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海

六個金庸

他是武俠小說宗師，15部作品，塑造了幾億華人對江湖和武林的想象；他是一代報人，創(chuàng)辦《明報》、《明報周刊》、《明報月刊》，明報集團年贏利一度沖破1億；他是社會活動家，曾擔任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他也是成功的商人，1992年個人資產(chǎn)便達12億港元；他是學者，晚年還到劍橋大學讀博；他當然也是一個凡人，坦言“我作為丈夫并不很成功”。

文_ 何承波 費靜怡

金庸逝世了，但金庸的江湖還會繼續(xù)流傳，無論小說內(nèi)外，金大俠的傳說永遠不會結(jié)束。回顧金庸的一生，94歲高齡，橫跨兩個世紀，伴隨著風雨飄搖的民族國家命運，走過曲折浩蕩的歷史，在他身上，有知識分子傳統(tǒng)的延續(xù)與斷裂，也有商業(yè)傳奇和娛樂緋聞。

從作家金庸到報人查良鏞，從一個關心現(xiàn)實政治的社會活動家到精明的企業(yè)家，從畢生未完成的學術(shù)夢再到一位心碎的父親，失敗的丈夫。時代賦予他不同的面目，也造就了一個人的復雜多面。金庸的六張面孔，為我們呈現(xiàn)出六個不同的金庸。

作家金庸：

武俠是副業(yè)，社論見功夫

“飛雪連天射白鹿，笑書神俠倚碧鴛?！蓖饧印对脚畡Α?，15部作品，塑造了幾億華人對江湖和武林的想象，凝聚出一個龐大的文化共同體。

這位小說家無人不知，正如他留給自己的墓志銘：“這里躺著一個人，在二十世紀、二十一世紀，他寫過幾十部武俠小說，這些小說為幾億人喜歡。”

有趣的是，盡管武俠帶給他巨大聲譽和財富，但他始終表明一種隨便玩玩的立場。

當時這位小說家還只是查良鏞。1953年，他在《新晚報》做副刊編輯，報社領導有感于社會比武風氣之盛，想著也推出一些打打殺殺的玩意兒，或許可以招徠點讀者，于是決定連載武俠小說。

最初執(zhí)筆的，是一個叫陳文統(tǒng)的人，在“天方夜譚”欄目寫《龍虎斗京華》，新派武俠誕生。當然我們后來知道陳文統(tǒng)就是梁羽生。

梁羽生寫不過來，領導趕緊向查良鏞緊急拉稿。查良鏞當時并不愿意，面對上級的苦苦勸說，他不忍拒絕，只好硬著頭皮接下來，打電話到報館，報了個題目《書劍恩仇錄》。

到了2月7日發(fā)稿日，查良鏞還沒交稿，當晚，無論如何要出1000字，否則明天報紙要開天窗了。于是編輯派了一個老工友上門來等。老工友觸發(fā)了他的靈感，《書劍恩仇錄》便這樣寫了下來。

這部作品署名金庸，從此世人只知金庸，不知查良鏞。

金庸武俠情節(jié)生動曲折，人物形象鮮明，一時間把新派武俠推向高峰，報紙銷量證明了他越來越受歡迎，接著寫了《碧血劍》和《射雕英雄傳》，盡管如此，《書劍恩仇錄》中的陳家洛，依稀可見金庸自身的影子，某種理想主義抱負和悲劇性格的底色。但寫這類通俗文學的初衷，也不是一種創(chuàng)作，對金庸來說，它更多是游戲，也是一種謀生工具。

以武俠小說來帶動報紙發(fā)行量，是報界的共識。這一套路在他自己創(chuàng)辦《明報》時更運用得爐火純青。

《明報》創(chuàng)辦之初很艱難，幾乎靠著《神雕俠侶》連載才活下來。金庸也始終堅持，辦報才是他的事業(yè)。一直到了1966年報紙穩(wěn)定了，他才有了自覺的意識，需要在武俠上做一些嘗試，表達自己的政治取向和對現(xiàn)實社會的看法。《俠客行》里，那個無名英雄始終追問“我是誰”？而之后的《笑傲江湖》等作品，更是有了現(xiàn)實政治的隱喻。金庸的小說，也越來越超出通俗文學的類型限定，得到了很多主流評論家和嚴肅文學讀者的愛好。

但隨著《明報》站穩(wěn)腳跟，不再需要武俠小說吸引讀者了，連載完《鹿鼎記》，金庸也終結(jié)了他的創(chuàng)作生涯。

實際上，受過老《大公報》熏陶的金庸，“文人論政”的夢始終潛伏在他生命當中，他的野心，絕不只是寫寫娛樂大眾的小說。

于是，金庸寫小說，查良鏞就寫社論?！睹鲌蟆吩谧x者中權(quán)威性的建立，也離不開查良鏞的社論。社論有時用來呼吁社會良知，有時舌戰(zhàn)群儒，更多是尖銳批判現(xiàn)實。尤其是到1959年底開始，原本三天寫一篇，變成每天都寫。

無論世界上發(fā)生了什么事，大家都習慣看看《明報》查良鏞署名的社論怎么說。每天一篇，金庸累計發(fā)表社論近兩萬篇。而且他的社論獨樹一幟，始終保持著較高的品位，幾十年堅持不懈，天下恐怕沒有幾個人能做到。

較少為人所知的是，金庸還與人合著有隨筆《三劍樓隨筆》，“三劍”，即梁羽生、百劍堂主、金庸，聽上去俠氣浩然，其實充滿了上世紀50年代香港文人的生活旨趣，書中金庸談電影、書畫，謎語，談文學、攝影，甚至圓周率，所涉甚廣，這些文字記錄了小說家和政論家之外，另一面的藝術(shù)生活趣味。文學評論家陳子善大贊其犀利和雋永。

1956年出版的《中國民間藝術(shù)漫談》，署名林歡，同樣是寫藝術(shù)生活的話題，看電影，聽京劇，同樣是寫藝術(shù)生活的話題，章法上更加隨性，作家本人很自謙，說是急就之章。不過香港散文作家董橋卻大為贊賞，說是氣象萬千，引人入勝。這本書的作者，其實就是金庸。

報人查良鏞：

“下輩子還做記者”

不是金先生，不是金大俠，人們叫他查生，從總編輯到排字工人，上上下下，無不如此。

查生長著國字臉，四四方方，喜歡笑，一副瞇瞇眼，有江南人的溫柔，嚴肅中帶著木訥。在報社里，查生并不是滔滔不絕的老板，他廣東話不太好，國語也不怎么樣。跟員工和作者們交流時，查生更喜歡傳字條。他在字條上寫錯別字的矯正、標題的修改以及稿子意見處理。十多年里，查生在明報到底寫了多少字條，無法統(tǒng)計。但合在一起，必然是一部創(chuàng)報史。

恣意飛揚的小說背后，其實是一位兢兢業(yè)業(yè)的報人，大半生風險給報館。

查良鏞從重慶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退學后，嘗試過自己辦一份刊物，但紙價飛漲，創(chuàng)刊就成了終刊。1947年，小查進入上?！洞蠊珗蟆纷龇g，這是他夢寐以求的新聞圣地，代表著讀書人和知識分子的正氣。

不過，當他的命運與《大公報》一起打包到香港時，思想上的裂縫出現(xiàn)了。香港《大公報》斷絕了過往知識分子立場的傳統(tǒng)，成為一份左派報紙，作為員工，他時常感到違背本意的難處，不免失望和苦悶。

1957年，查良鏞離開《大公報》，在沒有任何資本背景的情況下，創(chuàng)辦了《明報》。查良鏞主張要辦成一張精致的、生動的、健康的小小報紙，迎合港人“好笑又好氣”的讀報口吻。

隨后，他又探索出新的策略，提出“公正與善良”的辦報理想，主張不左不右，絕對中立。這種既想嚴肅又要輕松的定位，在艱難的辦報初期，搖擺不定，導致《明報》不見起色。到了60年代初期，靠著大量獵奇、獵艷的低俗新聞，《明報》好歹才漲了一些發(fā)行量。

另一邊，金庸的武俠小說也在不斷發(fā)起攻勢，“神雕”和“倚天”兩部長篇同時連載，外加《白馬嘯西風》這樣的短篇小說，火力全開，以挽救發(fā)行量，以至于金庸本人也成了部實打?qū)嵉膶懜鍣C器。

1962年，“大逃港”發(fā)生，每天幾千人涌入香港，港英當局開始大抓捕，《明報》的記者們開始憤恨不滿，每個人都在質(zhì)問，“這樣的大消息為什么不登？”

機會面前，查良鏞卻顧慮重重，擔心《明報》出風頭會影響未來的生存，不過一番思想斗爭后，查良鏞最終派出了大部分記者。5月15日開始，《邊境汕頭一篇呼兒喚母聲，聞者心酸腸斷》等標題開始出現(xiàn)在這家娛樂性的報紙上。查良鏞也發(fā)出了《火速！救命！》的社評。

一向主張中立的他，甚至開始主持報社的救援，派送救濟品。

這樣的決策，讓《明報》在香港報界聲名鵲起，贏得讀者的愛戴。發(fā)行量迅速翻倍，廣告逐漸涌入，站住了腳跟?！睹鲌蟆芬仓饾u從一份娛樂休閑小報，變成一份格調(diào)較高的大報。

1965年，查良鏞創(chuàng)辦了一份純粹精英主義的思想刊物，《明報月刊》。“明月”二字，從此成為華人知識分子心中的圭臬。之后，一份偏重風花雪月的娛樂周刊也登場，《明報周刊》。

另外，隨著《新明日報》、《新名晚報》、《華人夜報》等在新加坡、馬來西亞等地創(chuàng)辦，查良鏞的報業(yè)王國，逐漸形成規(guī)模。

20年經(jīng)營，《明報》日發(fā)行量一度達到20萬，創(chuàng)造了最高銷量，明報周刊發(fā)行量也一度超過30萬。1990年，明報集團年贏利達到7000萬港幣，1991年沖破1億。

正是在這時，查良鏞決定轉(zhuǎn)手賣掉明報。接手的是一位名叫于品海的年輕人，與查良鏞毫無關系。沒多久，《明報》再度易手，查良鏞一手打造的報業(yè)帝國，也轉(zhuǎn)入頹勢。

報紙是查良鏞的事業(yè)，《明報》是他一生的奉獻。1996年，明珠臺采訪查良鏞，他毫不猶豫：“下輩子，還要做記者?！?h3>社會活動家：外交家是未竟夢

金庸作為小說家和報人都挺成功，但唯獨在自己想做的外交事業(yè)上，并不那么如意。

抗戰(zhàn)后期，金庸如愿被中央政治大學外交系錄取。這個學校是國民黨用以培訓政治干部的地方。畢業(yè)的學生多被派往各地當縣長；而金庸所讀的外交系，畢業(yè)后大都被派往國外，進而成為使節(jié)。當初金庸正是沖著這一點報考的。

然而不久之后，由于看不慣一些國民黨職業(yè)學生在大學里橫行霸道，金庸“行俠仗義”，甚至與訓育主任爭辯，結(jié)果被校方勒令退學?！巴饨还僦贰标┤恢袛?。

但內(nèi)心的“外交官情結(jié)”，并沒有因此消解。

1948年，金庸被《大公報》調(diào)派香港繼續(xù)做國際電訊翻譯，同時還念念不忘地經(jīng)常在報上發(fā)表有關外交以及國際法方面的文章。這些文章雖未在香港獲得什么反響，卻被當時正在東京的梅汝璈注意到：這個年輕人很有見地！

梅汝璈回到北京協(xié)助外交部工作時，便盛情邀請金庸做他的助手。金庸很高興，這不正是自己苦苦追求、隱隱期盼的嗎？他當即作出決定：北上！

然后以為“外交之夢”即將實現(xiàn)，興沖沖前來的金庸卻在北京被潑了一盆冷水。喬冠華直言相告，“外交部的確需要人才，不過，一個受過國民黨教育的地主后代，恐怕很難會被吸納。”經(jīng)過一番思想斗爭，他決定：回香港。自此，金庸的外交官之夢破滅，但他對于政治的關心卻沒有因此而削弱。

1982年9月，鄧小平同志會見了來華訪問的英國首相撒切爾夫人，提出收回香港主權(quán)問題。撒切爾夫人在回英國途經(jīng)香港時，經(jīng)香港總督麥理浩安排，金庸先生單獨會晤了撒切爾夫人45分鐘。在《魯豫有約》的訪談里，金庸回憶道，撒切爾夫人游說他，“希望我支持英國不歸還香港給中國，但被我拒絕。香港本身是中國的，當然該還。你簽條約99年，現(xiàn)在到期，你怎可不守信用！”

金庸先生還以香港特別行政區(qū)基本法起草委員會委員、政制小組組長、咨詢委員、籌委會委員身份深入到新聞界、文化教育界、印刷出版界等文人集聚單位宣講香港回歸祖國“16字”方針，解除港臺人士的疑慮。

晚年，金庸再想起外交官之夢的破滅時，不僅不感到遺憾，反而覺得未嘗不是好事。他說這一生過得自由自在、隨心所欲，不必受上司指揮和官職的羈絆，行動自由、言論隨便，生活自由舒服得多，對做外交官不再羨慕。

商人查老板：“文人不做官而能致富者，怕只有金庸一個人”

不像小說中那種視錢財如糞土的俠客，查老板的摳門是人所共知的。

亦舒找金庸加稿費，查老板倒是干脆：“你又不花錢的，加了稿費有什么用？”亦舒在他的報紙上寫專欄罵他，他笑：“稿照樣登，稿費照樣一點不加?！弊骷伊盅嗄菀蠼鹩乖黾痈遒M，金庸換了一套說辭：“你那么愛花錢，加了又花掉，不加！”

《明報》的老員工們抱怨查老板工資開得低，卻給新員工開很高的工資。查老板對外說明報不炒人，這是事實，但只是事實的一半，大部分人是因為工資太低了，主動離開，哪需要他炒。

憑借著精明的經(jīng)營策略，金庸創(chuàng)立《明報》并逐步將其發(fā)展為明報集團，為自己積累起了大量財富。此后，金庸還成立了明報出版社與明窗出版社，1991年1月23日注冊成立“明報企業(yè)有限公司”，當年3月22日在香港聯(lián)合交易所上市。明報集團1990年度的盈利高達7000萬元，到1991年度接近一億元。90年代初期，金庸以10億港幣的價格賣掉了《明報》。

金庸還曾與沈?qū)毿聞?chuàng)立世界華文傳媒有限公司。創(chuàng)建時，金庸占60%股權(quán)，沈?qū)毿抡?5%股權(quán)，公眾人士占25%股權(quán)，這家公司于1991年在港交所上市。1992年，金庸個人資產(chǎn)便達12億港元。

當然，真正掀起“金庸神話”的，還是他的14部武俠小說以及以其為基礎改編、翻拍的影視作品。

從20世紀70年代開始，金庸的作品在香港及海外一直高居暢銷榜榜首，他的小說平均每本超過1000版，最多達到2124版，總銷量超過1億元（人民幣，下同）。此外，金庸早前自稱，他每年從港臺地區(qū)得到的版稅（包括電影、電視）為1000萬元左右。

2010年時，金庸小說在內(nèi)地重新結(jié)集出版，金庸版稅收入350萬元；2011年的作家財富榜上，金庸仍以220萬位居第19名。到2014年，金庸在第九屆作家榜以330萬版稅位居第27名；2016年，第十屆作家榜上，金庸名列17位，版稅收入為850萬元。要知道，此時距離金庸封筆已過去了整整44年。

好友倪匡也評價他：“中國幾千年歷史中，文人不做官而能致富者，怕只有金庸一個人，舉不出第二個例子來了?！?h3>學者金庸：

81歲了還到劍橋讀博士

到底最熱愛哪份職業(yè)，金庸在不同場合有不同的說法。2003年接受《南方周末》采訪時，他說，記者、政治家、作家沒有真正的快樂。而學問，是真正的快樂。后悔寫了小說，他覺得學問不夠，是人生的一大缺陷。

那時79歲的金庸已經(jīng)成為浙江大學的博士生導師。退休后的金庸，在很多高校擔任名譽教授，當然有時也不光掛個名。1999年3月，金庸出任浙大人文學院院長，第二年他獲得浙大博士生導師的資格，招收隋唐史、中西交通史等方向的博士生。其間，他還著手寫一部新的《中國通史》，注入他全新的視角和觀點。不過，最終這樁美差最后還是落得一地雞毛，雙方不歡而散。2004年，金庸辭掉了浙大的所有職務?！吨袊ㄊ贰返难芯恳膊涣肆酥?。

金庸武俠小說里體現(xiàn)的史學素養(yǎng)一直受質(zhì)疑，好在他也沒有停下探索學問的腳步，81歲這年，他去了劍橋攻讀碩士，隨后又讀了博士。申請時，校方要求提供大學畢業(yè)證書，但金庸沒有，只有一大堆榮譽博士證書。好在劍橋大學David McMullen教授給了書面的證明，說他能讀能寫，并無困難。讀博期間，金庸謝絕了一切社會活動，與夫人租在簡陋的房子里，寫了博士論文《唐代盛世繼承皇位制度》。博士論文中，他經(jīng)過正史、野史兩個角度，解構(gòu)唐代太子繼位制度以及宮廷的權(quán)力斗爭，以證明正史造假。他認為馬嵬坡事件就是皇太子發(fā)動的武裝政變。

拿到博士學歷證書時，金庸已經(jīng)86歲了。

凡人金庸：

“我作為丈夫并不很成功”

褪下所有身份，金庸不過是那個動蕩而浮華的時代里，一個普通的男人，兒子、丈夫以及父親。這是關于他的新聞中，娛樂八卦最熱衷的部分，無一例外，所有報道都找不到結(jié)論，金庸是否暗戀夏夢，他跟妻子為何離婚，兒子的死因為何？無法定論處，是一個男人內(nèi)心的撲朔不明。

時間回到1946年，查良鏞受《大公報》之委命南下香港。原本只是“去半年再說”，父親和女友，都在浙江等著他。但沒想到這一偶然的決定，被歷史洪流挾裹，改變了他的一生。

1989年，77歲的繼母顧秀英去世，彌留之際，她給孩子們留下遺囑，“不要離開老屋，等著你二阿哥回來”。但查良鏞再也沒有回過家，即使到了故鄉(xiāng)的鎮(zhèn)上，他也沒有回村里看過一眼。

婚姻上，查良鏞也并不順遂。他與第一任妻子杜冶芬相識于1947年，婚后，杜冶芬隨他去了香港，但不久，夫妻分了手，杜冶芬獨自回到內(nèi)地。74歲的查良鏞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眼睛里含著淚光，他說，“現(xiàn)在不怕講，我第一任太太betrayed（背叛）了我?！?/p>

之后金庸創(chuàng)辦民報，千難萬險，第二任妻子朱玫與他患難與共，這位記者出身的美麗女子，聰明能干，明報初創(chuàng)早期，夫妻倆時常忙個不停，半夜才過渡口回家。朱玫生下了兩男兩女，照顧孩子之余，還會煮了飯，從九龍送到香港給他吃。日復一日，明報逐漸走向輝煌，共患難的故事結(jié)束了。

在同富貴的故事里，卻換了另一個人。查良鏞和朱玫的婚姻走到盡頭，跟一位女侍應走進了新婚殿堂。朱玫在孤獨和凄涼度過后半生，查良鏞跟新婚妻子林樂怡則過了一段普通夫妻的生活：“跟她的關系不算特別成功，又不算很失敗，和普通夫妻一樣啦。”

在白巖松的訪談里，查良鏞坦誠，“我作為丈夫并不很成功?！?/p>

作為父親，金庸共有四個子女，長子查傳俠，次子查傳倜，長女查傳詩，次女查傳訥，都是金先生與朱玫所生。

1976年，長子查傳俠在哥倫比亞大學自縊身亡，接到消息當天，查良鏞正在報館寫社評，一面寫，就一面流淚，很傷心，但還是要寫。

查傳俠的死，沒有定論。有人說是父母婚姻破裂，有人說是為情所困。無論如何，這是查良鏞心中難言的痛。骨灰運回香港，悲痛中的查良鏞，不得不用佛經(jīng)來求解脫。

幾個月后他開始修訂《倚天屠龍記》，小說里，金庸寫張三豐見到張翠山自刎時的悲痛，謝遜聽到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對于查良鏞來說，這寫得也太膚淺了，“真實人生中不是這樣的，因為那時候我還不明白?！?/p>

1991年，查良鏞打算出售《明報》，買家來了很多，他唯獨選中于品海，有人說，那是因為于品海長得像他死去的兒子。這是一個不明智的決定，但當時查良鏞解釋說：“理性上我沒這樣想。但他跟我大兒子同年，都屬猴，相貌也的確有點像，潛意識上不知不覺有親近的感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