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云 張百華

“淡云斜日過險關(guān)，車水馬龍盤山轉(zhuǎn)。千年怨聲何須記，一頁輕翻蜀道難?！边@是當(dāng)年著名詩人于沙過雷雨埡留下的詩句。20世紀(jì)80年代初期，湖南全省詩人到雷雨埡上的新豐大隊參加賽詩大會，于沙口占三首，均發(fā)表在《湘江文藝》上。這首詩是對雷雨埡交通變化的真實寫照。

雪后的雷雨埡（局部，攝影/朱經(jīng)偉）

雷雨埡關(guān)與湘西名關(guān)埡門關(guān)遙相對峙，距離不到百里，且各有特色。一個在澧水北面，一個在澧水南邊。雷雨埡是沅水流域的重要關(guān)隘和必經(jīng)之道。

雷雨埡又名雷埡，地處七姑仙山腹部，刀切的絕壁構(gòu)成一道天然屏障，其埡口是七姑山的唯一大門。不僅地勢險要，和埡門關(guān)一樣都是“一夫當(dāng)關(guān)，萬夫莫開”，古為兵家必爭的重地。明末就有一例，土家農(nóng)民起義領(lǐng)袖魯國道（慈利洞溪人）帶領(lǐng)10多個兄弟僅憑大刀和滾木打退千名官兵。民謠日：“雷雨埡，高又險，流星擦肩過，日月掛兩邊，大刀顯神威，滾木破敵膽?！?/p>

據(jù)記載，在隋朝以前，埡口是無路可通的，山南邊的人要進慈利縣城，或者山北邊的人要進大山，只有兩個選擇，要么繞道30公里走余兒埡，要么冒著生命危險爬絕壁，攀樹藤，多年來，死傷人畜不計其數(shù)。因此被人們視為“鬼門關(guān)”。那絕壁上的石徑小道是何時何人開鑿出來的呢？無史料記載，只有一個雷公電母的神話傳說深入民心。

當(dāng)?shù)厝藶榧o(jì)念雷公菩薩的恩德，在埡門關(guān)后邊山上建了一座寺廟，名曰“雷雨庵”，正殿上供有雷公和電母的泥塑想象影身，并有守廟僧人。寺廟附近相應(yīng)開設(shè)幾家飯店，從此埡口便成了游人眼中的佳境。

寺廟的墻上逐漸出現(xiàn)歷代游人的題字和題詩。如后晉周樸的“絕壁奇道自天開，驚破云封雷雨來”，明人于啟明的“插云峭壁擁層陰，拂面藤蘿猶似錦”。然而因歷史久遠之故，保存完好以清代詩人的作品居多。如清人劉世琬的《雷雨庵》：“雷雨庵前日西斜，森森古木覆檐牙。隔墻聽得僧私語，昨有仙人到雷埡?！薄耙宦穼し贾裼坝?，紫云遙接碧山頭。僧人識得超凡客，更為殷勤迭唱酬。”又因七姑山系雷雨埡的主峰，關(guān)于以七姑山為題的詩不少。如清人王南川和汪士羽的《七姑山》分別為“小住名山不計年，鐘聲隱約淡含煙。塵心已了仙心靜，云氣迷離覆岫巔?！薄耙惠喰袢粘鲭U關(guān)，時有白云共繼還。牧唱樵歌聲斷續(xù)，詩情畫境展眼前?！薄捌吖蒙缴掀吖孟桑接邢缮较嗬^傳。欲識此山靈仙處，時看云氣覆雷關(guān)。”“蟠桃洞里久成仙，雷雨埡上更超凡。我向山中尋神跡，幾回惆悵碧峰巔?！?/p>

雷雨庵中的詩句多記載于地方史志，筆者系雷雨埡境內(nèi)的老住戶，曾親自目睹正殿中的詩畫原作和“雷雨埡”三個大字，銘記于腦海。

雷雨埡雖有了石徑，但仍是難于上青天，行人走路小心翼翼不敢向下俯視，否則就心跳腿軟，無法復(fù)行。官員們無論官職多大，只能棄轎或下馬步行，就連新娘到山前也只好下轎。因而縣衙的官員一般不過雷雨埡。故山南的人出山外讀書求學(xué)的人少，多守田園之樂。土特產(chǎn)也只有自產(chǎn)自用。所以山南的人以吃臘肉而出大名，一般一戶人家都殺幾頭年豬，終年不愁肉食。

又因山高路險，筆者親聞和親見過幾個有趣的故事。民國后期埡上有個叫姜煥典的獵人，一天在埡口上的森林中打傷一頭野豬。山里人都知道受傷的野豬比猛虎還兇殘，直從埡口山下逃去。獵人怕野豬沖撞上山的行人，便站在埡口，向山下大聲疾呼：“下面的人注意，一頭野豬逞路而下，趕快尋地方躲藏?！边@時恰好有一漢子正向埡口上來，喊聲剛落。只見野豬怒吼而來，他急中生智，面貼絕壁，雙手抓住石窩，當(dāng)咆哮的野豬身臨他的屁股時，雙腿騰空一蹬，野豬因無橫勁“嘩啦”一聲滾下懸崖。山下的人拾得野豬，凈肉380斤。

民國三十二年（1943）秋天，日軍進犯慈利縣城，準(zhǔn)備從雷雨埡突進常德古城。國軍74軍58師聞知戰(zhàn)情，僅安排一個連的兵力，帶上4挺重機槍，把守埡口，盡管日軍多次輪番進攻，都被國軍打得落花流水。后來日軍使用重炮，除打掉幾塊巖石外，國軍卻毫發(fā)無損，陣地巍然不動。

后來，狡猾的日軍另選他策，用重金收買了筆者老家同村的一個汪姓兵痞，該兵痞小名叫汪癩皮，帶著日軍繞道竄到國軍背后，國軍被逼上絕路，全部陣亡。

抗戰(zhàn)勝利后，當(dāng)?shù)厝藢⒘沂恐夜前猜裨诶子陥旱乃聫R后面，每年清明包括筆者父親在內(nèi)的人們給烈士燒香焚紙，這一舉動收入汪癩皮的眼中。一天，有人親眼看見他在埡口碰巖而亡，手中捏著一張紙條，只見上面寫著：“我為錢財出賣良心，充當(dāng)漢奸，禽獸不如，以我鮮血祭奠軍魂?！比舾赡陙恚藗円淮鷤饕淮逃笕饲f莫學(xué)這個遺臭萬年的汪癩皮。

20世紀(jì)70年代末期，雷雨埡這個千年古關(guān)，終于改觀換顏。慈利縣委、縣政府為解決埡南人民的交通難題，決定沿著當(dāng)年的石徑鑿巖削壁修建公路，經(jīng)過兩年奮戰(zhàn)，終于建成一條九拐十八彎的盤山公路，筆者曾寫過一首長詩，題為《一條金線》發(fā)表在《湖南文學(xué)》，最后一段詩為：“改革春風(fēng)過險關(guān)，通村公路遍大山?；厥籽鐾子甑?，盤繞重山入云天。”但是經(jīng)過多年實踐證明，這條公路由于拐彎太多又路質(zhì)過低，時有車禍發(fā)生，已遠不適應(yīng)當(dāng)前形勢發(fā)展需要。

近年來，慈利縣委、縣政府為加速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步伐，不惜重資不僅改造路面，而且打通穿山隧洞，避開埡口和幾處拐彎險境，同時縮短一半行車時間。其自然風(fēng)光、人文景觀可與湘西矮寨相媲美。真是“裝點此美山，今日更好看”。

不過使人感到遺憾的是千年古寺“雷雨庵”和“雷雨埡”三個石刻大字毀于史無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中，現(xiàn)在只憑一些知情老人的記憶而欣賞這些殘缺的奇美了。但人就是這樣奇怪，越是稀少，越是富有吸引力，要不那些游人為何遠道慕名而來一飽眼福呢？

（責(zé)任編輯：齊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