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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霜之上(散文詩組章)

        2018-12-13 10:29:36任林鵬
        閱讀與作文(高中版) 2018年12期
        關(guān)鍵詞:把酒言歡葉落詩行

        任林鵬

        寒 露

        沿著一片楊樹葉子的脈絡(luò),終于抵達(dá)靈魂棲息的故地,明月照亮的故鄉(xiāng)在誰的腳步聲里,獨(dú)自披一件蓑衣,長滿著青草的小路,悠悠伸向遠(yuǎn)方。

        我在遠(yuǎn)方,噤若寒蟬。

        收割后的麥田重新長出了嫩嫩的麥芽兒,發(fā)黑的麥稈如同往日錯綜復(fù)雜的記憶,羊群過后,是一串小小的腳印,歪歪扭扭,正如我年輕時寫過的詩行。我站在一場秋雨之后,渾身冰涼,濕透的故鄉(xiāng)今夜何處安眠?

        小河豐腴的身上浮著數(shù)片落葉,起起伏伏多像唱著兒歌的玩伴,漸漸飄向了遠(yuǎn)方,那里會是一彎碧波蕩漾的港灣,還是波濤洶涌的山澗,沒人告訴我你的去向,白發(fā)的親人在雨季來臨之際顫顫巍巍,但愿我的詩行能成為天涼時分的一根拐杖,丑陋的面龐可以穩(wěn)穩(wěn)托住將要傾倒的身姿。

        葉落故里,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驚醒了遠(yuǎn)行的身影,月落時分,我能否趕在天亮之前抵達(dá)田埂上,那株狗尾巴花的最后一瞥?

        霜 降

        祖父的老黃歷終于沒有翻到這一頁,家園的青草仿佛是同一個夜晚失聲,耷拉的腦袋將要停止思考,冰涼的露水打濕了奔跑的羊蹄,一串清脆的鈴鐺在黃昏的田野,叮叮當(dāng)當(dāng),絲毫沒有潮濕的味道。

        老屋依然健在,久居的麻雀從此不再喜歡喧鬧,靜靜的一個人,撐開所有的羽毛,深深地把自己的腦袋埋進(jìn)身子的某個部位,我相信他不是在憂慮什么,因為屬于故鄉(xiāng)的他早已學(xué)會了一個人不被月夜的白霜,驚嚇。

        破敝的行囊裝不下沉重的思念,我只好在同一片星空里,觸摸月光里的那一方清涼?

        何年何月,我不再和昨天說再見,滿含淚水的雙眼總是喜歡仰望星空,那時的露水和我的眼淚一樣清澈透明,幸好沒有跌落在有月的夜里,我怕自己內(nèi)心的脆弱會似晨露般破碎。

        沒有人記得蛙鳴是從哪一夜開始銷聲匿跡,就像沒有人記得我的祖父是哪一天在山崗上大聲唱歌。所有的炊煙仿佛流淚的親人,靜靜地靠攏,然后變淡,最后在一抹余暉里不知去向。

        路邊擺了很多的老黃歷,小販沙啞的叫喊聲,若一首沒有韻腳的絕句,我輕輕走過,身后是簌簌飄落的楊樹葉子。

        今夜的月光,抑或是一層冰涼的牽掛會肆無忌憚地侵蝕我的故鄉(xiāng)。

        重 陽

        沒有茱萸插在額頭,沒有兄弟把酒言歡,我的親人都在遠(yuǎn)方獨(dú)守家園。

        黃的菊,白的菊,粉的菊,從記憶深處開遍山野。

        故鄉(xiāng)沒有登高臨風(fēng)的習(xí)俗,因為我的故鄉(xiāng)一直站在山巔,漫山遍野的槐樹是親人,攀上枝頭的枯藤是親人,我的親人行走在我夜夜的囈語里。

        晚風(fēng)從此不再溫柔,像瘋瘋癲癲的乞人,在東奔西跑間偷偷改變了家園的顏色,枯黃的葉片,沾滿泥土,被鄰家的小女孩悄悄夾進(jìn)小學(xué)二年級的新課本,空曠的田野之上,一塊塊肅穆的玉米稈正像關(guān)中大地出土的兵勇,只是我不知道今夜的它們是怎樣傲立于一片殺氣騰騰的月光下,是伴隨吶喊聲震天的號子,還是用毫不畏懼的目光。

        葉落四方,驚醒的只是詩人的詩行,打濕的還有遠(yuǎn)行的背影,是誰賦予今夜把酒言歡的意義,濁酒杯里盛不下才子佳人的淚眼迷離。我的兄弟今夜頭枕大漠,獨(dú)自一人在塞北的風(fēng)寒里。

        九月九日晴。九月九日陰。九月九的酒樽里流淌著對故土清澈的思念。一季的牽掛將沿著落葉的紋路,在大山深處的薄霜之上,踽踽獨(d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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