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被修復的浸血照
一張老照片最長熬不過百年,等顏色褪了,承載的歷史記憶也就沒有了。一位叫袁寶鈞的老人,幾十年間一直在做修復老照片的工作。當他看到了解到一張浸血照片背后感人愛情故事的時候,他含著眼淚,用11天的時間,修復了這張照片,還原了本來的樣子。照片里是一對夫妻,男的叫陳毅安,曾經(jīng)擔任紅3軍團第八軍第一縱隊司令員,他的妻子叫李志強。
這張照片拍攝于1929年,那個時候陳毅安和李志強已經(jīng)相戀7年之久。7年時間里,兩人聚少離多,在一起的時間還不足一年,書信成了兩人僅有的溝通方式,連接著兩個深愛之人的心。
從1922開始,到1927年,五年間,陳毅安給妻子共計寫下了54封信件。這些信件,飽含了陳毅安對妻子李志強的濃濃的愛戀。其中一封信寫于1927年3月13日,“我的寶貝,我非常的掛念你,我有時也想吻你一吻,但是做革命工作的我們,本來只能努力革命。然人類是有感情的動物,戀愛問題還是不能擺脫,好苦好苦?。 保ㄋ氖猓?/p>
這時候的陳毅安,表面上是武昌國民政府警衛(wèi)團負責管理后勤的軍官,實際上他還一名共產(chǎn)黨員,而在那個時候他共產(chǎn)黨員的身份是絕對不能暴露的。透過陳毅安的信,我們能感受到,陳毅安是糾結的。對于愛人的想念,讓他想放下一切奔向李志強身邊??墒撬牧硪恢厣矸?,讓他不得不讓他暫且放下愛情。正所謂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四·一二反革命政變爆發(fā)后,陳毅安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危險。未婚妻李志強的心里很是焦急,因為她不知道她的毅哥,是否平安。李志強現(xiàn)在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愛人的來信。
陳毅安當時一直處在行軍的途中,根本沒有時間顧得上寫信。后來,陳毅安行至廣東韶州,在情況稍微穩(wěn)定的狀況下,才騰出時間寫了一封信。
54封信,濃濃相思情
1927年5月,就在中共五大剛剛閉幕后的第二天,湖南衡州碼頭,陳毅安給戀人李志強寫了一封長信?!拔遗侣犃魉炫鹊呐甭暎才驴创^晶晶似的明月,更怕聽旅客中談論青春年少的樂趣,生別離的悲哀?!毖笱鬄ⅲ搓愊嗨贾?,但陳毅安終究表示,不可纏綿于兒女情長,進而抒發(fā)革命豪情?!八记跋牒螅宋覀兣Ω锩?,再找不到別的出路,把一切1日勢力鏟除,建設我們的新社會,這個時候才能實現(xiàn)我們真正的戀愛?!?/p>
湖南長沙,當李志強收到了愛人的這封信的時候。她當然憧憬于信中與心上人的纏綿,但信上赫然蓋著的軍戳,清晰地提醒著少女,她的愛人陳毅安,是一名光榮的革命軍人。她為愛人擔憂,但更為他驕傲。陳毅安所在的國民革命軍第四集團軍第二方面軍教導師第三團,也被稱作武昌國民政府警衛(wèi)團。隨著大革命失敗后局勢的不斷嚴峻,這支部隊自廣東,經(jīng)湖南,至武漢,枕戈待旦,劍指南昌。
在部隊北上的途中,陳毅安還收到了一封李志強的來信,恰巧當晚,陳毅安又得知部隊在6月7日乘火車去往武漢的途中,將在長沙??俊j愐惆蚕渤鐾獾呐艿洁]局,給李志強發(fā)了一封電報“信悉,6月7日午在長沙北站一晤,勿誤”。12點整,隨著一聲汽笛聲響,火車緩緩地進站了,車還沒有停穩(wěn),一個身影便從窗子跳了出去。徑直地跑向在站臺上等候多時的李志強。一對訂婚五年的戀人,重逢之后,卻僅有短短27分鐘時間來互訴衷腸。臨別之時,李志強在陳毅安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在這一面之后,兩人便又是天各一方。1927年8月下旬,南昌起義后,數(shù)支武裝力量,正式合編為中國工農(nóng)革命軍第一軍第一師,下轄三個團。陳毅安所在的警衛(wèi)團,編為了第一團!歷經(jīng)干辛萬苦,1927年10月27日,毛澤東帶領部隊成功登上井岡山。井岡山上,時任中國工農(nóng)革命軍輜重隊隊長陳毅安,給戀人李志強寫下了第54封信。
通過寧岡龍頭郵局轉來的這封信,是陳毅安給李志強寫的最后一封信。此后,他湘贛轉戰(zhàn),奮戰(zhàn)井岡,也就沒什么條件再寄信了。1928年11月,陳毅安率部迎接由彭德懷等率領的紅5軍上井岡山。當紅4軍向贛南、閩西進軍時,根據(jù)毛澤東的提議,他留在紅5軍工作,先后任副參謀長和參謀長。1929年1月,在大汾戰(zhàn)斗中,他的左腿被敵彈擊穿。受傷之后,陳毅安考慮到眼下沒有擺脫敵人的追擊,部隊還需要長行軍,他和一些傷重的同志需要用擔架抬著走,肯定對部隊行動不利,便主動申請留下來,等傷好之后再去尋找部隊。在部隊臨走前,彭德懷給他下了一道命令:“傷好之后,就先回老家湘陰同未婚妻結婚,至于什么時候返回部隊,會派人去找你的?!?/p>
當陳毅安同李志強,說完這些年的經(jīng)歷,陳毅安說了一句讓李志強等了6年也盼了6年的話?!爸緩?,我們結婚吧!”兩人的婚禮,非常的簡單,沒有鑼鼓嗩吶,沒有傳統(tǒng)的大拜儀式。兩人的結婚照,就是前面提到被修復的照片。此后,陳毅安一直把他放在胸前,直到犧牲,也從未離身。這張照片是兩人唯一的結婚照?;楹髢扇说纳睿彩翘鹈鄱腋?,夫妻倆很少外出。出于好奇和對丈夫革命生涯的仰慕,李志強常要陳毅安講述戰(zhàn)斗故事和其他的經(jīng)歷。陳毅安也會給妻子講一些革命道理。每當聽完這些道理,妻子心里總會浮現(xiàn)一絲惆悵,丈夫是一名革命軍人,遲早還是要離開自己的。
英雄已逝,長情難消
1930年6月16日,根據(jù)中央的指示,陳毅安原本所在的紅五軍擴編為紅三軍團,下設五、八兩個軍,軍下面設縱隊。軍團任命陳毅安為八軍第一縱隊司令員。該軍團7月3日攻克湖南岳州后,準備攻打長沙,彭德懷在這種情形下派鄧萍來湘陰,要陳毅安盡快到任。
為了心中的革命理想,陳毅安再次踏上了前線。陳毅安到達部隊之后,很快便投入了戰(zhàn)斗之中。1930年7月,彭德懷分析了局勢之后決定,27日向長沙發(fā)起攻擊,指定由紅一縱隊打頭陣。他親自給陳毅安寫了手令。7月28日清晨,紅三軍團掃清了城內(nèi)守敵,占領長沙全城。此役消滅湘敵八干余人,俘虜團長以下官兵近三干人,成為第二次國內(nèi)革命戰(zhàn)爭時期紅軍攻下的唯一省城,在國內(nèi)外產(chǎn)生了巨大政治影響。
占領長沙之后的日子是忙碌的,令陳毅安高興的是,妻子李志強竟也意外來到了長沙,兩人又能相見了。8月4日傍晚,陳毅安忙里偷閑,來到妻子暫住的表兄家,他得到了一個讓他更加欣喜的消息,妻子懷孕了。陳毅安開心的拍起手來“好極了,我要做爸爸了,以后生下來不論是男是女,要和我一起干革命!“待了一陣子之后,看著天色漸晚,陳毅安起身對妻子說“這些天敵軍活動頻繁,說不定還要打仗,一打仗我就要上火線指揮,也許沒時間來看望你。如果部隊開走了,我會給你寫信的。志強沒辦法,革命就是要犧牲個人的利益言罷陳毅安便去視察防務,誰承想這一別,兩人竟是永別。
當晚國民黨軍向長沙城反撲,陳毅安率部與敵軍展開激戰(zhàn),殲敵2個團,活捉2個敵團長。7日凌晨,為掩護軍團機關轉移,在經(jīng)武門外的阻擊戰(zhàn)中,不幸遭敵機槍掃射,腰部中4彈,壯烈犧牲當時陳毅安年僅25歲。
這張照片是陳毅安和妻子的結婚照,陳毅安一直視為珍寶放在胸前,當戰(zhàn)士們發(fā)現(xiàn)這張照片的時候,已經(jīng)被鮮血浸染,變得模糊不清了。陳毅安烈士長孫陳正烈說:1931年3月,祖母又接到了祖父的傳書,信封上那熟悉的字體,讓祖母欣喜若狂。但當把信封拆開,瞬間五內(nèi)俱焚。信封里,只有兩張空白的信紙。而這是在祖父參加大革命時,就與她的約定。如果犧牲了,就會托人寄回一封無字信。
當年祖父說這番話的時候,祖母一直在捂他的嘴,別瞎說別瞎說。由此,在收到無字信后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她都不愿相信愛人已經(jīng)犧牲,鍥而不舍地多方打探消息。1937年9月,祖母寄了一封掛號信給延安八路軍總指揮部,20天后,收到彭德懷副總司令的親筆回信,上面寫著:“毅安同志為革命奔走。素著功績,不幸在1930年已陣亡……”
1951年,在由毛澤東同志親筆簽發(fā)的首批革命軍人烈士家屬光榮紀念證中,祖父的證書為第九號,由此,他也被稱作“共和國第九烈士”。而今李志強也已經(jīng)去世,按照她的生前心愿,她回到了湖南,和愛人陳毅安一起長眠于湖南烈士陵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