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世紀70年代翻譯界興起一種跨越式的“文化轉(zhuǎn)向”,從那以后,作為翻譯活動的執(zhí)行者,譯者的地位日益凸顯,而譯者主體性也開始受到學者重視,其中信任、入侵、吸收以及補償分別是喬治·斯坦納闡釋學理論的四大步驟。在每一步驟中,譯者對源語文本必須有深刻的理解和認識。簡言之,喬治·斯坦納闡釋學翻譯觀的關鍵是強調(diào)譯者為實現(xiàn)翻譯目的所發(fā)揮的能動作用。在喬治·斯坦納的闡釋學理論的指導下, 本文采用個案分析法,以賽珍珠翻譯的《水滸傳》譯本為研究對象,將譯者主體性這一概念逐步分解到喬治·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理念的四步驟當中,從而認識到譯者在翻譯活動中的重要作用。
【關鍵詞】文化轉(zhuǎn)向;喬治·斯坦納;闡釋學;主體性
【作者簡介】都玉姣,浙江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
一、喬治·斯坦納的闡釋學翻譯四步驟
美國著名學者喬治·斯坦納在文學理論、哲學、語言學和翻譯等方面都有很深造詣。喬治·斯坦納語言學角度出發(fā),深入發(fā)覺語言與翻譯的關系,并于1975年左右發(fā)表著作《通天塔之后:語言與翻譯面面觀》,該作品被譽為“18世紀以來首部系統(tǒng)地研究翻譯理論和翻譯過程的著作”,在該書中,斯坦納創(chuàng)造性地引入闡釋學理論,并將其應用于翻譯具體研究中,提出了一種描述文學翻譯過程的實踐模式,即闡釋的運作。斯坦納將闡釋的運作定義為“啟發(fā)行為和意義的適當轉(zhuǎn)換,是一種四重性行為”。斯坦納的闡釋運作理論在闡釋學的基礎上,將翻譯過程分為信任、侵入、吸收和補償四個階段。
“信任”作為闡釋學翻譯觀的第一階段強調(diào)任何譯者在從事闡釋活動時,要信任源語文本,相信文本中的翻譯價值。闡釋活動由“信任”開始,這在實踐上有人類的理解經(jīng)驗為基礎,在理論上也為翻譯的“可行性”打開了一條通道(許鈞,2003: 98)。第二步是“侵入”,浸入是指兩種語言和思想形式不可避免發(fā)生沖突,譯者這時候要打破語言、文化、歷史等成分的束縛,積極地去認識和理解源語文本就是一次“入侵”。第三步是 “吸收”?!拔铡敝缸髌分型鈦砦幕捅咀逦幕ハ嗳诤习l(fā)展。譯者對原作的理解和吸收發(fā)生改變,原作或多或少會因此而被改造以至于產(chǎn)生變形,系統(tǒng)內(nèi)部開始出現(xiàn)而變得不平衡,因此還必須經(jīng)過最后一步--“補償”。補償是指在經(jīng)過信任,入侵和吸收三個階段后,譯文意思多多少少在翻譯流失,為了使原文譯文能夠達到意義對等,譯者在補償這個階段就要充分發(fā)揮能動作用,釆取相應措施重建源語和目的語之間的平衡,這個詮釋的過程中,譯者理解和闡釋源語文本進而發(fā)揮其指涉作用(Steiner,2001: 385)。只有這樣,一個完整的翻譯過程才得以施展。
二、譯者主體性的闡述
1.何為譯者主體性。傳統(tǒng)翻譯理論以源語為中心,肯定原作的權威地位,過分強調(diào)原文,視原文為“絕對標準”,進而忽略了譯者作為翻譯主體的主導作用。久而久之,譯者作為翻譯活動的主體地位得不到重視,譯者和譯文長期處于附屬的邊緣化地帶。20世紀50年代以來, 隨著翻譯研究的發(fā)展,翻譯研究不再只關注翻譯本身,而是將其視為文化發(fā)展的策略來研究,即“文化轉(zhuǎn)向”。譯者的地位開始逐步提高,譯者主體性研究也因此越來越受到譯學家們的重視。譯者主體性是指譯者在尊重翻譯作品的前提下,為實現(xiàn)翻譯目的而在翻譯實踐活動中表現(xiàn)出的主觀能動性,基本特征可概括為翻譯主體自覺的文化意識、人文品格和文化、審美創(chuàng)造性(查明建、田雨,2003:21),或是譯者結合自身的文化背景,雙語能力以及對原文的理解,在翻譯活動中選擇不同的翻譯策略,從而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揮自己的主體意識。
2.譯者主體性在國內(nèi)外的研究。
(1)譯者主體性在國內(nèi)的研究。在國內(nèi),早在20世紀80年代,中國譯學們便開始關注譯者主體性問題。在國內(nèi)眾多學者中,楊武能是較早研究譯者地位重要性學者之一。他強調(diào)譯者作為翻譯活動中的主體之一,在文學翻譯的整個創(chuàng)造過程中,起著最積極、最主要的作用。除楊武能外,國內(nèi)相關領域?qū)W者們也圍繞譯者主體性問題所涉及的具體問題從不同的理論視角在不同領域展開研究,代表人物有謝天振、袁莉、許鈞、查建明和田雨等。
法國文學社會家埃斯卡皮提出的“創(chuàng)造性叛逆”,隨后謝天振在《譯介學》一書中將此引入中國,并指出創(chuàng)造性叛逆反應了源語和譯語兩種不同文化交流過程中所產(chǎn)生的矛盾和誤解等問題。是譯者為達到某種愿望而造成譯作對原作的一定客觀程度上的背離。袁莉在《關于翻譯主體研究的構想》一文中提出世界、源語文本、譯者、譯語文本是文學翻譯必須具備最基本的四大要素。她認為譯者在翻譯活動中居于中心地位,也是唯一的主體性要素。胡庚申對譯者的主導地位以及在翻譯活動中的重要性予以肯定,認為翻譯研究是據(jù)此對翻譯過程做出新的、全面系統(tǒng)的描述和全釋,并不需再進一步討論“譯者背后的總的原因”。
(2)譯者主體性在國外的研究。20世紀70 年代,西方翻譯理論界出現(xiàn)了“文化轉(zhuǎn)向”,翻譯研究開始從原語中心轉(zhuǎn)向譯語文本,代表作品有巴斯內(nèi)特的《翻譯、歷史與文化》,這促進了翻譯研究從語言層面轉(zhuǎn)向文化層面,從原語文化研究轉(zhuǎn)向譯入語文化研究。人們發(fā)現(xiàn)翻譯活動過程不僅是從原語簡單轉(zhuǎn)換到譯語,而且整個過程都有譯者能動的創(chuàng)造,進而使翻譯的主體譯者的地位得到了譯學家們的重視。20世紀80年代,勒弗菲爾和羅賓遜等人在此基礎上,將更多的譯語文化因素考慮進去,為后現(xiàn)代的文化轉(zhuǎn)向奠定基礎。但是,最早認識到從譯者角度審視翻譯問題的是德國哲學家本雅明。本雅明在其《譯者的任務》一文中認為譯文是原作的“來生”,原作和譯文從語言風格和意義上是不可能對等的,譯者不是單純的復制原語文本,而是在原文本的內(nèi)容和意義基礎上進行一定的創(chuàng)新改造(Benjamin, 2002:257-260)。
而后,1991年美國翻譯家羅賓遜在其翻譯研究著作《譯者的轉(zhuǎn)向》書中指出,不需要設立具體的翻譯規(guī)則讓譯者去遵守,因為有才能的譯者懂得靈活的采用翻譯技巧和方法來完成翻譯任務。所以譯者在原語作者與譯語讀者的對話中起著無可替代的作用。
緊接著,在最具代表性的《翻譯、改寫以及對文學名聲的制控》一書中,勒弗菲爾深刻分析了“意識形態(tài)”、“贊助行為”、“詩學因素”等對翻譯的影響以及它們對譯者和譯本產(chǎn)生的限制作用。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的地位和作用也受到了重視,于此同時也指出譯者主體性的地位也不是絕對的,其他方面比如意識形態(tài)等一系列因素對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有著一定的限制作用。
綜上所述,隨著翻譯研究的“文化轉(zhuǎn)向”的不斷發(fā)展,譯者主體性的重要性在國內(nèi)外翻譯研究中獲得了廣泛認可。越來越多與譯者主體性相關的理論開始在翻譯研究中舉足輕重,也豐富了譯者主體性的研究。
三、個案分析:喬治·斯坦納翻譯四步驟理論視域下的賽譯《水滸傳》中譯者主體性的彰顯
1.譯者的信任。首先,闡釋運作理論的第一階段是“信任”,指的是譯者要主觀接受并信任原文,正如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藝術作品時,創(chuàng)作者本人要對眼前將要描繪的對象產(chǎn)生審美情愫,然后才能將這份美好的意境傳遞到其作品當中去(謝天振,1999:135)。在這一階段,譯者會根據(jù)自己的實際的興趣愛好、對原作的評價和翻譯目的等主觀因素以及譯者所處的時代背景等客觀因素選擇符合譯者自身水平相當?shù)目尚湃挝谋?。譯者對文本的選擇反映了其主體意識,選擇合適的文本對于發(fā)揮譯者主體性大有益處。賽珍珠認為《水滸傳》不但在內(nèi)容和形式上具有一定的研究價值,而且在東西方文化交流上起到溝通橋梁的作用。顯而易見,賽珍珠肯定了原作在文學上的地位,認為向外國讀者翻譯《水滸傳》是有價值的,因此“信賴”也就隨之建立起來了。
2.譯者的侵入。“侵入”階段是翻譯的第二個階段,指譯者帶著自身的前知識能力和前文化能力侵入到源語文本,該階段主要體現(xiàn)在譯者對原文的理解上(斯坦納,2001:34)。賽珍珠在翻譯《水滸傳》書名時,采用了《論語》中的一句名言: “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也?!弊g為《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All Men are Brothers),這就更好地“在小說廣度和寓意上表達了這群忠義之士的勇氣”。譯者主體性在書名翻譯時充分地展現(xiàn)出來。當然,這也與賽珍珠的生活背景緊密相關。賽珍珠從小就被身為父母帶到了中國,一直生活到十六七歲才回美國上大學。童年時賽珍珠父母專門為她請了儒學創(chuàng)始人孔先生做家庭教師,在孔先生的精心指導下,賽珍珠閱讀了大量的中文經(jīng)典著作,為她的漢語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從而使她能夠得心應手地翻譯《水滸傳》。譯者的生存環(huán)境、文學素養(yǎng)以及語言特點都會影響到最終的譯文。不同的譯者對原文有不同的解讀,因此造成了“侵入”,從而體現(xiàn)了譯者的主體性。這樣的雙語環(huán)境使賽珍珠對漢語有很強的敏感度,所以在翻譯《水滸傳》書名時,她就借用了《論語》中的一句名言“四海之內(nèi)皆兄弟”來詮釋其含義。
3.譯者的吸收。闡釋翻譯理論中翻譯過程的第三階段———“吸收”階段?!拔铡本褪撬^的表達階段。主要包含兩大方面:文本的意義和文本的形式。譯者采用不同的翻譯策略對原文進行適當?shù)膭?chuàng)造性地闡釋,從而將原作的內(nèi)容移植到譯作中。賽珍珠在翻譯中多采取直譯和異化的方法和策略,盡量保留了漢語文化的特點,這種有意識的行為正反映了譯者主體性的表現(xiàn)。
例:西門慶道“不敢動問娘子,青春多少”。
賽譯:His man Ching said “I do not dare to ask how many springs and autumns the good wife has passed”.
在詢問別人年齡時,有簡短地道的英美表達“how old are you?”,然而賽珍珠在卻舍棄了這樣譯法,采取了一種看似啰嗦且對英語讀者來說相對生疏的譯文,這樣做的目的就是要保持中文原文特色,讓不懂中文的英語讀者能夠明白在那個時代中國人詢問年齡的方式是與英語文化完全不同的。打破英語讀者對譯人語的常規(guī)期待視野。賽珍珠的異化策略反映了中國文學在她心目中的地位,對于后殖民時代的翻譯研究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使其翻譯的譯本有著典型的跨文化交際的目的。
4.譯者的補償。在前面的三個翻譯過程中,譯者對源文本進行信任、侵略和吸收,源文本中大量的信息也開始移入到譯入語,譯入語語言系統(tǒng)的平衡必會發(fā)生相應改變,原譯可能或多或少會偏離,這樣整個系統(tǒng)開始不平衡,整個翻譯過程不算結束,除非完成最后的補償。那么譯者此時就要充分發(fā)揮譯者主體性,釆取相應措施重新達到源語和目的語的平衡,方式主要有增添和注釋。比如原作在描寫梁山好漢人物時:
例:這兵馬都頭姓朱名仝,身高八尺四五有一部虎須髯,長一尺五,面如重棗,目若朗星,像關云長模樣,縣里人都成他為“美髯公”。
譯文:He was like Guang Yun Chang in “The Three Kingdoms”. Everyone in the city called him the The beautiful beard, after that one so called in history.
賽珍珠翻譯了關云長的名字,但緊接著就點明這個典故出自“三國”,增添了譯文的信息量。典故是文章中有來歷出處的歷史故事,具有鮮明的民族色彩,反應了這個國家的與眾不同的歷史文化。而對于不熟悉源語文化的外國讀者來說就很難理解其中的歷史背景,因此不能領會源語內(nèi)涵,所以,譯者在處理典故翻譯時,有必要將其中的歷史背景增譯到譯文中,以便消除由于中外差異而造成的理解障礙。賽珍珠填補原文中沒有被表達的譯文,是一種創(chuàng)造性的翻譯行為,透露出譯者自身的主體意識。
四、結語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斯坦納闡釋運作理論使我們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體性發(fā)揮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斯坦納所提出的闡釋翻譯理論獨創(chuàng)性地將闡釋學與翻譯研究相結合,翻譯研究不再只是簡單地關注理原文與譯文絕對的對等,而是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起到的操縱作用,這也為翻譯研究注入了新的血液,從而讓讀者能夠充分感受譯作的別具特色。本文在喬治·斯坦納的翻譯四步驟理論的科學指導下,客觀地對《水滸傳》賽珍珠英譯本進行探討,深入分析翻譯活動中譯者主體性的具體體現(xiàn)。該研究再次驗證了斯坦納的闡釋翻譯理論對譯者主體性研究所具有的重要性意義,也期望能為今后相關研究帶來新的啟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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