有對商業(yè)幫派的研究大多基于文獻摘錄和整理，其觀點基于定性推理和闡述，檢驗提供的定量證據缺乏實證。吳琪通過實證方法定量研究了宗族在商業(yè)幫派崛起中的作用。他還從國家樣本的角度擴展了以前對知名商幫的的案例研究，研究結果為理解宗族作為非正式制度在中國歷史發(fā)展和社會變遷中的作用及其當代影響，提供了新的視角和研究方法。

地域商幫文化

有關“商幫”這一說法，晚至清末光緒年間才能在相關文獻中睹見。商幫是以親情和鄉(xiāng)誼為情感紐帶，以地緣和血緣為基礎，以會館、公所、義莊、祠廟等為活動場所，宗旨為“相親互助”的一種商業(yè)組織。商幫文化是地域文化和商業(yè)文化的綜合。從以往的研究看，地域性的商幫文化其實存在著很大的差異性：主要活躍在“以太湖為中心的長江三角洲地區(qū)、長江以北，以運河交通線為中心的北方地區(qū)、長江中游，以兩湖為中心的西部地區(qū)，閩廣和海外地區(qū)”，洞庭商幫因此被稱為“鉆天洞庭”，“利義兼顧”，善于審時度勢，主營糧食綢布、茶業(yè)；寧波商人外出經商歷史悠久，同時從事船舶業(yè)、金融業(yè)，他們不畏艱險、敢為天下先；浙江中西部的龍游商幫游走四方、長途販運，“遍地龍游、無遠弗屆”；看重親緣宗法的徽商，素有“徽駱駝”之稱，吃苦耐勞，足跡遍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無徽不成商。同時以業(yè)儒入仕為歸宿，“非儒術無以亢吾宗”，主營木材、茶葉、鹽業(yè)、典當生意。

江南士紳的思想嬗變

中國士紳的基礎主要有兩個：一是封建農業(yè)經濟狀況；一是儒家思想價值體系。傳統(tǒng)儒家思想中重農輕商的價值觀嚴重束縛了民眾從事商業(yè)的意愿。在江南地區(qū)，士商合流早在明代中葉便已經發(fā)端，這與社會思想嬗變不無關系。利義觀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以義主利，以利佐義，合而相成，通為一脈?！睆摹爸亓x輕利”向“利義并舉”轉變。一反傳統(tǒng)觀念的貴士賤商，商人自身的思想從輕商向重商，甚至以商為榮轉變。所以才會有汪道昆在《太函集》卷五十五說：“大江以南，新都以文物著，其俗不儒則賈，相代若踐更。要之，良賈何負閎儒！”，社會輿論和整個家族對待商業(yè)的態(tài)度也發(fā)生了嬗變：根據徽州林塘范氏族譜記載，“士、農、工、商，各習所業(yè)，安生理，以遵圣諭，乃祖宗垂訓大要。四民之外俱屬異端，家法所禁”。反映出了宗族對商業(yè)的支持和認可的態(tài)度。對“積財萬千，無過讀書”的主流觀念也是一種不小的沖擊和動搖。

江南士紳的身份與階層嬗變

江南士紳身份界定及階層發(fā)生嬗變。“紳為一邑之望，士為四民之首”。由于士紳在當?shù)卣?、經濟、文化中享有特權，身份雙重性質使得他們一直充當著官與民的中介，統(tǒng)領當?shù)氐淖诜ㄖ刃颉?/p>

明成化、弘治之后，士商開始相互滲透，“士而商”與“商而士”并行。16世紀以來，隨著經濟增長，人口激增，士人雖然熱衷科考，但科舉競爭激烈“文而無位”，由士入仕的機會越來越小，他們或有意或無望地選擇經商，“吳人以織作為業(yè)，即士大夫之家多以紡織求利，其俗勤嗇好殖以故富庶”，“士大夫之家，皆以畜賈游于四方”。就在擴大商人隊伍的同時，商人的文化素養(yǎng)和商業(yè)競爭力也得到了提升，士人對商人身份逐漸認可，晚明出現(xiàn)“儒商融合”為特色的商賈階層。

另一方面，商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也吸引著士人的加入，“棄儒經商”比比皆是。日益激烈的商業(yè)競爭，契約、合同、會計賬簿、商業(yè)訴訟等商業(yè)文書的廣泛使用，與官府不可避免地打交道，都要求商人具備相當?shù)奈淖止Φ?。洞庭商幫飽讀詩書，僅洞庭兩山一地就出過兩名狀元和四十名進士。隨著高文化素質的士紳加入，與一般的巨商不同，對教育和人才的重視，洞庭商幫養(yǎng)成低調沉穩(wěn)堅忍的氣質，善于審時度勢。而“賈而好儒”的徽商更是表現(xiàn)出“士商交替”的代際特征，以業(yè)儒入仕為歸宿，“非儒術無以亢吾宗”。儒生入仕目的也發(fā)生了嬗變：太學學生的商人家庭背景增強，相互扶持，很多儒生都是商人子弟，以至于“古者士之子恒為士，后世商人之子方能為士”。

基于江南士紳階層嬗變的商幫路徑演化

士紳階層的瓦解嬗變是徽商的衰落的重要原因?；丈獭耙嗌桃嗳濉保诜ㄖ祆淅韺W，以業(yè)儒入仕為歸宿，形為商而魂為士，儒家倫理在資本主義轉型中有其利弊。隨著科舉制度的廢除和近代資本主義的萌芽，徽商逐漸衰落。然而，寧波商幫近代轉型的成功得益于永嘉文化的實際應用，重商的思想植根于民間。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的中國近代社會處在千古變局。西方列強欺侮導致民族危機，資本主義近代萌芽，科舉制度廢止，西潮沖擊，新學興起，知識結構由原來的儒學倫理轉變?yōu)楝F(xiàn)代技能，價值取向由重“道”向重“器”轉變。士紳原有的上升通道斷裂，勢必導致其尋求新的出路。位于四民之首的士紳“文化特權”喪失，使得由儒學禮治維持的封建秩序難以為繼，士紳階層嬗變?yōu)榧澤痰刃滦偷淖杂陕殬I(yè)者和知識分子群體是大勢所趨。

明成化、弘治之后，由于人口的激增，經濟的發(fā)展，科舉競爭的激烈，社會重商思想的嬗變，士商開始相互滲透，晚明出現(xiàn)“儒商融合”為特色的商賈階層。科舉制的廢除，士紳知識結構由倫理型知識向技術型知識的轉變，最終導致士紳階層的嬗變。本文旨在研究區(qū)域經濟文化，尤其是江南地域商幫的興衰與嬗變。通過研究商幫文化及其演變路徑，努力引導新時期精英階層在經濟生活中發(fā)揮越來越積極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