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大成

我喜歡騎摩托車旅游看風景。此行的旅游路線，經磨盤山大峽谷到磨盤山，再去探訪神奇的自然景觀五摞石。

磨盤山大峽谷以險幽著稱，谷口叫倚天門可見一斑。清早騎車到倚天門林點，護林員老游建議我步行上山。我不，決定冒一次險。磨盤山是全省最后一個通公路的行政村，“村村通”硬是從懸崖峭壁上摳出條路，回腸宛轉，可謂天路。我掛一檔，雙腳撐地，心驚膽顫，一身虛汗勉強騎到上山。山上稍稍平坦，山溝山洼里分布著十幾個自然村，因交通不便，山民多搬到山下。

五摞石景點尚未開發(fā)，沒有明確的旅游路線，得找個向導。因緣際會，我騎車抵達桃花尖的時候，碰到個人在摘山野茶，是老陳。老陳小60歲，四方八墩的有幾分憨。我說請他當導游，老陳摘茶的糙手遲疑了一下。正是春三月，高山茶采摘的黃金季節(jié)，一天一個價。我估摸，以老陳的手腳，一天摘個10斤茶草，值個300元。我說，給你300塊錢導游費。老陳又遲疑了一下，答應后說得回去準備下。

老陳的家離茶園不遠，一進兩重土墻瓦房四合院，維護得很好。土墻是用夾板填土，樹條做筋，一層層夯出來的。雨不淋墻墻不到，與日月同輝。老陳泡新茶，我品一口：“真好喝！”老陳高興地把茶葉袋子塞進我的旅行包。我要是說，他的傳統(tǒng)民居真好，他是不是要把四合院送我？堂屋上方是 “天地君親師位”，牌位下的像框里是個慈眉善目的婦女?！拔椅堇锶?。”老陳說。上個世紀七八十年代，山上有樹，富裕，山下許多姑娘嫁樹。老陳用三副板桐換個初中生。“她跟我，虧！”老陳說，“她待我好得很！”可好人無長壽，年前屋里人得急癥走了。兩個兒子搬到山下的集鎮(zhèn)住，住山上說不到媳婦，風水輪流轉。老陳故土難離，成了留守老人。

老陳換上帆布褲子，登山鞋，洗洗手，點燃葛藤火繩，端出根紫竹桿銅窩長煙袋吃旱煙。我敬他紙煙，他擺手。濃烈的葉子煙味兒把我熏出老遠。過罷煙癮，老陳又一碗接一碗地喝茶。他說：“把水先喝下存著，上山后不再喝水?！彼洲D進灶屋揭開鍋蓋，鍋里半鍋米飯。我笑問：“把一天的飯也吃下？”他說：“一心無二用。水喝飽了，不能再吃飯?！彼麑堢P進濕手巾里，使勁捏兩個飯團，砸死狗。我說帶有干糧，他擺手。老陳找把柴刀，插進刀架，系在腰間，背上裝有飯團的褡褳，戴上草帽，又讓我戴一頂草帽，出發(fā)。

一路山畫眉婉轉，山蘭草幽香......老陳走前面帶路，小路寬不盈尺，被青枝綠葉覆蓋。遇到過不去的地方，老陳用刀把樹枝或刺或藤勾到一邊，讓我通過后松開。他緊握柴刀，并不殺生。遇到條土地蛇，他用刀尖挑起扔得遠遠的。我說：“見蛇不打三份罪?！彼f：“又沒害你?！薄暗人δ悴痪屯砹?？”他說：“蛇不亂咬虎不亂傷?！币宦贩皆綆X，遇到一頭擋路拱竹筍的野豬，老陳“嗨嗨嗨”地像趕自家喂的黑豬。野豬賽豹子，竟聽話地走了。

五摞石，奇特又壯觀。五塊巨石不規(guī)則的一個摞著一個，上面一塊最大，長約一丈，寬約八尺，高約五尺。上面一塊往西伸出老長，重心好像不垂直向下，又一看，倒數(shù)第二塊石頭往東伸，平衡了！最下面一塊石頭最小，頗具觀瞻。下面是一小塊平地，有好多小石頭東西南北四個方位拱衛(wèi)著五摞石?！按笫^要用小石頭塞”，成就了幾丈高的五摞石，永遠屹立不倒！

關于五摞石，沒有傳說，沒有傳奇。不，它們本身就是傳說，傳奇。

為了全方位拍下五摞石偉岸的奇觀，我請老陳砍開擋住巨石的草木，老陳高矮不同意，說這樣好得很！是的，雜花生樹，姹紫嫣紅中的五摞石別有風韻。我抓拍下老陳靠在五摞石邊的憨笑，再看相片，覺得他好帥！我再想拍幾張，他擺手，去撿垃圾。五摞石周圍有不少游客丟的食品袋，礦泉水瓶......老陳細心地撿起，裝進褡褳。都忙罷了，我和老陳坐在五摞石邊歇息。老陳給我個飯團，他自己啃一個。我給他餅干礦泉水，他擺手。我想吃根煙，他擺手。

天快黑了，我倆回到他家。我掏出300塊錢給他，他擺手說：“本來就打算去五摞石撿垃圾，順路帶你?！蹦鞘謩莶蝗莘洲q。上山容易下山難，我不敢騎摩托車下山。老陳說：“正好，林點的老游找我有事兒，我開三輪車送你和摩托車?！睕]想到老陳會開三輪車。老陳說：“去年屋里人得急癥，背到山下斷氣。醫(yī)生說走路上耽誤了，我狠命學會開三輪車?！?/p>

到了倚天門林點，老陳問老游：“么事？”老游說：“吊事沒得，逗你玩兒！”“你這個人么這味兒！”老陳生氣地站在那里，成一道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