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xué)評論家李敬澤有一文,篇幅不長,其意很深。
故事的大意是:一位先生平生不愛錢不好色,唯獨愛書。某日他登門訪友,見友書柜中書,觀之入迷,不慎將書柜里擺的一把紫砂壺拂落下去,碎了一地。壺主人是大學(xué)教授,春風(fēng)八面,一把小小的壺,碎就碎了,何足掛懷。賓主相視一笑,主人自顧掃碎片,先生自顧看書。
數(shù)年后某日,壺主人閑翻雜志,見一篇文章談制壺名家顧景舟??粗粗?,他坐不住了,忽想起,數(shù)年前碎的那把壺,好像就是顧景舟所制。為此,他專門向遠(yuǎn)在海外的老父親求證——碎掉的那把壺確是顧景舟的作品。當(dāng)時那壺就值三十萬元,而他作為教授的工資也不過每月三四百元。該教授越想越氣,后來,顧氏作品的價格一直漲,他的氣也一直漲,為此,后半生,他從沒痛痛快快地活過一天。
是人就有喜好,這喜好就是人的“命門”和“軟肋”。不論境界多高,只要有喜好,就有“軟肋”,有時一物入心,便直擊要害,成為命中躲不過的劫。
老舍先生有篇小說《戀》,講濟(jì)南有位莊亦雅先生,喜好收藏名家字畫,慢慢地就喜好得有點偏執(zhí),有點變態(tài)。盧溝橋事變后日軍侵入濟(jì)南,邀他出任教育局長,他先不太情愿。但說客談起如果不答應(yīng)就沒收他的字畫,如果答應(yīng)還送他很多好字畫時,他猶豫了片刻,終于答應(yīng)了。老舍先生寫道:“戀什么就死在什么上面?!?/p>
吾有一友,喜藏書畫。他和另一個書畫收藏的人斗。如那人有清代墨寶,他必設(shè)法得到明代畫作;若那人有徐悲鴻的《馬》,他肯定要搞到鄭板橋的《竹》??傊?,暗中較著勁兒。最終,此友因貪污公款購買字畫,鋃鐺入獄。
凡物者,供人賞玩,要的是一份情趣,得失隨緣,玩而不溺,才是真品位。
(摘自《今晚報》郭震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