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蒙古 清 揚
著一襲紅衣混跡其中,塵世,遁入一聲佛號。
經幡飄飛,拂去來時的足印。從來處來,往何處去?
大夏河水無聲,轉經筒日夜輪回,臥象山在六字真言中坐鎮(zhèn)東西,曼達拉山口吐蓮花。
佛樂如泉,傾瀉雪山般的圣潔。席地而坐的僧侶,把禪定的目光交給日月星辰。紅色的僧袍,紅色的疆域,一腳門里,一腳門外;修行,褪去歲月的斑痕,紅得如此鮮艷……
磕長頭的老阿媽步履蹣跚,骯臟的發(fā)絲在風中凌亂,她把一顆干凈的心交出去,祈求喜樂、平安。
卓瑪?shù)膼矍?,在長街一樣的紅墻外徘徊。追著一縷梵音,把一個名字念了又念。
飽經風霜的牧羊人和他的羊,立在蒼翠的佛林,目光定在潔白的佛塔上,心中想著柴米油鹽。經過的風,把砂礫打在他的身上,也打在寶瓶、陰陽獸、幡幢上。日子,如水般流走……
我的紅衣,包裹著我空蕩蕩的身體。我在一盞酥油燈下雙手合十,我心的清缽,泛起漣漪。我轉身,拉卜楞寺的陽光正好落入我的身體……
我經過時,夏風帶來的雨打濕草原。
牦牛、馬匹、羊群,還有滿坡的格?;?,都在雨中禪坐。大夏河,從南到北緩緩流淌。
遼闊的綠啊,期待桑煙升起……
如此沉寂。格薩爾王的戰(zhàn)馬歸隱南山,一部史書,包藏著神的旨意。這黃河上游的神祇啊,望風而逃的敵寇,被一場透雨追逐了千年……
好風憑借力。雄鷹的翅膀,風雨何懼?
酥油、糌粑、藏包、奶茶,深入??撇菰沟?;
姓氏和血脈,被藏鄉(xiāng)鄉(xiāng)音纏繞在一起;
紅紅的爐火,煨著草原的吉祥;一只神鳥,翩然而起……
走過桑科,草原的綠流過貫穿在風里的佛音,流向天邊;
走過桑科,誦經聲跟著經幡一起度化,把六字真言丟進風里;
走過??疲憷斯?jié)余音裊裊。拾起一根柴火,拾起一個民族風吹雨打的記憶。
這一汪水有著怎樣的魔力,吸引著成群的牦牛走來走去?
藏胞稱之為“措寧”,你豐茂的水草,讓這“高原明珠”上的牦牛生生不息。
野花鋪蓋著一望無際的草原,煙波浩渺的神湖萬鳥齊聚。雪域高原真正的香巴拉啊,在信仰的遼闊里,神,一次次降臨。
這一汪圣水,跋涉3400米的絕對高度。包羅與沉淀,攀援與升騰,靈魂的密碼,在澄澈和蔚藍里扎下根來。
解讀,心似微瀾;這里水平如鏡啊,這里的風掀不起波瀾。掬一捧圣潔的水,濯洗光陰。朝圣,在遠方以遠……
繁花綠草,都是最美的修辭,都是落進梵音里的一滴滴露珠。
尕海湖,在你的深邃、純凈、遼闊里,我像一頭牦牛那樣走來走去。眼望湖水,心向天堂……
(注:藏胞稱尕海為“措寧”,就是“牦牛走來走去的地方”。)
嘛呢經幡在風中誦念,一只蒼鷹的鳴叫在山谷間回旋。
山神涅甘達哇巨大的手臂,托起一座巨大的石頭宮殿。扎尕那,你得神的眷顧,那圣潔幽謐的美,來自天堂,來自亞當和夏娃的伊甸園。
藏式榻板木屋,追著神的步履,層疊而上,與神接近;
業(yè)日、代巴、達日、東哇村,都是神遺落在石頭城里的畫卷,在峭壁石崖間若隱若現(xiàn)。
隨著云朵游走的牛羊,健碩的肌肉,在油菜花的背景里,閃著光亮。
清晨的民歌,與拉桑寺的鐘聲交織在一起;勞作的身影,與每一寸土地、每一塊石頭交談。不去打探石城的秘密,只問農桑稼穡,五谷豐登。
坐禪,隨意在哪一塊石頭上,都能盡享石城的寧靜與自然。如果此刻,有一朵祥云繚繞,你可以抖落滿身塵埃。端坐在心經深處,思想的經文,為你打開。
你還可以凝視一只鷹的孤獨,正應和了你此時的虛空。什么都不去想,只凝視著鷹的翅膀,在石城廣袤的天際,劃出一道蒼勁的弧。
你畫扎尕那的容顏,你泯然一笑。亞當?shù)囊桓吖?,生出這花、這草,這清泉,這綠色的遼闊,這神祇的精髓。
扎尕那,桑煙升起的時候,我走不出你用石頭布下的迷陣。我多像一個失去故鄉(xiāng)的人,在你反復吟誦的神曲里,回歸……
只一眼,便似驚鴻一瞥。
你的美雕刻在瑪曲草原,雕刻在我的心上。
是百靈鳥動聽的歌聲、格桑花搖曳的身影、雄鷹矯健的翅膀、雪山雄渾的臂彎,還是卓瑪飄舞的裙裾、白氈房深情的挽留,讓你莞爾回眸?
你蜿蜒成黃河首曲的時候,一輪朝陽冉冉升起。
你慢下來,回顧來時路。圣潔的雪山給了你博大、深邃,也賦予你慈愛、祥和。你厚積薄發(fā),前方的路,關山幾萬重。
你“超潔凈無污染”,原始的美和力量,有神的旨意。
哈達的潔白,奶茶的醇香,手抓羊肉的鮮美,青稞美酒的清芬,藏族歌舞的粗獷奔放,藏胞干凈,真誠的心……黃河首曲,潔凈之源,成為經文的一部分,神的種子播撒人間。
我愿意,采摘你岸邊絢麗的花朵,戴在發(fā)間,聽風在發(fā)間吹響六字真言;
我愿意,逆流而上,與戎馬一生的格薩爾王相遇,邂逅一個民族在《格薩爾》史詩里的榮光;
我愿意,躺在你的身旁,聽你的呼吸、你的心跳;混沌初開的力量、華夏文明的力量,破空而來。桑煙升騰的地平線,佛光普照。
奔流,選擇在瑪曲草原。一場場草原的風,把浩蕩的黃河之水吹得更遠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