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婕
摘 要:文章以陸儼少先生與桂林山水的緣起談及先生的藝術生涯與寫生情懷。從中國山水繪畫寫生發(fā)展的脈絡入手,探討在山水畫不斷發(fā)展的過程中,中國山水畫在寫生演進中表現(xiàn)手法以及表現(xiàn)形式的演變。在傳統(tǒng)與變革之間,中國山水畫如何發(fā)展,直至50年代左右,寫生熱潮的簇擁下,其寫生的緣由以及發(fā)展的歷史背景需要,從而衍生出陸儼少先生繪畫生涯中這一階段對于他在山水畫寫生方面的突破、探討與同時代的畫家相較有何異同,有何發(fā)展與更新。對于陸儼少先生在自我繪畫修養(yǎng)和作品帶給山水畫壇的新意流方向、對他整個流淌著的藝術思源的啟發(fā),以及對后來的繪畫者的影響以及對桂林山水的價值進行了探討。
關鍵詞:陸儼少;桂林;山水畫
談及中國山水畫寫生歷史,想必有些新意但實則不然,山水畫寫生跨度也有近千年的歷史,雖然從史書的記載中并沒有完整的查處,但是我們仍能從一些歷代成熟的理論以及畫家的看法中找尋到一些蛛絲馬跡。歷代山水畫家“搜妙創(chuàng)真”目識心記的繪畫觀察方式以及傳統(tǒng)中國畫追尋的氣韻和生意,禪學道家精神使得山水畫的表現(xiàn)形式并不是單一局限的照葫蘆畫瓢,對景摩物,而是游覽著的,有情操的如詩意般的游覽和觀看過后的一路風景存留在腦海中、胸中的神氣,其中包含了萬物生長的規(guī)律和動態(tài),山水畫之所以靈動的淵源來源于一種對自然的敬畏和生機、神情的表露。
20世紀50年代國畫寫生的開始,與國家政府的支持有一定的關系。回顧前一個世紀的中國大地,傳統(tǒng)文化在西洋強烈炮火的轟炸下也發(fā)展得支離破碎,新中國的成立無疑給了中國文化一個喘息的機會,也將能蓄勢待發(fā)地推進。山水畫寫生在50年代倡導的“走出去,畫山水必須畫真山水”的推動下,大批的藝術家在各級行政部門和藝術學會的組織資助下,開始了外出寫生,找尋山水畫新的突破的面貌。這其中就有一批優(yōu)秀的前輩如齊白石、李可染、傅抱石、關山月、陸儼少等優(yōu)秀的繪畫者。陸儼少在眾多寫生的去處中,唯獨對桂林山水漓江的風景難以忘懷,在桂林的兩次寫生經(jīng)歷對于陸儼少的山水繪畫歷程和創(chuàng)作以及中國畫技法和未來發(fā)展產(chǎn)生了具有價值意義的影響。
一、陸儼少與桂林之緣
(一)陸儼少的藝術寫生經(jīng)歷
在從事繪畫近70多年的時光中,對于山水畫寫生是陸儼少先生一直堅持的也是他所熱愛的,他對自然的熱愛和對中國山水的不斷游覽,觀察和思索,使得他的山水畫寫生經(jīng)歷頗為豐厚,同時也深得自然山川精神的熏陶養(yǎng)護,繪畫作品也在寫生中出現(xiàn)了極大的突破,對近代中國山水畫產(chǎn)生了影響。早在先生二十幾歲的時候他就買地造屋享受田園般詩意的隱居生活,寫生愜意,游在畫中。陸儼少先生認為,對畫家而言,“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缺一不可。先生把對深入理解自然意義歸納總結為“擴展視野,增強感受,提高意境,豐富技巧”。陸儼少先生師法古人,從傳統(tǒng)出發(fā),在游歷山水的過程中,涉及地域廣闊,根據(jù)先生自敘的確切記錄,自1933年至1984年期間到各地寫生,上登黃山、妙峰山、太行山,下臨石窟河流,在歲月的積淀中,在對山川的閱覽中,再次回歸到對古人古畫的認識,以及對傳統(tǒng)的印證。由此可想到先生曾說:“畫山水就要到山水中去?!薄耙宰匀恢鑿秸?,則畫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則山水決不如畫”,董其昌言此,本意雖重視筆墨的精準妙趣,但卻依然肯定了自然規(guī)律和繪畫法則相輔相成的關系。
(二)陸儼少與桂林緣起的歷史背景
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國山水畫50年代左右的發(fā)展需要,在當時的社會風氣和新的美術思潮的推動之下,各級畫院、美術家協(xié)會相繼組織展覽和寫生活動,在一些有利條件的促使下,陸儼少先生得以參與到熱愛的寫生隊伍當中。1962年,陸儼少先生因到廣東參加僑鄉(xiāng)寫生,之后到廣西南寧、桂林、柳州等地游覽的過程中,被桂林地區(qū)奇特的山水地貌、景色秀麗的山川所吸引,有感而發(fā),于是創(chuàng)作了《漓江春泛》。因此情此景感悟道:“桂林山水,奇峰拔地,肩隨行列,合踏逢迎,數(shù)百里不斷……”復至桂林于1997年,此行應邀為柳州飯店創(chuàng)作一幅作品。游覽柳州諸景之后又到桂林,再游漓江、七星巖、象鼻山、疊彩山等景點,又泛舟于漓江之上,放眼漓江,水清見底,兩岸群峰矗立,千山一貌,山川直入云霄,堪稱奇觀。在游覽過桂林的風景名勝之后,創(chuàng)作出《聯(lián)嵐含輝》。由于游覽桂林山水的情懷和寫生創(chuàng)作的啟發(fā),在陸儼少先生晚年的時候提及桂林山水還有所眷戀和難以忘懷,在陸儼少先生76歲的時候還提筆創(chuàng)作了有關桂林漓江山水的畫作題為《漓江山水圖》。
二、陸儼少桂林寫生比較
陸儼少先生到訪桂林的兩次期間創(chuàng)作了數(shù)幅作品,其中初到桂林時創(chuàng)作的《漓江春泛》,描繪漓江初春兩岸的美景,先生作畫時運用漓江和兩岸的初春景色描繪漓江流域的蜿蜒姿態(tài),兩岸邊的樹木風貌,茂盛的生長狀態(tài),仔細觀察,還會發(fā)覺江岸邊的幾葉扁舟,靜靜在那里??恐?,給畫面增加了很多生氣和靈動。有人曾問,帆動而水不動,樹動水也不曾動,這符合自然規(guī)律嗎?繪畫其實就是矛盾存在于同一處的意義,矛盾無處不在,無時不有,繪畫也是具有哲學性的意義。這幅作品是先生早期的畫作,還沒有留下他獨特的符號,傳統(tǒng)的筆墨技法偏多,但是留白的空間在畫中也初見端倪,繪畫用筆有厚度,筆墨的變化和豐富的筆觸,從畫面效果中能感受到先生傳統(tǒng)根基的深厚,這源于陸儼少先生早年對于傳統(tǒng)山水的大量臨摹和觀看,其中透露著宋人山水的氣息。
復到桂林時,先生已經(jīng)年過七旬,再次游覽桂林山水,與先前的感受又不盡相同了,這次不僅參觀的去處增多,而且先生對于桂林的體會也有加深?!堵?lián)嵐含輝》是一幅橫39厘米縱98厘米的較大幅作品,畫中先生對桂林山水的題跋也頗有他的情誼,描繪下漓江水清澈映照下的群峰,如明鏡般的水面中透出山靈水秀,奇峰異景,又引用了唐代詩人柳宗元的話,表達對桂林山水的喜愛。畫中兩三間農舍被遮擋在山石和樹叢中,有種山野人家的炊煙幽靜,中間的幾只漁船停靠在江岸邊,一只蕩在江中,遠山峰巒起起伏伏,拉長了畫面的視覺效果也富含了悠遠的意境。此幅作品相比較《漓江春泛》時的技法成熟,其著名的“留白法”和“模塊法”的運用在畫面中體現(xiàn)較多,這也是陸儼少先生在70年代運用的較為穩(wěn)定的技法符號。留白處也可以理解為多層含義,像是云霧,也像是水江河,亦或是日光等。此技法用在此處也正合此景,漓江的煙霧有迷蒙深遠幽寂之意,漓江的蜿蜒優(yōu)美之軀如少女般的婀娜,留給觀者想象的空間也給陸儼少先生以深深的思戀。
三、陸儼少桂林寫生的藝術影響
(一)桂林寫生對陸儼少繪畫的自我闡發(fā)
到了陸儼少先生晚年時期,回顧游覽的祖國大好河山,名勝古跡,對桂林漓江還是很有眷戀難以忘卻。在先生76歲和77歲時分別作《漓江山水圖》和《桂林山水》兩幅,畫中依然題跋,表達桂林的萬山青蔥,連綿不絕,江水與山巒呼應,凝視景致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遇到雨過之后,煙霞澄澈鮮明,又見綠樹成蔭,再遠眺天際,感覺到很是清爽舒適,因此我又去了一次。雖然陸儼少先生僅到桂林兩次,以桂林山水創(chuàng)作的畫作也不多,但是這些畫作依然能呈現(xiàn)出先生在20世紀50—60年代以后自我風格的變化和闡發(fā)一些經(jīng)過,以及桂林山水對他的影響和啟發(fā)。
(二)陸儼少寫生對當下畫者的藝術寫生和創(chuàng)作啟發(fā)
“如果藝術傳統(tǒng)是一條長河,那么造化可比之高山,其題本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登臨其巔,則千里之遙盡收眼底矣!”藝術的創(chuàng)造,在一定意義上來談是一種發(fā)現(xiàn),在傳統(tǒng)中發(fā)現(xiàn),在生活自然中發(fā)現(xiàn),這才是最重要的發(fā)現(xiàn)。桂林山水的自然地貌吸引著一代又一代的繪畫者到此寫生,同時也引領者當?shù)氐乃囆g家們譜寫傳誦著桂林山水的秀美容顏,漓江讓他們的靈感如源泉般涌動。中國畫山水自古至今依然承載著作為中國傳統(tǒng)精神的內涵,山水畫在一定意義上也賦予了我們的情感和對祖國民族的熱愛。陸儼少先生作為中國20世紀50年代中期畫壇的一位巨匠,在自我的角度對中國山水畫借古開今,傳承開辟延續(xù),通過寫生的方式創(chuàng)造性地發(fā)展自我獨特的筆墨語言和藝術樣貌,打破了清代以“四王”摹古一成不變的山水畫圖式,為中國山水畫指引了新的方向。山水畫將在現(xiàn)代社會代表著什么層次的含義和表達,如何去表達,舊的情物與新事物的碰撞,正顯而易見地發(fā)生著關聯(lián),用心去研習傳統(tǒng)文化的精髓和臨古體味是我們需要像陸儼少先生所學習的,基本功的扎實和傳統(tǒng)文化的積淀,才使得在新中國成立初期社會轉型波蕩起伏的狀態(tài)下,先生仍能穩(wěn)如泰山地把握好古和今的關系,才能在不變中萬變,而萬變也沒有失去根本的精神。寫生和創(chuàng)作亦是如此,寫生中穩(wěn)下心來,吃苦耐勞,深入去觀察體味自然賦予的意義,走“進”自然而不是走“近”自然。如何“師法造化”,是我們需要去思考也是需要同先輩們去學習的問題,如何將傳統(tǒng)精神更好地融入到山水畫中去,觀畫則如畫中的深情切意,如“感時花濺淚”的共鳴值得去思索。
四、結語
20世紀50年代中期的寫生潮使得寫生的形式方法多樣,寫生在當時也成為新中國初期山水畫的一種創(chuàng)新的道路。陸儼少先生作為這一時期的山水畫大家,在寫生過程中產(chǎn)生桂林獨特的藝術情緣,先后兩次到桂林欣賞漓江周圍的山水風貌,加之先后去到各地的寫生探索、積累得以創(chuàng)作出具有獨創(chuàng)性的繪畫方式方法,其“留白法”“墨塊法”“云水法”等獨特的藝術語言,給后人耳目一新的啟發(fā)也使得他自我繪畫過程如溪流源源不斷地流淌著,蛻變著,他追逐藝術的精神、不斷實踐的過程以及他堅韌的意志力讓我們敬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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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廣西師范大學美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