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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祖父就是毛主席說的袁大胡子

        2018-12-05 06:25:38口述采寫
        文史博覽 2018年10期
        關(guān)鍵詞:一師祖父學(xué)生

        口述/ 采寫/

        我祖父袁吉六(1868—1932,1897年中丁酉科拔貢。1914年后,先后任教于湖南省立第一師范、長沙一中、長郡、明德諸校,參加籌建湖南大學(xué)并任教)是日本明治維新那年出生的,生在保靖,祖籍在湖南新化縣永固團(tuán)巴油袁家凼(今隆回縣羅洪鄉(xiāng)白蓮村),前7代遷到保靖。祖父中舉那年是1897年,30歲,和譚延闿一起,他們是同年。

        譚延闿做湖南省督軍的時候,要祖父做機(jī)要秘書,祖父沒去。后來譚延闿當(dāng)上國民政府主席,又要祖父去做國史館的總編修,祖父也沒去。他不認(rèn)同譚延闿的某些政治行為。

        袁吉六

        人沒去,銀子照發(fā)。譚延闿把錢直接寄到我奶奶那里。奶奶在新化老家。祖父回老家,在路上,有人恭喜祖父:拔貢老子——我們老家的人喊他拔貢老子,你屋里的禾長得蠻好。祖父講,我哪里來的禾,我又沒得田。對方講,是太太買的。祖父聽了,回到家里問哪里來的錢買田,才曉得是譚延闿給的錢。馬上把田賣了,把錢收回來,退回給譚延闿。

        聽我父親講,譚延闿給祖父寫過很多信,祖父回了兩封,都是指出譚延闿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的。父親講,祖父給別人寫信是一揮而就,給譚延闿寫信是寫幾個字,放下,書房里來回走一下,再寫。

        祖父跟譚延闿交往多年,只給譚延闿寫過一個東西——《援鄂檄文》,是在1915年護(hù)國戰(zhàn)爭時寫的。

        1970年,我到北京,王季范(教育家,毛澤東表兄,曾任教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回憶說,你祖父太耿直,脾氣大,很容易得罪人,我不知替他打了多少圓場。

        聽我姑媽講,祖父住在長沙西園北里時,有個牧師經(jīng)常來跟祖父談西方的宗教、科學(xué)和風(fēng)土人情。祖父則跟他講我們的國學(xué)。

        譚延闿有個女兒,叫譚祥,后面嫁給了陳誠。譚延闿把譚祥交給我祖父教。我祖父很喜歡譚祥,講譚祥很會讀書。譚祥與我祖父有很多信件往來。

        祖父在政治上雖然開明,但在男女問題上,很封建。他有男學(xué)生,有女學(xué)生。學(xué)生到家里請教問題,他要男學(xué)生站一行,女學(xué)生站一行,男女有別。

        除了在一師(湖南省立第一師范),祖父還在陳潤霖的修業(yè)學(xué)校、胡子靖的明德學(xué)校教過書。他教毛澤東,教了五年半。四師半年,一師五年整。1936年毛澤東接受斯諾采訪,講到過我祖父。他講:“學(xué)校里有一個國文教員,學(xué)生給他取了個袁大胡子的綽號,他嘲笑我的作文,說是新聞記者的手筆,他看不起我視為楷模的梁啟超,認(rèn)為半通不通,我只得改文風(fēng),鉆研韓愈的文章,學(xué)會了古文體,所以多虧袁大胡子,今天我在必要時仍然能寫出一篇過得去的文言文。”

        我聽周谷城(湖南益陽人,歷史學(xué)家、教育家)講過,周谷城在當(dāng)時的省立一中讀書,和毛澤東是“同師受教”,我祖父跟周谷城講,他有兩個學(xué)生作文寫得好,一師的是毛澤東,一中的是周谷城。

        1915年,一師的學(xué)生發(fā)起“驅(qū)逐校長張干”的運動。張干要開除毛澤東,經(jīng)人求情,毛澤東才沒被開除。現(xiàn)在很多書上講是楊昌濟(jì)和徐特立求的情。周世釗曾跟我父親講,毛澤東沒被張干開除,主要靠我祖父。祖父和譚延闿關(guān)系很好,譚延闿是一師的校董。別人的話,張干未必肯聽,但我祖父的話,他肯定會考慮。

        祖父買了很多書。他沒買田,薪水基本上買書了。1930年,祖父從湖南大學(xué)辭職回新化,走水路,我父親當(dāng)時17歲,他記得當(dāng)時一共裝了6船書?!巴粮摹钡臅r候,被人挑走了,放在行李箱里,足足挑了幾十擔(dān)。20世紀(jì)70年代,我回老家高坪,高坪離孟公(白蓮曾屬于孟公)大概有20里路。我問老鄉(xiāng),到袁吉六的老家怎么走。老鄉(xiāng)不曉得袁吉六是誰,想了半天,說,你問的是不是拔貢老子家啊。我講是的。他就講,我們家家屋里都有拔貢老子的書。鄉(xiāng)里沒什么紙,他們就拿我祖父的書卷紙煙。

        我姑媽講,20世紀(jì)40年代她在老家整理祖父的書時,看到很多書里夾了毛澤東的借書條。王季范也經(jīng)常到祖父家借書。王季范比祖父小16歲,和祖父是忘年交。姑媽講,王季范到祖父書房,有時碰到我祖父在寫字,講都不講,直接到書架上翻書??赐暧种v都不講,走了。

        1932年,祖父去世前跟我父親講:如果母親養(yǎng)不大你們,可賣三樣?xùn)|西。印泥盒,那是他在甘肅游歷的時候,從一個地主手上買的,有些年頭了。另外兩樣是書,一本是明刻本的《資治通鑒》,在江西買的,明朝一個進(jìn)士在書上作過很多詮注,清朝一個翰林又作過很多圈點,他自己也圈點了;另外一本是《醫(yī)宗全鑒》。

        1965年春,毛澤東辦家宴,請了周世釗、章士釗、王季范、郭沫若。吃飯的時候,講起我祖父。章士釗講,此老通古今文史。郭沫若講,斯人教天下英才。毛澤東則說,英才過譽,但“教天下”則符合袁老身份。

        這事是周世釗對我父親講的。但我懷疑父親記錯了。因為其他人都是毛主席的“故舊”,郭沫若不是,因此我懷疑請的是徐特立。

        1980年,父親給祖父修墳?zāi)箷r,把“此老通古今文史”和“斯人教天下英才”的前面兩個字去掉,寫在了墓碑上。

        附注:袁大川,1946年生,《世界百科全書》(國際中文版)編輯委員會主編。退休前為海南出版社社長、黨組書記。曾先后擔(dān)任過中學(xué)校長、長沙市教育局局長助理、湖南科技出版社社長、湖南教育出版社社長等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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