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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消失之前

        2019-01-03 09:21:27陳帥
        少年文藝(1953) 2019年11期
        關(guān)鍵詞:秦安艾美方可

        陳帥

        形體消失之前

        我們必須做點(diǎn)兒什么

        勇氣消失之前

        我們必須做點(diǎn)兒什么

        “誰?是誰?”葉小綠嚇得臉都綠了,她迅速轉(zhuǎn)身,好像誰在她背后似的。

        我挺高興,我就喜歡看她們這伙兒人緊張。

        葉小綠的筆盒里有一張字條。字條上寫著:“小心你的背后!”

        不是我寫的,也不是我放的。

        我也想知道這個(gè)英雄是誰。

        不知道為什么,初三(5)班女生特別多。

        整個(gè)年級其他班級男女生的比例大約都在五五,只有(5)班男女生的比例是一九。

        “女生多,比較好教!”所有老師都這么說。

        屁!

        我又說粗話了,真是的。

        我只能說,所有老師都被騙了。

        有些事情,只有我們這些女生才會了解。

        “會不會是……有鬼?”葉小綠東張西望,在發(fā)抖。

        “蠢貨!你腦袋進(jìn)水了?”方可一直在往上卷她的裙子,短得我都快看見她的內(nèi)褲了。

        “會不會真的是鬧……”田心不停地眨巴眼睛,自以為很可愛,“鬼”字怎么也不敢說出口。

        “查一下筆跡!”靠在樹干上的女生聲音很甜美。田心自以為可愛的眨巴眼睛就是模仿她的。全校沒人不知道她,校園十佳歌手,雙語演講比賽冠軍,三好學(xué)生胡艾美。

        “某某某,找到了整死她!”上課鈴響了,方可嘴里飆著粗話,迅速把裙子的長度拉回到膝蓋。

        我趁語文老師在門口和隔壁班英語老師打招呼的空當(dāng),飛快地溜進(jìn)了教室。

        “報(bào)告!”

        “對不起,王老師,我們遲到了!”四個(gè)女生安靜地站在門口。太陽光斜照進(jìn)走廊,在她們整齊的長發(fā)上刷下美麗的金光,像是幾個(gè)天使突然降臨。

        “下次別遲到了!坐下吧!”老師對天使都是寬容的。

        不過我關(guān)注的不是這個(gè),我迅速掃過班上每個(gè)人,想找出誰是那個(gè)英雄。

        英語老師最近突然迷上了show and tell,每個(gè)人每節(jié)課都必須上臺說上一段兒。她說這樣能提高口語能力。

        “只有艾美同學(xué)最認(rèn)真!其他人,這都什么時(shí)候了,還這么吊兒郎當(dāng)?”英語老師說這話的時(shí)候,口氣里有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失望和驚詫。

        只有艾美最認(rèn)真?我看到艾美規(guī)規(guī)矩矩坐著的姿勢,忍不住撇撇嘴。

        還不是因?yàn)榘赖陌职质俏覀儗W(xué)校的董事,每年都給學(xué)校捐錢?還不是因?yàn)樗膵寢寣λ蠛車?yán),從小,她就拿慣了第一?

        雖然其他人不會看見我撇嘴,我還是很小心地收斂了。艾美的跟班兒不是一般的多,事情過了那么久,我居然還是怕惹麻煩。

        所以秦安琪上臺以后說得比艾美多,說得比艾美好的時(shí)候,我很吃驚。

        我想為她叫好,這個(gè)新轉(zhuǎn)來的。

        更想跟她說,你完蛋了。

        你見過喪家犬嗎?

        就是那種灰溜溜的,到哪兒都躲著人的那種動物?

        秦安琪最近就這樣,班上沒有人和她說話。

        應(yīng)該是沒人敢和她說話。

        老師提問的時(shí)候,她不再舉手;體育課的時(shí)候,她不再跑第一個(gè);英語課她隨便說兩句就下臺,不管老師怎么勸說,她依然如故。

        我明白為什么,因?yàn)槲铱吹酵昙壍囊粋€(gè)女生討好地把一個(gè)塑料袋拿給方可,方可嫌惡地?cái)[了擺手,那個(gè)女生把塑料袋扔進(jìn)了垃圾桶。

        我偷偷翻過那個(gè)袋子,里面是秦安琪的一綹頭發(fā)。難怪她最近都戴著帽子,跟老師說的是她頭疼。

        我真希望她還是原來那個(gè)她。

        可是很難,我知道。

        運(yùn)動會很快來了,又很快過了。

        艾美為初三(5)班拿了第一塊金牌,像往常一樣。秦安琪居然為初三(5)班拿了第二塊金牌!比賽的時(shí)候,我一直盯著她。她摘掉了帽子,跑得飛快,這讓我太意外了。

        艾美和秦安琪那些拿獎牌的照片貼在教室后邊的布告欄里。

        有一天放學(xué)后,我仔細(xì)去看了那些照片。

        很正常!除了秦安琪的照片好像掉下來又被重新粘上去了。

        我輕輕撕下照片,翻到背面,上面赫然寫著“去死”兩個(gè)大字,旁邊畫著骷髏頭。

        走廊上傳來了腳步聲,我看了一眼教室前面的鐘,再過五分鐘學(xué)校大門就要關(guān)了。

        教室門被推開的時(shí)候,我下意識地躲在了講臺下面。我看見四只腳匆忙地停在了秦安琪的桌子旁,停了一會兒,又匆忙地離開了。

        我認(rèn)得那雙鞋,方可的鞋。

        我有些喘不過氣來,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秦安琪的抽屜里,有一張她自己的照片。照片上打著大大的紅色的叉,觸目驚心的。旁邊寫著兩個(gè)字,和教室后邊布告欄里照片背后的字一樣。

        秦安琪突然請假了,好幾天沒來。

        班主任很生氣,在中考即將到來的節(jié)骨眼上,居然還有人這么不知死活。

        班級恢復(fù)了正常,和秦安琪在的時(shí)候一樣。

        我偷偷去看過秦安琪的抽屜,那張照片不知道被誰拿走了。

        然后,方可收到了一張新的字條,上面寫著:“你晚上睡得著嗎?睡不著的話,睜開眼睛看看我?!?/p>

        方可的臉也是綠的,不過不是嚇的,是氣的。

        我對這個(gè)神秘的英雄佩服得五體投地。

        能逃得過我的眼睛,就憑這點(diǎn),她就是我的英雄。

        “某某,敢挑戰(zhàn)我!”方可把可樂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沒查出是誰的筆跡,我們班的我都查過了,”看到艾美冷冰冰地盯著自己,田心又加了一句,“會不會是其他班級的?”

        艾美沒說話。

        我不知道秦安琪為什么站在那里,為什么要自殺,可是我知道這是誰干的。

        我憤怒地瞪著艾美,這個(gè)我曾經(jīng)認(rèn)為最好的朋友,這個(gè)無法忍受任何人比她強(qiáng)的最好的朋友,這個(gè)用甜美的外表騙了無數(shù)人的最好的朋友,這個(gè)間接殺了我的最好的朋友。

        我穿過窗口,往對面的教學(xué)樓頂飛去。

        我,不再是一年前的那個(gè)我了。

        我只是一個(gè)鬼魂。

        一個(gè)不愿意離開校園的鬼魂。

        一個(gè)沒人看得見、聽得見、摸得著的鬼魂。

        一個(gè)必須遵守鬼魂世界規(guī)則:一旦介入人世的事情,可能從此煙消云散的鬼魂。

        十二

        事隔一年,我再一次站到了這個(gè)樓頂。

        我依然記得當(dāng)日站在這里的心情;我似乎還看得到爸爸媽媽站在樓下的模樣;我聽得到風(fēng)聲;我也似乎聽得到艾美說過的每一句話。

        “你以為你得了幾個(gè)獎很厲害嗎?”

        “你得再多的獎也沒用,他們根本不可能要你的!”

        “你真可憐!沒人想要你!”

        我閉了閉眼睛,我不是真的要自殺,我只是希望他們不要離婚,希望他們至少有一個(gè)人愿意要我。

        可是我聽了艾美的話,站到了天臺的邊緣,然后我失足掉了下去。

        我是個(gè)傻瓜,大傻瓜!

        我以為艾美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她從來沒有真的在乎過我。她只關(guān)心她是不是比我強(qiáng),她會用盡一切方法打壓比她強(qiáng)的人。她從來沒有因?yàn)槲业碾x開而難過。她迅速撇清了和我的一切關(guān)系,似乎從來沒有認(rèn)識過我。

        秦安琪一動不動地站在樓頂。她的臉色蒼白,風(fēng)吹著她的頭發(fā),可是她一動不動地固執(zhí)地看著我們教室的方向。

        我猶豫了一下,然后我閉上眼睛,穿過了秦安琪。

        因?yàn)橹挥羞@樣,我才會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我聽見艾美對她說:“如果你敢赤身裸體站在樓頂,我就不告訴任何人你的爸爸是殺死你媽媽的兇手,我也不會告訴你的爺爺你爸爸因?yàn)闅⑺懒四愕膵寢尡慌辛怂佬?!?/p>

        我看見秦安琪站在爺爺?shù)拇策?,她的爺爺看起來非常虛弱?/p>

        我看見艾美在教室的窗口,她的笑容是那么燦爛,那么不真實(shí)。

        體育老師突然一把抓住了秦安琪。

        剛趕上來的班主任驚呼,很多人在窗口驚呼。

        我松了口氣,她安全了。

        十三

        艾美坐著,周圍好多女生在嘰嘰喳喳地聊天。

        她安靜地坐著,臉色蒼白。

        她的書包里有一張字條,這次的字條是我放的。

        實(shí)際上,她的家里,也有一張。

        如果我沒有消失,她每天都會收到一張字條。

        每一張的署名都是“AQ”,這是只有她和我知道的名字。

        我望著不遠(yuǎn)處安靜地看書的幾個(gè)女生,其中的一個(gè)人,她戴著大大的眼鏡,面色蒼白,她時(shí)而停下來,時(shí)而繼續(xù)閱讀,我看過她的筆跡,在葉小綠和方可收到的字條上。

        秦安琪坐在她的旁邊。

        十四

        我也許很快會消失。

        可是,現(xiàn)在我還沒有。

        圖·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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