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淑敏
我上學的第一任老師,是位美麗的女子。那時候她還沒有孩子。沒有孩子的女子,對別人家的孩子,要么是極厭煩的,要么,是極喜歡的。我的老師,是喜歡的那一種。
我一年級的班主任是白玉琴老師。一天上語文課,白老師講《小貓釣魚》。她把課文念完之后,提問大家誰能復述一遍。這對剛剛上學的我們來說很有難度,課堂里一時靜若幽谷。我那時梳著齊眉娃娃頭,一縷濕發(fā)遮住了眼簾。汗水淋淋的我順手捋了捋頭發(fā),白老師立刻大聲說,好啊,畢淑敏愿意來回答這個問題,請起立。我魂飛膽顫,當下想以后哪怕是頭發(fā)把眼珠刺瞎了,也不再捋頭發(fā)。我恍若慢鏡頭一樣起身,企圖拖延時間以想他法。也許因為我動作太慢,白老師在這個當兒另起了主意。她說,畢淑敏站到講臺上來,面向大家復述課文。
天??!沒有任何法子對抗,我只好拖著雙腿,像老爺爺一樣挪向講臺。咬牙切齒痛下決心,以后剃成個禿瓢,永不留發(fā)。從課桌到講臺的那幾步,是我7年人生中最漫長的荊棘之旅。然而無論怎樣蹣跚,總有到了盡頭的那一刻,我只好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始了回答。
如何下的課,全然忘卻。以上是我開蒙之后記憶最深的一件事。
開蒙,古時指兒童入書塾接受啟蒙教育,現(xiàn)如今泛指兒童開始上學識字。早年的開蒙禮,要由禮官為即將入學的孩子們,在額頭點一粒大大的朱砂眼。點眼的具體位置是在鼻根上方印堂的中央,名曰 “開智”。象征著這孩子從此脫離了蒙昧的混沌,睜開了天眼。朱砂色艷如血,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美艷無比且觸目驚心。之后是孩童學寫“人”字、謝師恩、開筆石上練字、初背三字經(jīng)……破蒙如同破曉,人生從此曙光乍現(xiàn)。
《小貓釣魚》后,我聽白老師對別人說,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好記性的孩子,居然把整篇課文復述得幾乎一字不差。幾十年后我重回母校,有年輕老師對我說,白校長(白老師已成為校長)至今還會說起當年的你,是多么聰慧……
時至今日,我常在想,自己并不聰明,那一日的捋發(fā),看似偶然,也許是心中的蠢蠢欲動、躍躍欲試使然。細心的白老師看穿了一個畏葸的女孩喬裝打扮后的渴望,她溫暖地推動了孩子的嘗試。老師的鼓勵,讓一個不自信的幼童,感覺到了被重視被喜愛的歡欣。這種獲取知識的快樂,將伴隨終生。
我上學時沒有舉行過開蒙禮,白老師就是我的朱砂。
思想火花
古代兒童入學要用朱砂點眉心,名為“開智”。在作者眼中,白老師對“我”的鼓勵像點朱砂一樣開啟了“我”的學習之旅。作者用“白老師,你是我的朱砂”為題,不但引起了讀者的興趣,更體現(xiàn)出“我”對白老師的一番愛的情愫。讀此文,讀者仿佛看到了那個膽怯的小女孩拘謹?shù)刈呱现v臺背誦課文的情景。作者真是把這個過程刻畫得入木三分。同學們,你們也有過這樣的體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