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建湘
小時候住在鄉(xiāng)下,常常會坐在門前階臺上,望著遠方遙想:遠方有什么?有綠色的山林、清澈的小河、白墻青瓦的村舍嗎?鳥群飛過藍天,晚霞灑滿江面,這樣的景象應該不僅此處才有,別處的景色與此處會有什么不同呢?如果,一個人能像風、像云那般自由飛行,那么,大地上的所有景物,一定會輕松地盡收眼底。
對大千世界的好奇,對未知領域的幻想,以及對美好事物的探尋,往往會促使一個人背起行囊,行走大地。明代徐霞客,窮其一生游歷大江南北,一幅行囊,一雙腳,不避煙瘴虎狼,艱難跋涉,攀崖壁,探幽谷,常常以野果充饑,以山泉解渴,仍興致勃勃地將足跡踏遍萬水千山。對于一個熱衷旅行的人來說,遠方永遠在召喚,陌生的山水與人情風物,永遠充滿誘惑力。
小時候,當我站在自家門前往遠處眺望時,便是好奇心驅使我對自己說:“走遠一點,再走遠一點,去看看遠方的世界吧!”我走到了別人的村口,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大古樹,對古樹那如空中樓閣般的樹冠,以及棲落于古樹上的白色鳥群,驚慕不已。我還看到了別人的竹林里,地面上長滿了又胖又嫩的筍子。當我走上一條小河的堤岸,看到了河流對岸有著一望無邊的田野,而河流,正在不停地流向更遠的遠方。
原來,只要在大地上行走,你就能有新奇的發(fā)現(xiàn),就能將無限的美好收入你的眼底心中。一個熱衷于在大地上行走的人,生命一定是充滿活力與鮮美的,也必定是一個心胸開朗、眼界遼闊的人。千山萬水,朝露晚霞,已蕩滌了眼底心上的塵埃。斗室里的俗慮,名利場上的榮辱得失,早被你在大地上尋找的秦時雨漢時風沖洗得干干凈凈。
旅途中的發(fā)現(xiàn),會不斷地給人驚喜。有一次,我去敦煌朝禮堪稱人類藝術奇跡的莫高窟,在離莫高窟還有一段路程的地方下了火車,再轉乘汽車去莫高窟。下火車后,天色幽暗,黎明未到。汽車行走于沙漠荒野之中,沒有風,沒有聲音,天地一片原始的寂靜。透過車窗,我抬頭看到荒原之上的天空,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遼闊與深邃,瓦藍色的綴滿了星星的天幕,一直延伸到目光無法企及的遠方。隨著黎明漸漸來臨,無垠的天幕開始變得輕盈透亮。汽車在大漠荒原上行駛,那透亮輕盈的天幕竟如風平浪靜的海平面一般,在視線里成奇妙的弧形轉動!那種感覺太神奇了,我宛如置身于高空之外觀望大地與天空。天色越來越亮,剛才還一片明凈的天空,不知什么時候洇出了大片云霞。云霞輕盈地搖動,竟幻化成了一只巨大的孔雀形狀??兹割^朝著莫高窟的方向,長長的透亮的尾翎從南至北橫跨天際。我驚訝于天工造化之美,居然如此神奇!
那年,從拉薩乘坐旅游列車至西寧,所經(jīng)之地,早就令我向往不已。一上火車,我就守著一方窗口,目不暫舍地眺望著窗外的世界:唐古拉山、可可西里、三江源、藏北羌塘自然保護區(qū)等等,無論是雪山荒漠,還是一望無涯的草原,或者純凈如藍寶石的高原湖泊,皆雄渾遼闊,蒼茫神奇,處處展示著大自然渾然天成的大美。我雖不能徒步行走其間,但一扇窗口,也足能讓我品嘗大地美景的盛宴。
除了國內(nèi)大好河山應該親近,地球上其他國度的景物,對一個喜歡旅行的人來說,同樣充滿誘惑力。我曾乘車穿越大半個俄羅斯,看到那里的平原與叢林,總會想起讀過的關于俄羅斯的散文與詩歌,以及《這里的黎明靜悄悄》《沙丘路漫漫》《兩個人的車站》等影視作品。只要你在大地上行走,異國他鄉(xiāng)的人情風物,同樣能豐富自己的人生。波羅的海的風吹拂著我,我幻想自己是生長于此的一棵樹。太平洋的日出照耀在我身上,我猜測自己的前生也許就是在同樣的日出時駕船出海的漁民。
徐霞客行走于大地,成就了一部《徐霞客游記》。唐玄奘西域之行,雖然是為了求學與成佛大業(yè),卻擁有了一部《大唐西域記》,為我們展示了一個精彩紛呈的世界,我們平常人行走于大地,雖然不能留下千古文章,然而,山川河流,皆是美文,日出日落,譜就佳句。一個行囊,一雙行走的腳,便可將大千世界的美景、美食、妙不可言的風土人情盡收眼底。
(摘自《張家界日報》2018年9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