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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琴評論家與鋼琴家就像是一對歡喜冤家,他們互不買賬,但又彼此離不開:沒有鋼琴家演奏的日子,鋼琴評論家等于失業(yè),同樣,如果演奏之后報紙沒有給予評論,鋼琴家的滋味想必也不好受。
許多鋼琴家宣稱并不在乎樂評家的批評,有些人甚至稱自己從來不看樂評家的評論,然而不難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鋼琴家會把樂評家稱贊自己的好話引用在自己的簡歷上,即使是里赫特這樣大名鼎鼎的鋼琴家也不能免俗。1960年10月,里赫特首次在美國紐約卡耐基音樂廳演出,后來他自己回憶時還耿耿于懷地說:“我們的美國經(jīng)紀人沒有邀請到任何報刊樂評家,因此整個音樂會結束之后完全沒有引起關注,盡管演出極為成功?!?/p>
鋼琴家吉列爾斯對樂評家的評論也頗有興趣,他讀評論是為了從中看評論家“從我的演奏中理解和領會到的東西,然后再拿它們與我自己希望在音樂中傳達的思想作比較”。基辛也讀過很多關于自己的評論,但他說:“在不在乎評論得看那評論有沒有道理?!辈紓惖聽杽t認為:“大部分樂評家都太年輕,他們需要有二三十年的經(jīng)驗,才能使自己的觀點具有某種權威性。”
許多年輕的樂評家為了掩飾自己對所寫評論缺乏信心,往往過分強調(diào)一些細微末節(jié)。杜巴爾也有同樣的說法:“這些樂評家手拿樂譜,眼睛緊盯著每一個標記,鋼琴家膽敢漏掉一個標記,就成為他攻擊的例子?!边@與西方報刊通常要求樂評家的評論寫得盡量有趣,以引起讀者的注意有關,甚至不顧評論是否屬實。因此,施納貝爾認為:“樂評家的工作目的其實不是為了音樂家,而是為了報紙的讀者。”
有些樂評家喜歡渲染鋼琴家在舞臺上的種種怪癖,比如古爾德的坐姿或波格雷利奇的服飾等等,其實在鋼琴家看來,這與音樂沒有關系。
有些樂評家在樂評中的分析多于描述,貶抑勝于褒揚,似乎只有如此才能顯示自己的高明。施納貝爾說:“如果你讀到關于同一場音樂會的幾個評論,假如它們意見相同,那么你獲得的信息是有所根據(jù)的;假如它們自相矛盾,那么你等于什么信息也沒獲得。但你必須時刻保持客觀地看待自己,不管怎樣,評論家的評論是無法被評論的?!?/p>
曾經(jīng)有過一些樂評家由于他們報紙的權威性似乎掌握了鋼琴家的“生殺大權”,比如美國《紐約時報》的哈羅德·勛伯格、德國《南德意志報》的約·凱塞爾等等,他們是評論家中的佼佼者,但極少出現(xiàn)。事實上,樂評家也有壓力,因為他們必須在自己的評論中做出讓大家都認可的結論,而現(xiàn)在的讀者已經(jīng)不像從前那樣容易受評論的影響了。
那么,鋼琴家理想中的樂評家應該是怎樣的呢?布倫德爾的觀點可能比較有代表性:“他應該是見多識廣,愿意尊重別人,懂得完美演奏之不易,同時對于自己也會犯錯的可能有一種自知之明,他還應該明白自己所擁有的權力而又不濫用這種權力?!辈紓惖聽栠€引用了亨利·杰姆斯的話:“批評家說的可能是廢話,但即使是廢話也有其用處,因為它至少活躍了相關的藝術問題,提醒其重要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