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積龍
無論是有效治理霧霾問題,還是政府環(huán)保政策的全面落實都需要社會公眾的積極參與。而公眾參與的前提是科學認知,即公眾對于霧霾危害的風險感知以及對霧霾治理政策的基本了解。①
本研究試圖在深入調(diào)查大學生群體對霧霾知識及相關治理政策認知水平的基礎上,從環(huán)境傳播視角出發(fā)來探究影響其認知水平的心理社會因素和理論結構模型。一方面,這不僅有助于深化我國霧霾問題的傳播實證研究,而且也為全球環(huán)境傳播研究提供中國視角與中國經(jīng)驗。恰如有研究者指出,環(huán)境傳播研究目前主要集中在西方社會,而全球其他國家和地區(qū)的相關研究極為匱乏;②另一方面,本研究也為提高公民霧霾科學認知、推動政府霧霾治理政策落實提供理論依據(jù)和行動策略。
鑒于科學政策的制定與接受有賴于公眾對于環(huán)境問題的風險感知,③而風險感知則建立在公眾對于危害性信息的認識及其風險評估基礎之上。④就本研究而言,人們居住環(huán)境的霧霾程度,即人們長年生活在霧霾區(qū)或非霧霾區(qū),不僅直接制約著其霧霾風險感知,而且進一步影響其霧霾政策認知。因此,本研究選擇在我國190個城市霧霾排名中,問題非常嚴重的保定市(第2名),以及基本不受霧霾困擾的??谑?第189名)的大學生為樣本進行調(diào)查。⑤以期通過比較的方法更深刻而清晰地探尋出大學生對霧霾問題的認知及其影響機制的復雜過程。
風險感知(Risk Perception)是風險傳播(Risk Communication)的核心問題,是指人們對事物或環(huán)境危害其健康概率和程度的主觀判斷。⑥從風險傳播視角來看,風險的可感性既是信息傳播的中心問題,也是風險傳播之目的所在。⑦另外健康信任模型(Health Belief Model)和理性行動理論(Theory of Reasoned Action)也都將風險感知視為理解人們行為改變的核心概念。如果人們意識到存在的風險,相對而言他們將會更加積極地采取行動去關注風險信息和采取保護行為,⑧這在癌癥預防、煙害控制等風險傳播、健康傳播領域得到廣泛證實。⑨而在環(huán)境傳播領域,特麗莎·林(Trisha T.C.Lin)等研究者發(fā)現(xiàn),新加坡年輕人的霧霾風險感知與其采取霧霾防護措施的行為意愿呈顯著正相關。⑩在人們?nèi)绾涡纬娠L險意識上,凱倫·比克斯達夫(Karen Bickerstaff)和戈登·沃爾克(Gordon Walke)針對英國伯明翰城市居民空氣污染認知研究發(fā)現(xiàn),人們居住環(huán)境的空氣質(zhì)量及其對空氣污染的直接體驗,決定著他們對空氣污染的風險認知意識。結合前文媒介關注的相關文獻,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環(huán)境感觀直接經(jīng)驗以及環(huán)境問題信息傳播是人們形成環(huán)境風險意識的兩大途徑。
為了進一步明確風險感知形成的具體過程和基本屬性,瓦辛格爾(G.Wachinger)把風險感知分為直接經(jīng)驗(direct experience,主要是個體親歷與感知)與間接經(jīng)驗(indirect experience,如媒體與教育),并認為在災害面前直接經(jīng)驗會提高風險感知能力。同樣,比克斯塔夫和沃爾克把風險感知分為直接經(jīng)驗(又稱物理經(jīng)驗)與二手信息(又稱信息經(jīng)驗),并發(fā)現(xiàn)直接經(jīng)驗和居住環(huán)境對其關注和認知環(huán)境污染問題具有決定影響?;诖?本研究首先探討對霧霾具有直接經(jīng)驗、物理經(jīng)驗的保定大學生,和對霧霾具有間接經(jīng)驗、信息經(jīng)驗的??诖髮W生在風險感知方面是否會存在顯著差異,以及兩地大學生的風險感知是否會影響其霧霾知識水平、治理政策認知水平等。
H1a:兩地大學生的霧霾風險感知存在顯著差異。
H1b:保定大學生的風險感知與其霧霾知識水平、政策認知呈顯著正相關。
H1c:??诖髮W生的風險感知與其霧霾知識水平、政策認知呈顯著正相關。
媒介關注(Media Attention)是指人們付出認知努力去關注特定媒體信息。伊弗蘭在認知中介模型(Cognitive Mediation Model)中指出,媒體信息關注行為是個體進行認知性分析和學習媒體內(nèi)容的前提條件。人們的媒體信息關注行為會影響媒體的勸服性、習得性傳播效果,因此媒體信息關注被認為是影響媒介傳播效果的重要預測因素。近來大量實證研究證實,媒體關注對人們的環(huán)保意識水平與環(huán)保參與行為產(chǎn)生重要的積極影響?;魻柌?R.Holbert)等人發(fā)現(xiàn),觀看環(huán)境公眾事件電視新聞,以及諸如保護自然紀錄片等紀實類節(jié)目能夠提高人們的環(huán)境保護行為意識。奧亞(M.Ojala)則指出,青少年的環(huán)境新聞關注與其環(huán)保行為高度相關,甚至是統(tǒng)計模型中最具解釋力的預測變量。斯特蘭德伯(A.Strandbu)和司克根(K.Skogen)也發(fā)現(xiàn),青少年的文化資本,即其藏書數(shù)量和收視習慣與其對環(huán)境問題的關注和參加環(huán)保組織的意愿呈現(xiàn)出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奧斯特曼(J.?stman)對瑞典青少年的研究發(fā)現(xiàn),即使青少年對大眾媒體的接觸頻率非常低,每周僅一兩次,但依然會顯著提高青少年的環(huán)境意識和環(huán)保參與行為。并且,還有研究者指出,相對于全國性環(huán)境議題而言,人們通常更關注本地的環(huán)境問題。保定和??趦傻氐撵F霾問題相差懸殊,對保定大學生來說霧霾是嚴重的地方性議題,而對海口學生來說這是個在當?shù)馗惺懿坏降娜珖宰h題。這是否會影響其媒介關注,以及他們的媒介關注是否會影響其霧霾知識水平、霧霾治理政策認知水平?
因此,本研究假設:
H2a:兩地大學生的霧霾信息關注存在顯著差異。
H2b:保定大學生的媒體霧霾信息關注與其霧霾知識水平、政策認知成顯著正相關。
H2c:??诖髮W生的媒體霧霾信息關注與其霧霾知識水平、政策認知成顯著正相關。
科學知識(Science Knowledge)與科學政策(Science Policy)在風險傳播中扮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首先在環(huán)境科學知識與科學政策的關系上,環(huán)境社會學家漢尼根(A.Hannigan)認為要使一個環(huán)境科學知識變成一個環(huán)境政策問題,一定要把這個環(huán)境問題轉(zhuǎn)化成一個“可治療的”問題。然后在政策形成階段自然科學家的參與逐漸減少,而越來越多的社會經(jīng)濟學家與技術型專家則逐漸參與進來。安倫松(N.Aronson)主張科學知識與科學政策之間存在著緊密聯(lián)系的關系。他認為科學知識可以分為緊密相連的兩種類型:認知性主張(Cognitive Claim)與解釋性主張(Interpretive Claim)。前者把實驗觀察、假設與理論轉(zhuǎn)化為公眾可信的知識(如汽車尾氣、電廠廢氣帶來溫室效應),后者向公眾為科學發(fā)現(xiàn)建立更廣泛的意義邊界(如溫室效應會帶來洪水與海平面上升等)。在此基礎上薩爾特(L.Salter)進一步提出了“授權科學”(Mandated Science)來指稱這種公共政策化了的科學,因為在這樣的科學里社會標準與科學標準同樣重要??茖W知識的守門人是科學家,從科學知識與科學政策連接之基礎來看,它需要一個“知識共同體”(Epistemic Communities)。環(huán)境政策是“客觀主義的科學話語”,“知識共同體”在傳播環(huán)境主張以形成共識、推進政府工作、達成國際合作方面起到“關鍵的推動作用”。這一知識共同體不僅因為技術專長而被綁定在一起,而且還因為他們擁有主觀的共同科學信仰而成為一個群體。“知識共同體”是連接環(huán)境問題的科學知識與科學政策的關鍵樞紐,使得彼此不可分離。因此,學者維納(C.L.Weiner)激烈地批評“公共環(huán)境政策很少出自理性的程序,在這一程序里問題被精確地確立、然后配以最佳的解決方案”。從這個角度來說,因為科學“知識共同體”是連接科學知識與科學政策的關鍵,是客觀科學載體又是科學觀點的“共同體”,所以環(huán)境政策具有可辯性。
從風險傳播角度來看,韋德夫斯卡(A.Widavsky)和戴克(K.Dake)研究發(fā)現(xiàn)知識匱乏不僅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而且也會妨礙采取必要的保護措施。在風險認知研究中廣為應用的知識理論(Knowledge Theory)認為,個體的相關知識水平?jīng)Q定著其對風險的認識和應對。狄拉德(A.J.Dillard)等研究者發(fā)現(xiàn),一般情況下,人們掌握的風險知識越充分,對風險的判斷就越正確。并且,人們對某種風險知識的掌握越多,越會積極地采取相關防護措施。新加坡研究者發(fā)現(xiàn),人們的霧霾知識水平越高,霧霾風險意識就越高,采取霧霾防護措施的行為意愿就越強烈。在環(huán)境政策層面,公眾具有特定的環(huán)境科學知識被認為是有效推進某一環(huán)境政策得到社會普遍認可和有效實施的基礎。英國一項研究發(fā)現(xiàn)人們關于空氣質(zhì)量問題的既有知識水平,影響著其對空氣污染治理政策的態(tài)度。斯特曼(J.D.Sternman)和斯維尼(L.B.Sweeney)的研究顯示如果需要有效的公眾參與來推進環(huán)境政策,公眾首先需要對環(huán)境政策的科學基礎有一些了解。
為此,本研究假設:
H3a:兩地大學生的霧霾知識水平與其政策認知存在顯著差異。
H3b:保定大學生的霧霾知識水平與其政策認知成顯著正相關。
H3c:??诖髮W生的霧霾知識水平與其政策認知成顯著正相關。
人口統(tǒng)計特征在既往研究中往往形成廣泛爭議。有的研究發(fā)現(xiàn)人口統(tǒng)計特征與人們對環(huán)境新聞的關注和認知存在一定聯(lián)系,亦有研究認為兩者之間不存在具有統(tǒng)計顯著度的相關關系。為此,本研究將其納入考察范圍。
H4:大學生的人口統(tǒng)計特征影響著其霧霾風險感知和霧霾政策認知。
本研究采取目標抽樣和多階段分層抽樣相結合的方法來抽取樣本,并且選取了兩地最具代表性的兩所大學:河北大學和海南大學。首先,在保定和海口兩地的18所大專院校中,具有全國生源、學科門類較為齊全、在全國較有影響力的,主要是河北大學與海南大學;其次,本研究根據(jù)學科文理分層,然后分別隨機抽取若干學院,隨后從抽中的學院再隨機抽取出若干專業(yè),進而在專業(yè)樣本框中再隨機抽取若干年級;最后,對抽到的年級進行全員調(diào)查?;谝陨铣闃釉瓌t,本次調(diào)查發(fā)放問卷500份,回收472份,剔除掉遺漏核心答題、回答態(tài)度敷衍等不合格問卷,最后總共獲得有效問卷463份,問卷的有效回收率為92.6%。
1.霧霾知識水平
為了保證問卷設計的科學性與代表性,本研究邀請了兩位來自上海交通大學環(huán)境科學研究領域的知名學者,還有兩位分別來自中央電視臺、《南方周末》的資深環(huán)境新聞記者,請他們提供指導意見或共同參與設計霧霾知識水平的量表。務求本研究的霧霾知識水平量表既具有科學性,也具有科普性;既能涵蓋霧霾科學知識的主要維度,同時也是媒體較為關注,報道比較集中的問題。該量表由28道問題組成,在統(tǒng)計時所有是非題和單選題都編碼為二分變量(1=正確,0=錯誤),缺失值均視為錯誤答案。
2.霧霾風險感知
本研究借鑒了凱倫·比克斯達夫和戈登·沃爾克對風險感知的界定和測量,由霧霾對人體健康危害認知和居住環(huán)境霧霾程度感知兩個維度組成。霧霾對人體健康危害的認知,主要包括以下問題:霧霾是否會造成或誘發(fā)肺炎、呼吸問題、心腦血管疾病等六個問題(二分變量,正確計分,總分6分)。個體對居住環(huán)境霧霾程度的感知,要求受訪者從“絕對沒有”到“非常嚴重”五級里克特式測量中做出相應的選擇。本研究兩個維度的乘積來測量大學生的霧霾風險感知。
3.霧霾政策認知
該量表由5道問題組成,主要包括提高燃油標準、控制空氣揚塵、降低油碳能源消耗比例、提高清潔能源使用比例,以及市場與政府在此過程中的作用等。在統(tǒng)計時所有是非題和單選題都編碼為二分變量(1=正確,0=錯誤),缺失值均視為錯誤答案。
4.媒體霧霾信息關注和人口統(tǒng)計特征
針對這組變量,本研究主要使用了五級里克特式變量和二分變量,主要包括媒體霧霾信息關注、性別、學科、年級、民族、宗教傾向。
在樣本分布上,保定占52.1%,??谡?7.9%;文科為40.3%,理科為59.7%,其中環(huán)境科學0.4%;本科生81.4%,研究生18.6%;女生為51.2%,男生為48.8%;漢族為90.5%,少數(shù)民族為9.5%;18.5%的學生表示自己具有一定宗教信仰。
本研究調(diào)查顯示(見表1),保定大學生的霧霾風險感知水平(均值為18.53,標準差為5.21)遠高于海口大學生(均值為5.01,標準差為2.51)。在霧霾信息關注水平上,保定大學生比較關注媒體霧霾相關信息(均值為3.77,標準差為0.96),而??诖髮W生則表示他們不太關注媒體霧霾相關信息(均值為2.41,標準差為0.92)。這兩組變量在方差檢測上都具有顯著差異。
保定大學生在霧霾知識測試得分上略高于???并且兩者具有統(tǒng)計顯著度差異。但是兩地大學生霧霾知識測試得分均不甚理想,在總分28分中,保定大學生最高得分為19分,最低得分7分,均分13.65分,標準差為2.12;??诖髮W生最高分為20分,最低分6分,均分12.47分,標準差2.21。
兩地大學生在霧霾政策認知上沒有顯著差異,且對霧霾政策的認知程度均非常低,在總分5分的測量中,保定大學生最高得分為5分(占總數(shù)1.7%),最低得分0分(41.4%),均分1.05分,標準差為1.19;海口大學生最高得分為5分(1.9%),最低得分0分(45.2%),均分0.96分,標準差為1.15。
表1 大學生對霧霾認知和行為的分布
*p<.05,**p<.01,***p<.001.
在探索何種因素會影響大學生霧霾知識水平的得分上,本研究使用嵌套回歸統(tǒng)計方法,將性別、年級、學科、民族、宗教信仰等人口統(tǒng)計特征作為控制變量模塊,將霧霾知識水平和霧霾風險感知作為主效應模塊,帶入OLS回歸方程進行分析。結果顯示(見表2),對保定大學生來說,霧霾風險感知直接影響著其對霧霾知識水平的得分,并且兩者呈顯著正相關。而人口統(tǒng)計特征、霧霾信息關注等,均對自變量沒有顯著影響。對??诘拇髮W生來說,所有自變量都不具有統(tǒng)計顯著性。
表2 大學生霧霾知識水平影響因素OLS回歸分析
*p<.05,**p<.01,***p<.001.
通過回歸分析(見表3)來探索何種因素影響大學生對霧霾政策認知上,研究發(fā)現(xiàn)霧霾知識水平、霧霾風險感知和年級等三個因素影響著保定大學生對霧霾政策的認知。而對??诖髮W生來說,僅有其霧霾知識水平影響著其霧霾政策認知水平。
表3 大學生霧霾政策認知影響因素OLS回歸分析
*p<.05,**p<.01,***p<.001.
因此本研究發(fā)現(xiàn),在風險感知方面,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支持假設中的H1a,即兩地大學生的霧霾風險感知存在顯著差異之假設成立;部分證實了H1b,即保定大學的風險感知與其霧霾知識水平成正比,但與其霧霾政策水平認知成反比;數(shù)據(jù)否定了H1c,??诖髮W生的風險感知水平對其霧霾知識和霧霾政策認知均未產(chǎn)生影響;其中值得注意的是保定大學生的風險感知與政策認知恰成反比,這是一個很不尋常的現(xiàn)象,需要進一步討論。在媒介關注領域,H2a得到支持,即兩地大學生的霧霾信息關注存在顯著差異的假設成立;否定了H2b,保定大學的媒介關注與其霧霾知識和霧霾政策認知均不相關;部分肯定了H2c,??诖髮W的媒介關注與其霧霾政策成正相關,但與其霧霾知識無關。在霧霾的政策認知層面,本研究否定了H3a,即兩地大學生的霧霾知識水平與其政策認知存在顯著差異不成立,H3b和H3c得到支持,即兩地大學生的霧霾知識水平與霧霾政策認知存在顯著正相關之假設成立。其他的人口統(tǒng)計學特征對大學生的霧霾知識與政策認知關系影響不大,否定了H4。
對于霧霾這個具有強烈地方性特征的全國性環(huán)境議題,影響大學生霧霾知識和政策認識水平的因素既有全國性的共性,也具有強烈的地方性。具體而言如下:
第二,兩地大學生霧霾知識和政策認知水平得分均較低。大學生霧霾知識測試得分較低可能是因為,一方面大學生獲得霧霾知識的渠道單一、形式有限,主要是從新聞媒體獲取相關知識。而我國媒體雖然經(jīng)常報道霧霾的事實問題,但卻很少提供有關霧霾的科學信息,導致受眾無論是否經(jīng)常接觸霧霾報道,都很少能從中獲得有關霧霾的構成、成因、影響和治理等較為豐富和全面的科學知識;另一方面霧霾問題極為復雜,極難治理,大多數(shù)人不愿意投入太多精力在超越自己理解能力以及自己控制能力之外的公共問題之上。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種“習得性無助”。而大學生霧霾政策測量得分較低,可能是因為霧霾政策與大學生個體風險感知不一樣:個體風險感知是直接的、感性的,如哮喘、咳嗽、視覺不暢、心情郁悶等;政策層面卻是宏觀的、抽象的、理性的,如燃油標準、燃油供應是市場化還是政府管控,以及煤炭消費行業(yè)的產(chǎn)業(yè)升級等。同時,政府政策往往涉及社會行動,是種高層次的、具有行動意愿的認知。兩地大學生霧霾政策認知水平都比較低也說明兩地大學生,即使對于較為關心霧霾問題的保定大學生來說,其關注的也是有限的或低層次的、不具有行動意愿的單純的科學知識認知。這在國際相關研究中得到普遍證實。多項民意調(diào)查顯示,極少有人會自覺表達出對空氣污染問題采取積極行動的意愿,即使他們居住的地方受到嚴重的空氣污染困擾和威脅。
第三,霧霾科學知識水平與風險感知相關,但是高風險感知并不能帶來高知識水平。研究者們指出,當人們發(fā)現(xiàn)自己處于危險境地時,就會改變風險行為意向,積極學習提升相關知識水平,本研究亦證實霧霾風險感知與霧霾知識水平存在一定相關程度,強烈的風險感知能夠促使人們?nèi)W習相關知識。如在具有較強風險感知的保定大學生中,霧霾風險感知與其霧霾知識水平呈顯著正相關,而在風險意識較低的??诖髮W生中兩者卻不具備統(tǒng)計顯著度。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個體風險意識的高低本身并不能決定其知識水平的深淺,如保定大學生的風險意識高于??诖髮W生,但兩者之間的霧霾知識水平卻相差無幾,并且恰如前文所述兩者得分都比較低。
既然學歷、學科、風險意識與大學生獲知霧霾知識和治理政策相關不大,那么如何才能提升大學生的霧霾知識和治理政策認知水平呢?國際上的一些研究發(fā)現(xiàn),在環(huán)境問題的傳播中,公開的媒體辯論有助于提高公眾認知、接受相關環(huán)境議題的水平。例如在氣候知識方面,卡汗(D.M.Kahan)的研究發(fā)現(xiàn),公眾政治思想意識形態(tài)(political ideology)的影響比教育程度、科學素養(yǎng)以及人口統(tǒng)計學諸要素的影響都要大,因為公眾接受之前多經(jīng)歷過政治人物、“知識共同體”的公開辯論。漢密爾頓(L.C.Hamilton)在研究影響公眾氣候變暖知識體系各要素時發(fā)現(xiàn),政治理念差異的影響要比教育程度大得多,因為政治立場不同所引發(fā)的爭論遠比教育背景影響深遠。因此,學者們建議在風險傳播中,如果想讓公眾掌握氣候知識與政策,需要把復雜的風險信息通過與人們利益相關的內(nèi)容,以相互矛盾的立場,具有辯論性的形式傳遞給公眾,公眾參與這一多元爭辯的傳播過程,對掌握環(huán)境知識與政策有很大幫助。
第四,霧霾政策認知水平取決于霧霾知識水平。環(huán)境問題的治理政策需要科學權威的證實作為基礎,英國學者耶爾利(S.Yearly)認為沒有物理、生命等權威科學機構的證實,像環(huán)境這樣的問題就很難被有效地構建起來,也不大可能成為能解決問題的科學政策的基礎。因此,就霧霾來說,霧霾治理政策認知水平的前提是霧霾科學知識水平,兩者關系顯而易見。
最后,本研究發(fā)現(xiàn)保定大學生的霧霾治理之政策認知水平與風險感知成反比,與年級成反比。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xiàn)象,值得聚焦討論。按照環(huán)境社會學家漢尼根對環(huán)境政策的界定,環(huán)境政策的核心關照是“可治療的”環(huán)境問題,即人對這些環(huán)境問題的可控性。對霧霾科學政策的理解與把握其實就是對解決霧霾問題能力的把握。我們研究發(fā)現(xiàn),受霧霾籠罩的保定大學生,其霧霾科學政策認知的水平隨著年級的增長、霧霾風險感知能力的增加卻在不斷下降。也就是說,低年級時和初步感知霧霾風險之際,個體或群體還試圖努力把握霧霾“可治療的”知識,即最初還有相對較高的霧霾知識與政策水平;隨著年級、霧霾風險感知水平的增加,對霧霾“可治療的”知識之把握卻在減少,甚至是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這就是值得注意的“習得性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即當個人控制特定事件的努力遭受多次失敗以后,個人將停止這種嘗試;如果這種情形出現(xiàn)得太過于頻繁(如連續(xù)的霧霾),個人就會把這種失去控制的知覺泛化到所有的情景中,以至于泛化到控制力可以發(fā)揮作用的情境與事物中,比如霧霾問題中,個體對于其私家車尾氣排放之控制的努力等。本研究發(fā)現(xiàn)的保定大學生霧霾 “習得性無助”與國際學術界研究發(fā)現(xiàn)相一致,學者麥爾(S.F.Maier)對一些難以逃脫也無法控制(如地震)環(huán)境下的人進行研究,發(fā)現(xiàn)也都存在著這種“習得性無助”,或者叫“行動抑郁癥”(Behavioral Depression)的狀況。
如何消除公眾這種對霧霾的“習得性無助”,其核心在于個人經(jīng)過努力后發(fā)現(xiàn)對現(xiàn)有環(huán)境的改變沒有效果,即個人對現(xiàn)狀缺乏控制力。桑頓(J.W.Thornton)主張個體行動之有效果使得個體獲得可控感是走出“習得性無助”的關鍵,奧巴什(E.Orbach)和哈達斯(Z.Hadas)的研究認為個體的誘導性“自尊”(Induced self-esteem),即外界要創(chuàng)造條件培養(yǎng)個體控制情緒的信心是擺脫“習得性無助”的重要手段。當然,這些論點必須置于中國語境進行實證研究才能證明其是否有助于我國大學生消除對霧霾的“習得性無助”。這也是未來研究可以探索的方向。
注釋:
① Adger,W.N..SocialCapital,CollectiveAction,andAdaptiontoClimateChange.Economic Geography,vol.79,no.4,2003,pp.387-404.
總之,各類型圖書館由于用戶需求、政策的不同進行了不同程度的業(yè)務調(diào)整。高職高專院校圖書館和中小學圖書館處在復合圖書館初級階段;科研院所圖書館在嵌入式服務方面已經(jīng)開展大數(shù)據(jù)分析等新業(yè)務,開始注重科研數(shù)據(jù)的收集工作;公共圖書館側(cè)重于閱讀推廣;本科院校圖書館側(cè)重于學科服務。科研院所圖書館、公共圖書館、本科院校圖書館的共同點在于,都注重數(shù)字資源的開發(fā)建設。各類型圖書館的崗位需求出現(xiàn)了多元化的發(fā)展方向。
② Shirley S.Ho,Youqing Liao & Sonny Rosenthal.ApplyingtheTheoryofPlannedBehaviorandMediaDependencyTheory:PredictorsofPublicPro-environmentalBehavioralIntentionsinSingapore.Environmental Communication,vol.9,no.1,2015,pp.77-99.
③ National Research Council,Informing Decisions in a Changing Climate.PanelonStrategiesandMethodsforClimate-relatedDecisionSupport.Washington,DC:The National Academies Press.2009.p.12.
④ Millstein S.G.,Halpern-Felsher B.L.JudgmentsaboutRiskandPerceivedInvulnerabilityinAdolescentsandYoungAdults.Journal of Research on Adolescence,no.12,2002,pp.399-422.
⑤ 《2017年全國污染城市排名榜單一覽 全國霧霾城市最新排名》,每日財經(jīng)網(wǎng),http://www.mrcjcn.com/n/194655.html,2017年1月9日。
⑥ Baruch Fischhoff,RiskPerceptionandCommunicationUnplugged:TwentyYearsofProcess.Risk analysis,1995,pp.1539-6924,2017年5月16日。
⑦ Eric Aakko.RiskCommunication,RiskPerception,andPublicHealth.WMJ,vol.103,no.1,2004,pp.25-27.
⑧ Janz,N.K.,Becker,M.H.TheHealthBeliefModel:ADecadeLater.Health Education & Behavior,vol.11,1-47; Fishbein,M.,Ajzen,I,AttitudesandVotingBehavior:AnApplicationoftheTheoryofReasonedAction.Progress in applied social psychology,vol.1,London,UK:Wiley,1984,pp.253-313.
⑨ Lee,E.W.J.,et al.,CommunicationandKnowledgeasMotivators:UnderstandingSingaporeanWomen’sPerceivedRisksofBreastCancerandIntentionstoEngageinPreventiveMeasures.Journal of Risk Research,no.16,2013,pp.879-902; Chew,F.EnhancingHealthKnowledge,HealthBeliefs,andHealthBehaviorinPolandThroughaHealthPromotingTelevisionProgramSeries.Journal of Health Communication,no.7,2002,pp.179-196.
⑩ Trisha T.C.Lin,Li Li & John Robert Bautista.ExaminingHowCommunicationandKnowledgeRelatetoSingaporeanYouths’PerceivedRiskofHazeandIntentiontoTakePreventiveBehaviors.Health Communication,vol.32,no.6,2017,pp.749-7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