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昀赟

(北京交通大學，北京 100044)

近二三十年，隨制作技術的不斷進步，美國魔幻電影如《星球大戰(zhàn)》《指環(huán)王》《哈利·波特》《變形金剛》等系列作品出現，而單部的魔幻電影更是舉不勝舉，如《阿凡達》等，在繁榮的美國電影市場中，明星云集，魔幻佳片無數。雖然魔幻電影是電影中的一個類型，但就魔幻電影本身來說，每部影片都會打上導演的個人烙印，展示導演的風格。蒂姆·波頓作為著名導演，近些年執(zhí)導了數部魔幻風格的影片，并被觀眾和影評人稱為“巫師”或者 “魔法師”，這些稱語體現了蒂姆·波頓在觀眾心中的地位。因為他像就像魔法師那樣，總是創(chuàng)造出許多出人意料的東西和人們前所未見的視覺感受。而他的多部魔幻電影，總體上有著自己的風格，散發(fā)出獨特的藝術魅力。許多人都在分析其電影風格，但本文分析的是他的風格所體現出的實質。

一、魔幻電影的成熟與蒂姆·波頓魔幻類型的固化

自古以來，人類就充滿想象。在嘗試了繪畫和文學作品之后，電影的發(fā)明，為人類的種種幻想展示提供了最佳的手段，于是人們開始利用電影，來展示那些奇特的或神話的、非凡的各種元素，神話電影于是產生了。從歷史上來說，想象、幻想，可能是夢境和幻覺的體現，也是人們對自然界的一種認識。從人類心理成長史上看，對想象的追求和展示，并由此流行或書寫下來的故事，并將其制作成電影，都是人類想象的外在彰顯。這其中就有充滿著想象力的魔幻電影。

電影能成為真實地展示人們想象力的平臺和載體，還是近二三十年的事情。近年來，隨著電腦制作技術的成熟，人們可以展示出任何自己想象出來的東西，可以將任何魔幻題材的小說或傳說搬上銀幕，能在全球叫好叫座的影片，魔幻電影差不多占三分之一以上。而這些魔幻電影既有《星球大戰(zhàn)》《變形金剛》那種機甲戰(zhàn)士的拼殺，又有《戰(zhàn)神》《哈利·波特》的人魔對決，《蝙蝠俠》《美國隊長》這樣的人間正邪對峙，還有《愛麗絲夢游仙境》(1、2)這樣的人巫對抗。這其中就有蒂姆·波頓奉獻給大家的魔法世界，也是他所創(chuàng)造的魔法電影風格。從電影的數量和質量上看，他是美國比較高產的導演。

可以說，蒂姆·波頓的電影既是近30年魔幻電影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是代表，也得益于這30年來魔幻電影技術的提升和市場的成熟，二者互相促進。不論是從故事情節(jié)上，還是美學特征上、人物形象上，都是“不走尋常路”，如果沒有今天成熟的市場和審美觀念的變化，那么他的電影是很難被人接受的。而另一方面，他的影片也讓美國電影中魔幻電影類型更加被人們所認可。他在1989 年所執(zhí)導的影片《蝙蝠俠》，將幻想、英雄、恐怖三者結合，由此也使觀眾認可他的魔幻電影品牌。30年來，蒂姆·波頓的影片可以說也是美國魔幻電影的成長縮影，成為這類電影中不可多見的、特立獨行的部分。

由于蒂姆·波頓的魔幻電影影響過于巨大，甚至在觀眾心中已經形成了固定的印象，即他的電影就應該是魔幻類型的。比如，蒂姆·波頓在1994年執(zhí)導的《艾德·伍德》，講的是一位好萊塢導演的故事。影片開端是片陰森的墓地，演職人員姓名都刻在墓碑上。如此陰森的開頭，讓觀眾以為這又是一部幻想和冒險影片，然而影片卻完全是寫實的，遠離了觀眾的觀影期待，票房慘敗。對于電影公司和投資人來說，票房是第一位的。最終蒂姆·波頓又回到了魔幻的道路上，比如后來的《大魚》，其核心為現實主義色彩，但蒂姆·波頓也給這部影片標上“魔幻”標志。由此可見，蒂姆·波頓的“魔法師”形象已經固化。

二、故事情節(jié)的怪誕與詭異

魔幻電影之所以吸引人，一是滿足來自于人們對真實所見之外的幻想，以及對不可見的轉化而帶來的驚喜和視覺沖突，也就是說這類電影是一種圓夢的手段。而魔幻電影導演也正是從人的這一特性和渴望發(fā)出，進行造夢，幫助人們實現心中的夢想，用超自然的影像，讓觀眾看到了“現實與真實”。在魔幻電影世界中，導演發(fā)揮天馬行空的想象，所制造的一切都是合理的，電影沒有時間和空間的約束，自由地表達，從存在就是合理的，到不存在也是合理的這種哲學，從而讓虛無縹緲成為“真實”的一種，讓夢想照進現實。弗洛伊德曾論述過，藝術是得不到滿足的原欲的補償性升華，文藝本體就是白日夢、審美化的夢。那么，對這種虛幻的表達，并不僅僅是技術手段所制造的那些影像，還包括故事情節(jié)。對于情節(jié)的掌控，最能體現出一個導演的能力。多數美國導演的魔幻電影情節(jié)是中規(guī)中矩的。因為魔幻色彩本身對觀眾的智商就是一種考驗了，但蒂姆·波頓的電影在情節(jié)上卻與眾不同。其他人的魔幻電影是為了讓觀眾真切地感受到大銀幕上神奇而美好的童話世界，使自己的情緒得到釋放?？墒堑倌贰げD電影情節(jié)的安排，怪誕而詭異，似乎并不是讓觀眾來體驗銀幕展示出來的美麗童話世界和奇異的影像，而是讓觀眾努力地集中理智，收束情感，觀眾的身心不僅得不到放松，還要繃緊神經。甚至有評論說，他的電影是對觀眾的一種考驗。

比如《僵尸新娘》的男主角維克特，被一位少女的鬼魂愛上。此后經過一系列周折，這位少女保護了維克特。還在維克特的婚禮上送出婚禮祝福，而自己化成千萬只蝴蝶，踏破月光，飛向遠方。影片作為動畫片，正常來說，觀影者為兒童，可是影片卻是陰暗冷峻、風格詭異的格調，完全不適合兒童觀賞。從情節(jié)上看，《僵尸新娘》一定有著非常驚悚的元素，可是，故事情節(jié)上卻是以天馬行空的想象所醞釀而出的一部喜劇，不僅包含幽默，還有著凄美浪漫的內在縱深，當美麗的新娘變成蝴蝶，傷感的結局賦予了電影至誠的情感內涵，而壓抑的人間與歡快的鬼界在電影中所形成的鮮明對比，更給人以耐人尋味的現實思考。

再比如《圣誕夜驚魂》，雖然不是由他親自執(zhí)導，但他作為監(jiān)制，全程參與其拍攝，影片背景設置、人物性格特征、形象，甚至音樂創(chuàng)作，都親自把關，充分體現了蒂姆·波頓的導演特色，是一部典型的蒂姆·波頓式影片。該片也由此被認為是蒂姆·波頓的代表作。故事中，萬圣節(jié)村的首領骷髏杰克為了尋找刺激，偷了圣誕節(jié)村的禮物帶回了萬圣節(jié)村，甚至綁架了圣誕老人，自己要扮成圣誕老人主持下一個圣誕節(jié)。結果生產的圣誕玩具都是萬圣節(jié)風格的，驚嚇到孩子們，杰克也因此受到懲罰，并認錯悔改。這部影片的情節(jié)也與美國魔幻電影情節(jié)一樣出人意料。而《大魚》這部代表作，蒂姆·波頓用了魔幻的外衣，通過愛德華講述自己年輕時冒險傳奇的經歷，天衣無縫地將“真實”和“幻想”的世界融合起來。其情節(jié)設置之巧妙無人能比，這是一部幻想型的現實主義作品，傳遞出影片中人物秉持積極樂觀的人生態(tài)度。而最近幾年，蒂姆·波頓所執(zhí)導的《愛麗絲夢游仙境》兩部曲，影片女主角愛麗絲通過浪漫奇異的冒險經歷，書寫了現實社會和心理幻境的不統(tǒng)一和沖突。最后是在童話世界中完成了蛻變與自我價值的實現，戰(zhàn)勝自我，實現心理成長，完成自我尋求的認證之路。這些影片與其他導演的魔幻影片相比，其情節(jié)跳動性極大，線索復雜，將幻想與現實混在一起，看似是魔幻，其實是講現實；是在小型的沖突中講述人生哲理，不同于其他導演的風格那樣大開大合，形成了自己的風格，這種風格也被人稱為“哥特式的故事情節(jié)”。

三、影片風格的幽暗色彩與凝重氛圍

魔幻與童話類型是蒂姆·波頓的強項，正常來說，不管是動畫影片還是真人影片，魔幻和童話影片應是色彩明快絢麗的，給我們一種心理享受，如《神偷奶爸》《海底總動員》等；還有的影片如《冰雪奇緣》《哈利·波特》的色彩，是隨著真影片情節(jié)的變化而變化的。比如在邪惡勢力強大時，影片就是陰沉昏暗的；而正義力量強大時，則是明快鮮亮的。但蒂姆·波頓的影片風格，卻是對立卻又能實現統(tǒng)一的。

正如觀眾也熟知的，蒂姆·波頓的魔幻電影作品中，具有濃郁的哥特式藝術風格。這種風格往往與黑暗、恐怖、陰郁和詭異等氣氛相聯(lián)系，經常有幽暗的森林、昏暗的走廊、高大而沉色的古堡、成片的墳地等，而與面色蒼白、性格扭曲、行事出人意料的人物相聯(lián)系。而這些因素構成了蒂姆·波頓影片的主要元素，特別是在魔幻影片中，這種哥特風格的場景和元素更加明確，成為其特色代表。而最能體現這種元素的，當屬《理發(fā)師陶德》和《斷頭谷》。其中《斷頭谷》開片，即是讓人感覺驚懼的場面：蠟燭油滴如血，月黑風高的古道中馬車疾馳，隨后的慘叫讓人恐怖，接之的人頭落地，畫面血腥讓人無法直視。黑色和灰白色成為影片的基本色調，白色霧氣陰冷飄蕩，其中若隱若現的低矮小屋顯得陰沉壓抑，迷離神秘，特別是無頭騎士的大篇幅的鏡頭描寫，以及無頭騎士多次殺人的場景，都直觀呈現。雖然影片結尾溫情脈脈，可是哥特式風格中所有的可怕元素都被蒂姆·波頓淋漓盡致地呈現，給觀眾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理發(fā)師陶德》中的血腥屠殺，建筑的黑白灰三色搭配，主人公僵硬蒼白沒有表情的面孔，都是黑暗與恐懼的外顯?！督┦履铩分械陌瞪陀乃{，都展現蒂姆·波頓固有的風格。它的幽默也是冷峻中的愜意，對人物和畫面的刻畫細致入微。這種黑色元素的運用，與那種出人意料的情節(jié)，給觀眾帶來了詭異的視覺享受。這種恐怖和痛苦、詭異和驚悚的黑色美學，也給觀眾提供了另類的審美趣味，使得蒂姆·波頓的哥特式電影產生了自己的魅力，也使得蒂姆·波頓的電影有著自己的美學特征。

相對于黑色美學哥特式，在色彩運用上，蒂姆·波頓又使用另一種極端的方式，過度地使用鮮艷的色彩，極盡色彩絢麗之能事。比如 《查理和巧克力工廠》和《愛麗絲夢游仙境》，畫面猶如打翻的顏料盤，鮮艷多彩，視效帶觀眾入仙境。但這種絢麗與《阿凡達》《飛屋環(huán)游記》的春光明媚、花紅草綠還是不同的，蒂姆·波頓使用的色彩中，有一種怪異和驚悚在其中，就如同一個自閉癥患者，其中表達的信息，也展示著情節(jié)的與眾不同，一樣使人感覺恐懼與不自在。

這種色彩的使用，不僅僅是在影片背景、道具等上面，也同樣出現在人物形象上。在蒂姆·波頓的影片中，不管是主角還是配角，是正面人物還是反面人物，從服裝到面部化妝，都極具個性，夸張和詭異，對于習慣于正常審美的觀眾的接受力和想象力來說，帶來了巨大的心理和視覺挑戰(zhàn)。伊娃林格扮演的佩小姐以黑色服飾為主色，再上加濃厚的眼影妝容，配合煙斗、懷表，通過演員本身驚艷、神秘、美麗的氣質，不需矯飾就能完美地塑造一個具有魅力的哥特式的人物形象。如《愛麗絲夢游仙境》中的人物形象，華麗而怪異，夸張的瘋帽子，紅皇后頭大如斗，白皇后的頭發(fā)和皮膚慘白如雪，卻配有極為奪目而令人心生畏懼的黑色嘴唇?！都舻妒謵鄣氯A》中的愛德華黑色的眼圈鑲嵌在蒼白臉孔之上，雜亂蓬松的發(fā)型之下是瘦小的身材，再加上人物孤僻的性格， 對于凸顯影片主題有著不可或缺的作用。

可以說，蒂姆·波頓的電影中，色彩雖然艷麗，但它仍舊是哥特式美學的另類體現，仍舊是“暗黑童話”的表達。 這也是他的影片能獨步天下的一種力量所在。

四、結 語

蒂姆·波頓的魔幻電影，是隨著時代的需要而不斷地成熟起來的，他天馬行空的想象，超越了觀眾的心理，他在夢幻、奇思妙想的世界之中，以溫柔而細膩并帶有神經質的情愫，書寫出一部部動人的故事。以恐怖的人物形象來制作出一部部恐怖、神秘的影片。特別是在人物形象上，其反面人物，并非形象的丑陋，而是在濃妝艷抹之下的精神上或氣質上的丑惡。這種惡毒不是靠觀眾的視覺捕捉到的，而是在心理上感受到的。蒂姆·波頓給我們呈現的，是另類的魔幻電影，由此成就了他在電影界魔幻性現實主義導演的歷史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