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壑

楔子

兩個農(nóng)民賣菜回來，坐在自家院子里閑聊。左邊是個20多歲的年輕人，粗眉大眼，一副憨憨的樣子，他叫柱子。右邊是個精瘦的中年人，叫李財，是柱子的姨夫。

“姨夫，老德旺說的那事能是真的嗎？”

老德旺今年60多歲，一個人住在山腳下孤零零的大院里。這幾天他逢人便講：有一天起夜，一個人影從他家門前走過，上山去了。他感覺很奇怪，就悄悄追出去，那人的背影明顯比正常人要高大壯碩，昏暗的月光下，他猛地發(fā)現(xiàn)，那人有兩個腦袋，這一下把老德旺嚇得一泡熱尿全都撒到褲子里。村里已經(jīng)85歲的青山老爹聽到了就說，那是山上吃人洞里的金爺爺又回來了。

“都他媽扯蛋！”李財沖著大門吐了一口濃痰，“真要有金爺爺，咱村早就發(fā)了?！?/p>

這個村子叫黃金溝，后山上有一個巖洞，叫“吃人洞”。其實清朝道光年間這個洞里掏出過黃金，叫“黃金洞”。到了民國十三年，一個東北軍的師長派了一個連來淘金，結(jié)果金子沒淘到，有兩個兵迷失在洞里，最后找到時已經(jīng)變成兩具尸體了。師長氣得大叫：“什么‘黃金洞，我看他媽的是‘吃人洞！”從此，“黃金洞”就變成了“吃人洞”。后來，一個游方和尚看過這個山洞后說：“此洞原本住著一個金爺爺，丈二身高，兩個頭。這群兵，匪氣重，驚走了金爺爺，這個洞里再不會出金子啦。”

“要是真有一個金爺爺該多好??！”柱子一臉渴望。

“要是真有，他就是鉆進耗子洞，姨夫也給他掏出來，給柱子換個亮堂的小媳婦。”李財?shù)芍?，拍著單薄的小胸脯向柱子保證。

“那敢情好了?！敝右荒樕敌?，看到姨夫兩根細長焦黃的手指伸到面前，知道他又要混自己的煙抽，有點不情愿地掏出兜里的香煙。

這是什么？李財眼尖，柱子掏煙時帶出一個黃色的小紙袋，撕開紙袋，里面有一張小紙片，上面寫著：

金爺現(xiàn)世有緣得之

遇洞右轉(zhuǎn)泄密者死

李財感覺頭皮一陣發(fā)麻，兩只手不由自主地抖起來。柱子湊過來一看，也是臉色慘白，顫聲說：“姨……姨夫，老德旺說的是真的！”

李財沒理柱子，腦袋飛速地轉(zhuǎn)起來。柱子人有點傻乎乎的，是不是村里有人跟他開玩笑呢？

“姨……姨夫！”聽到柱子的叫喚，李財回過神來，隨著柱子驚恐的目光他發(fā)現(xiàn)，手里的紙片莫名其妙地燃燒起來，嚇得他趕緊扔了紙片。紙片在地上繼續(xù)燃燒，片刻間變成了慘白的紙灰，一陣風(fēng)刮過，消失得無影無蹤。

午后的小山村寧靜祥和。

一陣凄厲的叫聲打破了這片寧靜。午休的人們紛紛從門后窗戶旁探出疑惑的臉來。只見柱子大叫著從后山上沖下來，后面跟著李財，兩個人如同遇鬼了一般，沒命地向村主任家跑去。

村主任天順剛剛吃過午飯，歪倒在沙發(fā)上，閉目合眼哼著二人轉(zhuǎn)，剛唱了一句：“八月里來秋風(fēng)涼啊”，就聽到房門被人擂得山響?！按逯魅危鍪吕?！后山‘吃人洞里死人啦?！碧祉樢还锹蹬榔饋黹_門，嘴里喝道：“瞎嚷嚷什么？你爹死啦！”柱子一腳門里一腳門外，說：“不是我爹，死的那個人我不認識?！碧祉樋戳艘谎鄱蹲拥闹?，氣得不知說什么好。正好李財氣喘吁吁地跑過來，就問：“到底怎么啦？”李財緩了兩口氣說：“我跟柱子去‘吃人洞玩，看到里面有個死人?！碧祉槹蜒垡坏桑骸澳憧礈世玻俊崩钬旑^點得像搗蒜：“看得真真的?！碧祉樞睦镆痪o，嘴里罵著：“四十多歲的人了，跑‘吃人洞去玩，傻狍子啊！”緊忙抓起桌上的電話報警。

李財一把將柱子拉出來，照屁股狠狠踹了一腳：“瞎乍呼啥，顯你啦！”柱子被踹得一愣，說：“你打我干啥？”李財揪住他的衣領(lǐng)，把他拽過來，壓低聲音說：“誰問你，你都說跟我進洞掏家雀兒去了，千萬別提金爺爺這檔事?！笨吹街由点躲兜赝约?，李財劈手又給了他一嘴巴，“金爺現(xiàn)世，泄密者死。小祖宗，你嚷嚷出去要害死咱爺們??！”李財說完向四周看了看，猛然發(fā)現(xiàn)在天順家西廂房門口站著一個人，正冷冷地盯著他看，一絲恐懼掠過心頭，霎時間他的后背冒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第一章 李財之死

平陽市不大，市里卻有一個全國知名的大型企業(yè)——華鑫集團。

華鑫集團在市中心建了一幢18層的辦公大樓。半年前，賀赫從鄉(xiāng)下來到這里當上了一名保安。賀赫從小的理想是做一名警察，在他眼中，可以捉拿罪犯、維護正義的警察是世界上最神氣的工作。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當他坐在高三的課堂上，心里憧憬著美好未來時，一場突如其來的事故讓常年在外打工的父親失去了雙腿。他不得不放下心愛的課本，跟隨同村的李財來到這個陌生的城市打工。

“發(fā)什么愣！”李財看到呆坐在值班室里的賀赫就有氣。一個20啷當歲的小伙子，一天到晚打不起精神來。如果不是因為同鄉(xiāng)的關(guān)系，他才不愿意跟賀赫分在一個班工作。

“賀赫??！不是叔說你，咱們天天值夜班，整個6層樓就咱爺倆，你一句話不說，想讓叔憋死??！”

18層的大樓被分成3組，，1到6樓，7到12樓，13到18樓。每一組兩個保安。李財他們兩個是最頂層的一組。

看到賀赫還是愛理不理的樣子，李財更加生氣，嘴里嘟囔著：“明天一定要跟頭說說，就是跟傻子分到一組也好啊，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好像是跟個死人一起值班。”說到這里，李財突然感到一絲恐懼，連忙啐了一口唾沫，接著罵了自己一句：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

今晚賀赫的心里也很煩。剛剛上衛(wèi)生間的時候他給家里打了一個電話，不知為什么，撥了幾次，電話里都說：“您的電話已停機?！泵髅髯蛱靹偨贿^話費，不應(yīng)該停機??？也許是電話出了毛病吧！他心里不由又是一陣鬧騰。自己這部手機是在二手市場買的，只花了50元，隨時都可能罷工。但是沒辦法，現(xiàn)在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太差了，父親在炕上躺著動不了，母親本來身體就不好，既要伺候一個癱瘓在床的病人，又要種地養(yǎng)豬，每天幾乎累得上不去炕。自己剛到這個城市，雖然工作很輕松，但是賺不到多少錢。想到錢，賀赫心里又是一陣煩躁。父親要安假肢，聽說要上萬塊，還得給他買一個電動輪椅，也得花不少錢。還有母親的病，如果不趕緊來城里醫(yī)院看，恐怕會更加嚴重。這一切都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可是哪一件都需要錢。錢！錢！錢！這一瞬，他感覺腦袋都大了一圈。更討厭的是眼前這個李財，雖說是住在一個村里，但是從來也沒說過幾句話，一起工作后才發(fā)現(xiàn)，李財這人不但愛占小便宜，還愛瞎說，好像村里的老娘們，張家長李家短，沒他不知道的，沒他不說不打聽的，坐在他的身邊就好像有一群蒼蠅圍著你打轉(zhuǎn)?？粗钬敍]完沒了還在數(shù)落自己，賀赫突然說：“李叔，前年咱村‘吃人洞里死了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聽到賀赫問這件事，李財臉色馬上變得慘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抓起放在桌上的警棍對賀赫說：“到點了，該去巡查了?！?/p>

賀赫笑了，這是他前幾天發(fā)現(xiàn)的一個秘密，平時什么都說的李財，對兩年前吃人洞里發(fā)生的事卻出奇的敏感，不但守口如瓶，而且好像對這件事還很恐懼，只要一提起來，馬上就會變臉。起初賀赫用這個問題來堵李財?shù)淖?，后來賀赫真好奇了，他開始想知道當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看著李財急匆匆地走出去巡查，賀赫戴上帽子追出去。

“李叔，那天到底發(fā)生什么事情了？您就跟我說說吧！”賀赫不依不饒地繼續(xù)問。

李財回過頭來冷冷地盯著他，看了有幾十秒，然后說：“小孩子，不要什么都問?！笨吹嚼钬斎绱藝烂C的樣子，賀赫好奇心徹底爆發(fā)了?！袄钍?，您要是告訴我，下班我請您喝酒?！崩钬斢袃蓚€愛好，一愛聽小道消息，二愛喝酒。平時如果有人請他喝酒，就算你讓他當一天孫子，他都樂意。然而這一招卻失靈了，李財拍了拍賀赫的肩膀，指了指左面的走廊，說：“你到左邊巡查，我去右邊巡查?！笨粗R赫遲疑的樣子，李財勉強笑了笑，說：“你要是保證以后不再問我這件事，下班我請你喝酒。”說完轉(zhuǎn)身一個人巡查去了。

看著李財遠去的背影，賀赫有些發(fā)愣。究竟是什么原因讓李財變得如此小心呢？

李財?shù)哪_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慢慢的，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然后賀赫聽到樓梯間的門被打開，之后“咣當”一聲又關(guān)上了。四周一下子變得異常寂靜，平時兩個人一起巡察時賀赫并沒有注意，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夜晚大樓里面是如此的安靜，安靜得有些嚇人。賀赫甩了甩頭，然后向左側(cè)的樓梯間走去。

李財開始后悔將賀赫帶到這里工作。唉！他在心里嘆了一口氣，有時候同情心害死人??！當初是看到他們家里太困難，一時好心幫他們一把，沒想到這幾天賀赫一直追問他“吃人洞”里的事。想到那件事，李財?shù)纳眢w沒來由地抖了幾下。

那天村主任報警以后，鄉(xiāng)里派出所來了幾位民警。因為他和柱子是第一目擊證人，所以被帶到了公安局。后來有一個叫馮雷的警官不厭其煩地問他們：為什么會去“吃人洞”里玩？幸好他先提醒了柱子，柱子才沒有亂說。不過他能從馮雷警官的眼睛里看出來，他不太相信自己編出的理由。

唉，李財長嘆了一口氣，人生就是無法預(yù)測啊！過后想想，那張紙片太蹊蹺了。偏偏自己當時就信了，結(jié)果金爺爺沒看到，卻看到了一具嚇人的尸體。更可怕的是，自從在村主任家院子里看到那一雙冷冷的眼光后，總感覺那雙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自己。為了逃避那雙看不見的眼睛，他跑到城里打工，一晃兩年過去了。然而，賀赫這幾天不斷的追問，讓他再一次感覺到了那束目光。太可怕了，李財沒有勇氣再想下去。

腰間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鈴聲在午夜空曠的樓道里被放大了，原本好聽的《上海灘》插曲，好像突然間被施了魔法，變得有些詭異，有些特別。這突如其來的聲音使他原本脆弱的心臟幾乎停止了跳動，足足過了一分鐘，他才如夢方醒般地掏出手機，是一條短信，而且是賀赫發(fā)過來的：李叔，速來18樓會議室。李財收起手機，有些氣憤地說了一句：“搞什么鬼！”

此時獨自在左邊巡查的賀赫心里同樣亂成了一鍋粥。當年“吃人洞”里發(fā)現(xiàn)死人這件事在村子里傳得沸沸揚揚，怎么說的都有，李財和柱子卻出奇的沉默，人前人后一句話都不說。這樣一來整個事件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

那時賀赫正在準備中考，不過從小立志做警察的他對這件事一直很關(guān)注，畢竟發(fā)生在身邊的兇殺案少之又少。然而沒過多久，村主任就站出來安慰大家。他還清晰地記得，村主任在大喇叭里鄭重地告訴大家：這個事件是一次事故，“吃人洞”里死的人叫華翔宇，一個小有名氣的畫家。他一個人四處寫生，不知怎么就來到了黃金溝，在沒有通知任何人的情況下進入了“吃人洞”，結(jié)果不用多說，他迷路了，活活餓死在洞里。

聽說是一次事故，村里人都松了一口氣。賀赫興趣索然，他心中希望這是一起謀殺案，如果那樣自己就可以像柯南一樣變身為少年偵探大顯身手，揪出隱藏在人群中的兇手。所以他不管是不是一場意外，還是偷偷跑到現(xiàn)場查看了幾次，不過隨著中考的臨近，這件事慢慢淡出了他的腦海。

就在前幾天，他無意中發(fā)現(xiàn)，餓死在“吃人洞”里的華翔宇竟然是華鑫集團的大少爺。這個發(fā)現(xiàn)不由讓他心里產(chǎn)生了疑問，難道又是一場豪門恩怨的悲??？可是后來他收集到的信息又否定了他最初的判斷。

華鑫集團的董事長叫華東亮，他有兩個孩子，一個就是餓死在“吃人洞”里的大兒子華翔宇，另一個是小他5歲的妹妹，叫華呢喃。隨著華鑫集團不斷地擴大，華東亮開始有意識地培養(yǎng)兩個孩子。不久后他發(fā)現(xiàn)，大兒子華翔宇對經(jīng)商毫無興趣，完全沉浸在繪畫之中。這也讓華東亮傷透了腦筋，無奈之下將女兒送到英國去讀經(jīng)濟學(xué)。

一天清晨，華東亮突發(fā)腦溢血住進了醫(yī)院，大夫需要病人家屬簽字的時候大家才驚訝地發(fā)現(xiàn)，華翔宇已經(jīng)不見了。后來，得到消息的華呢喃急匆匆由英國飛回來。此時的華東亮躺在病床上，拉著幾年沒見的女兒訴說相思之苦時，又聽到了兒子去世的噩耗，一悲一喜讓老人幾乎丟掉了性命。幸好搶救及時，大半年以后才離開醫(yī)院。從此他不再過問集團內(nèi)外一切事務(wù)，華呢喃正式入主華鑫，當上了總經(jīng)理。聽起來一切都很自然，找不到什么可以引發(fā)兇殺的理由。

賀赫慢慢巡查到了18樓，邁上最后一級臺階，迎面就看到總經(jīng)理華呢喃與一位重要領(lǐng)導(dǎo)合影的巨幅照片。照片上的華呢喃笑靨如花，很得體地斜倚在沙發(fā)上，微微向左探出身子，傾聽著領(lǐng)導(dǎo)講話。賀赫凝視著照片中的華呢喃，心里不由感嘆，上天賦予她美貌，還送給了她顯赫的家庭，集團良好的發(fā)展勢頭又說明她有一個精明的頭腦，如此幸運恐怕上帝也會嫉妒她吧！賀赫感覺心里酸酸的。

照片右側(cè)是一扇很氣派的紫色對開大門，如果可以打開大門你就會發(fā)現(xiàn)，里面是華呢喃那個超大奢華的辦公室?？粗@扇門賀赫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如果我能走入這扇門，是否我的人生就會不同呢？賀赫有些傻傻地想。

因為要節(jié)能，整幢大樓晚間只開一部分燈照明，所以處處都顯得很昏暗。正當賀赫對著大門浮想聯(lián)翩的時候，突然窗外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好像是起風(fēng)了。與此同時，在18樓的另一端，響起了一絲猶如嘆息一般的聲音，緊接著那聲音慢慢由小變大，好像是一個女人在傷心地嗚咽。盡管平時賀赫的膽子很大，但這一瞬間也被嚇得汗毛倒豎。他想喊李財，嘴里卻發(fā)不出聲音來。他想逃離這里，腿好像不是自己的，根本抬不起來。

半晌過后，賀赫的靈魂好像才歸了位。雖然害怕，但他是保安，他的職責(zé)讓他克服了恐懼，沿著墻，一點一點地向聲音發(fā)出的地方挪過去。那聲音依然如泣如訴在18樓空蕩的走廊里回響著，越靠近賀赫越感覺恐怖，仿佛這里的空氣都變涼了。

壓下心里的恐懼，賀赫終于靠了過去。大樓里安的是中央空調(diào)，氣溫很高。然而這里卻是陰風(fēng)陣陣，吹得他渾身發(fā)抖。在一扇門前他發(fā)現(xiàn)冷風(fēng)是由門縫里鉆出來的。賀赫長舒了一口氣，應(yīng)該是這間屋子的窗戶沒關(guān)好吧？他試著推了一下門，門輕輕地開了。隨著門的打開，那幽怨嘆息般的聲音也隨之消失了。馬上他就看到，正對著房門的一扇窗戶完全打開著，冷風(fēng)如怒濤般排山倒海地沖進來。賀赫遲疑了一下，按規(guī)定他是不可以一個人進入任何房間的，他向四周望望，又沖遠處喊了幾聲：“李叔！”沒有回音。看著冷風(fēng)不斷地灌進來，他只好獨自走進去關(guān)上窗戶。就在他轉(zhuǎn)身要離開屋子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李財靠在墻上，表情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珠卻是一動不動，茫然地對著他看。不，好像又不是在看他，而是透過他的身體，看無人的走廊，以及那空曠寂寥的夜。

第二章 調(diào)查

修潤德趕到華鑫大廈時，正好是凌晨兩點。兩部110警車停在樓下，警報沒有打開，但是警燈卻賣力地閃著，在漆黑的夜里分外晃眼。他皺了皺眉頭，對迎上來接自己的一個小民警說：“把警燈關(guān)了，大半夜的不怕擾民嗎？”小民警縮了一下脖子，趕緊鉆進車里關(guān)了警燈。

大廳里，關(guān)慶江正在與一個男子講話?？吹阶约旱纳纤咀哌M來，他急忙緊走了幾步，拉著修潤德說：“修隊，這位是華鑫的后勤部長林曉東。”

修潤德抬頭審視了一下眼前這個男子，看年紀在30歲左右，修長的身材，一張帥氣的臉上卻有一雙冷冰冰的眼睛。作為警察，他可謂是閱人無數(shù)，可這樣的眼光真的很少見，就算他看了也有一種冷冰冰的感覺。

林曉東伸出右手，修潤德敷衍地握了一下，感覺到一絲溫暖由他的手上傳過來。修潤德笑了，說：“麻煩您講講情況。”

“大概是1點10分吧。”林曉東右手擺出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把他們兩個人帶到大廳里的沙發(fā)前坐下，“我接到了夜班組長小高的電話。”說到這里，他遙指了一下對面的一幢住宅樓?！拔壹揖妥≡趯γ?，所以我比民警同志到的還早。”接下來林曉東介紹，他到的時候，大廈里鬧成了一鍋粥。3組人都撤到了一樓，賀赫臉色慘白地跟大伙說，李財死在了18樓的會議室里。林曉東當即決定，收繳了每個人的手機，讓他們集體坐在大廳里，等候警察的到來。

“這么說你們沒有到現(xiàn)場看過？”

“是的。”

“你做得很好。”修潤德贊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過頭來問關(guān)慶江：“咱們的人都到了？”

“是的。法醫(yī)大劉還有李強帶幾個人上去了?！?/p>

修潤德向林曉東點了點頭，說：“謝謝你提供的情況，你可以回去休息了?！?/p>

看到修潤德要走，林曉東有些欲言又止，最后好像是下了一個決心一樣，說：“有一個情況，不知該說不該說?！?/p>

修潤德很感興趣地看著他說：“有什么就說，如果需要，我們可以幫你保密?！?/p>

林曉東還是遲疑了一下，說：“我感覺賀赫很奇怪?！笨吹叫逎櫟履樕下冻鲆苫蟮谋砬?，他急忙補充，說：“就是發(fā)現(xiàn)兇殺現(xiàn)場的那個人?！毙逎櫟隆芭丁绷艘宦暎硎厩宄?。

“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被害人的，如果一個正常人看到兇殺案，他一定會很害怕?？墒沁@個賀赫當時給我的感覺太沉穩(wěn)了，好像是……”林曉東急速地轉(zhuǎn)動著眼球，想找出一個恰當?shù)脑~匯來表達自己的感覺，可是最終他失敗了，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說：“我也說不好是什么感覺，希望你們能明白?！?/p>

修潤德給了他一個善意的笑容，說：“你放心，我們會搞清楚的?！?/p>

“怎么樣？老李，有什么發(fā)現(xiàn)？”修潤德一爬上18樓，就看到刑警李強。他們是老同事了，看到他帶領(lǐng)著幾個年輕警察勘察現(xiàn)場，累得不輕，修潤德馬上遞過一支煙。

“什么也沒有，媽的，現(xiàn)場太干凈了，像是一個老手?！崩顝娪行﹩蕷獾鼗卮稹?/p>

正說著，法醫(yī)大劉湊過來。毫不客氣地從修潤德手里搶下一支煙，說：“這個案子不好說，死者應(yīng)該是氰化物中毒。你看他手里的煙，好像是有人把氰化物抹到煙嘴上了?！崩顝娨宦犗乱庾R地把煙從嘴上拿下來。大劉笑他：“放心吧！修隊是不會給你下毒的?！濒[得李強一個大紅臉，罵道：“沒大沒小的家伙?！?/p>

“真是氰化物中毒嗎？”修潤德不理他們之間的嬉鬧，嚴肅地問道?？吹疥犻L如此，大劉也收起了一臉的壞笑，說：“具體要看尸檢的結(jié)果，不過以我的經(jīng)驗，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p>

“哦！”別看修潤德臉上不動聲色，其實心里很興奮。氰化物不像毒鼠強，地攤都能買到。如果真是這樣，這就是一條很好的追蹤兇手的線索。

“已經(jīng)排除自殺或者意外的可能嗎？”修潤德問。

“誰會在自己的煙嘴上抹氰化物自殺呢？意外就更不可能了，氰化物可不是哪都有，想沾也沾不上?。　贝髣⒂行┪匦÷曕洁熘?。

“說什么呢？有話大聲點說?！崩顝婈庩柟謿獾卣f，“背后嘀咕是很不好的，大劉同志。”

大劉狠狠地瞪了李強一眼，1米83的個頭，瞪大了眼珠俯視著干瘦的李強，還真有點兇神惡煞的感覺。修潤德干咳一聲，轉(zhuǎn)過身去，裝著既沒看到也沒聽到，心里不住苦笑，這一老一小兩個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一見面就掐。幸好從未影響過工作，自己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得過且過吧。

收隊的時候，修潤德把賀赫帶回了警局。畢竟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死者的目擊證人，而且當時只有他們兩個人在18樓，他的嫌疑不小。

一進到局里，李強手下一個叫肖彬彬的刑警想要給賀赫戴上手銬，押到刑訊室去。李強搖搖手說：“先別押過去，問題沒搞清楚就亂戴手銬，那是要犯錯誤的?！毙け虮蛴行┌l(fā)愣，看著他不知該怎么辦了。李強想了一下說：“先把他弄到會議室的里屋，你看著他。”

肖彬彬極不情愿地把賀赫推進了里屋，讓他在靠窗的一把椅子上坐下?！袄蠈嶞c！”賀赫有些驚恐地問：“怎么就把我一個人帶回來了？我怎么啦？”“怎么了你自己最清楚！”肖彬彬因為領(lǐng)導(dǎo)不讓他參加案情討論生的那點氣，一下子全部撒到了賀赫的身上。

修潤德把華鑫大廈內(nèi)部所有監(jiān)控錄像全部帶了回來，馬上組織人員開始仔細研看。

肖彬彬伸長了耳朵聽外面討論案情，嘁嘁喳喳的很熱鬧，可就是一句也聽不清，急得他坐立不安，看看坐在墻角的賀赫，心里想，就聽幾句總沒什么關(guān)系吧？心里這樣想身子就不由自主地貼在了房門上。

大會議室里一段一段播放著當晚各樓層的監(jiān)控錄像，修潤德故意把13樓到18樓的錄像放到最后。這是他辦案的一貫作風(fēng)，由外而內(nèi)，從輕到重。用他的話說就是：先搞點小菜吃吃，然后再上大餐。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用食指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一邊畫圈一邊幽默地說：“先吃大餐小鬼們受不了噢！”

大家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他的節(jié)奏，開始的時候一邊看還一邊說笑著，可是不久就全部投入到案情中去，會議室里只剩下或輕或重的呼吸聲。

這些錄像很簡單，從公司5點下班開始，每隔兩個小時保安們都會走出值班室沿著走廊樓梯間巡視一次，每一次兩名保安都是一起行動，沿著固定的路線，情況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墒菚h室內(nèi)的每個人都瞪圓了眼睛，因為經(jīng)驗告訴他們，世界上很多時候真像其實就隱藏在這看似平凡的重復(fù)中。

曾經(jīng)有一起發(fā)生在飯店里的兇殺案，案發(fā)時已經(jīng)是凌晨3點多鐘，除了兇手和被害人沒有一個旁觀者，現(xiàn)場監(jiān)控錄像就變成了最有力的證據(jù)。通過觀看錄像局領(lǐng)導(dǎo)一致認定這是一起突發(fā)事件，行兇者只是一時憤怒才犯下了這樣嚴重的罪行。如果是這樣，這個兇手就是所謂的“激情犯罪”，量刑時可能會得到輕判。然而李強卻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疑點：有一段畫面非常流暢，可是畫面里人物手中的香煙突然從左手換到了右手，后來經(jīng)過專家鑒定這是一段偽造的錄像，從而證明這不是一起突發(fā)事件而是一起蓄謀已久的報復(fù)殺人事件。真正參與進來的兇手有6人之多，最終均沒有逃脫法律的嚴懲。從那以后再沒有人小瞧修隊這種看錄像分析案情的破案方法了。

當錄像放到第3組保安，也就是死者李財與賀赫的時候，人群里有些默契地來了一次小騷動。大家真的好像開始吃大餐一樣興奮起來，剛從警校畢業(yè)的毛頭小伙吳昊甚至站起來不自覺地走到電視屏幕前面。

畫面里頭幾次巡查都很正常，可是最后一次，也就是凌晨一點出事前最后一次巡查，錄像里面兩個人好像在值班室里就開始吵了起來，因為這種監(jiān)控錄像沒有錄制聲音，所以大家也不知道他們在吵什么。后來兩個人走出值班室更是誰也沒有理誰分頭行動了?？吹竭@里吳昊指著屏幕激動地大叫起來：“他就是兇手！”

眾人原本繃緊的神經(jīng)在叫聲里一下子拉到了極致，然后不知是誰開始發(fā)出了善意的笑聲，仿佛在說：別緊張，小伙子，離破案還遠著呢！吳昊也感覺到了自己的不妥，撓了撓頭訕訕地陪著大伙笑了起來。李強擺了擺手說：“笑什么？你們誰沒有經(jīng)過這個時期啊！”大家聽了不由心里一動，忽然有了一種青春易老的情懷涌上心頭，試問這一雙雙精明干練的眼眸，哪一雙不是由質(zhì)樸單純演化而來呢？

畫面仍然在繼續(xù)，李財在16層的走廊里突然停下了腳步，即使是模糊的監(jiān)控畫面也能看出來他的臉色大變，一分鐘后他掏出了手機看了一眼，隨后不再巡查而是直接攀上了18樓，徑直推開了那間奪去他性命的辦公室大門。

看到這里李強興奮地對著關(guān)慶江說道：“老關(guān)，我記得這幾個保安的手機統(tǒng)統(tǒng)收繳上來了，查一查這個李財?shù)降资謾C里看到了什么?！辈挥盟愿?，馬上有同樣看出端倪的警察跑出了會議室，不一會就抱著十幾部手機回來了。

“李叔，速來18樓會議室！”關(guān)慶江手里捧著李財?shù)氖謾C，大聲地把短信內(nèi)容念出來，然后激動地一拍桌子：“沒錯，兇手就是賀赫。這條短信就是他發(fā)給李財?shù)摹！贝蠹乙宦狇R上群情激奮，一時間會議室里議論聲震耳欲聾，一掃剛剛壓抑的氣氛。

修潤德穩(wěn)穩(wěn)坐在椅子上，像一名得道高僧，躲在一邊看著大家會心地微笑著。忽然他想起了一件事情，急急地問道：“老關(guān)，你看看那個賀赫的電話是否有發(fā)過這條短信的記錄？”關(guān)慶江有些不滿，可還是在桌子上翻找起賀赫的手機，半晌過后他抬起了頭，疑惑地說道：“我明明把手機全都收上來了，怎么會沒有賀赫的手機呢？”

修潤德心里一沉，叫聲不好，一種不祥的感覺涌上心頭。他轉(zhuǎn)頭急匆匆對著里屋喊道：“肖彬彬，快把賀赫帶進來！”

隨著嘭的一聲響，里間的房門被撞開了，肖彬彬一個狗搶屎跌倒在眾人面前。隨后房門猛地被拉緊關(guān)閉，里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牟邃N滑動聲音。李強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大叫道：“不好，犯人跑啦！”

第三章 等待

夜很靜，突然爆響的手機鈴聲把馮雷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抓起電話：“李財死了！”電話那端傳來李強急促的聲音。

“什么時間？”馮雷仿佛被打了一劑強心針，馬上清醒過來，一骨碌爬起來用下巴夾住電話，一邊通話一邊開始穿衣服。

“大概在20分鐘之前，現(xiàn)場就在……”不等他說完馮雷就打斷了他的話：“現(xiàn)場有你就可以了，我要去另一個地方?！崩顝娒黠@楞了一下，問道：“你要去哪里？”“如果有收獲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瘪T雷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隨手掛掉了電話，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自得的微笑。

已經(jīng)是深秋季節(jié)，路兩旁景觀樹上的葉子基本掉凈，被風(fēng)一卷漫天的黃葉紛飛，為夜色平添了幾分蕭瑟。馮雷開著他那輛黑色捷達轎車向城郊疾馳而去。凌晨兩點的街道很冷，然而他卻渾身冒汗。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更不知道現(xiàn)在去是否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兩年前對于華翔宇離奇死亡事件局里討論了很長一段時間。大部分人都認為這是一次意外，當然也有人持否定意見，而馮雷就是其中最堅決的一個。在他眼中這個案子的漏洞太多了。據(jù)他調(diào)查華翔宇平時戴在手腕上一塊價值近百萬的手表在事發(fā)之后不見了，而且身上的錢夾也沒了蹤影。當然這些還可以解釋，畢竟他一個人在山洞里游蕩了十幾天，最后很可能因為缺少水和食物而進入一種無意識的狀態(tài)，在這種狀態(tài)下完全可能將身上的一些東西丟到了某個地方而自己不知道。但是他這樣一位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在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走出山洞、生命將要終結(jié)的時候，不可能不留下只言片語。

然而馮雷仔細檢查過他隨身攜帶的寫生本，發(fā)現(xiàn)上面只有一些山水風(fēng)景速寫，竟然沒有一張畫的是洞內(nèi)風(fēng)光，而且在寫生本中間部分至少有3張圖畫紙被扯掉了，現(xiàn)場卻找不到，哪怕是一塊紙屑都沒有。這不由讓人聯(lián)想到這3張丟失的圖畫紙很可能就是華翔宇在絕望中留下的遺囑。如果是這樣，那么遺囑被誰拿走了？遺囑上又會寫些什么呢？馮雷堅信揭開這些謎團的線索都在一個人的身上，他就是李財！

依照馮雷的想法，李財作為第一個發(fā)現(xiàn)死者的人，一定拿走了現(xiàn)場里面某些東西，隱藏了什么秘密。為此他特意寫了一份報告，然而報告很奇怪地被壓了下來。后來他聽說問題出在死者的父親也就是華鑫集團的前總裁華東亮那里，不知為什么這位老年喪子的企業(yè)家極力阻止調(diào)查這個案子，對外宣稱自己的兒子就是死于意外，他不想也沒有必要再追究下去了。由于他巨大的影響力，局里馬上就結(jié)案了，可是馮雷的心里卻一直沒有放棄，從那以后他就一直悄悄關(guān)注著李財?shù)囊慌e一動。

后來的變化更加堅定了馮雷的想法。因為事情過去不到一個月，一向在村里以懶散著稱的李財突然離開黃金溝，匆匆忙忙地進城打工了。這里一定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

八里莊，城北一個普通的小村莊。隨著城市不斷擴張，原本寧靜的小村被新建的二環(huán)線一分為二。路南高樓林立，霓虹閃爍，路北依舊是平房小巷，村野風(fēng)光。這里是馮雷此行的目的地，李財進城以后就租住在這里的一處普通的平房里。

把車子停在巷子口，馮雷關(guān)掉了發(fā)動機，摸黑點燃了一根香煙，默默地注視著每條路口，期待著某個未知身影的出現(xiàn)。

第四章 逃亡

這是一間小型會議室，屋子中央放了一張茶色硬木桌子，幾把黑皮靠背椅凌亂地擺在桌子周圍，桌子兩端各放了一個大號玻璃煙灰缸，可能是剛剛開過會議，煙缸里還有幾支煙蒂沒有熄滅，裊裊地冒著輕煙。屋子里的空氣渾濁不堪，幸好在西墻上有兩扇巨大的推拉窗，其中一扇不知被誰推開一道縫隙，一股股寒風(fēng)吹進來。

自從發(fā)現(xiàn)李財?shù)氖w，賀赫就處于一種驚恐不安的狀態(tài)。此時坐在公安局的會議室內(nèi)更加重了他的心理負擔(dān)。單位十幾個人只把他帶到了局里，難道他已經(jīng)被當做嫌疑人了嗎？自己與李財在同一層值班，自己發(fā)現(xiàn)了李財?shù)氖w。突然他的心里想清楚了一個問題，大概他就是被當成嫌疑犯才會被帶回來的。想通了這一點反而輕松了不少，反正自己什么也沒有做。有句話不是那樣說的嗎：身正不怕影子斜。

從外面大會議室傳來陣陣談話聲，可是無論賀赫怎么豎起耳朵，還是一個字也聽不清。帶他進來的那個叫肖彬彬的年輕警察此時趴在門邊聚精會神地偷聽著外面的討論，好像早就把他遺忘了一般。

賀赫坐在椅子上扭動著身子不安地向四下里打量，兩扇巨大的推拉窗外面并沒有安裝護欄。他看了一眼趴在門上的肖彬彬，心里不由冒出一個念頭，如果自己這個時候推開窗子完全可以逃出這個看似嚴密的警察局。這個念頭剛剛出現(xiàn)馬上就被他壓了下去，甚至于他都不敢再去想了。

突然一陣酥癢的感覺從他左側(cè)大腿上傳過來，那熟悉的感覺他很明白，是自己的手機在震動。他急忙捂住了大腿，下意識地四下里看看，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一樣。肖彬彬依舊穩(wěn)穩(wěn)地趴在房門上偷聽外面的討論，沒有人注意到賀赫的異常，這讓他長舒了一口氣，小心地將手機從口袋里掏出來。忽然一個念頭閃過他的腦海，瞬間讓他的身體僵住了，繼而如同打擺子一樣不自覺地抖起來。

手機明明已經(jīng)交到公司后勤部長林曉東的手里，手里這一部又是從哪里來的呢？霎時間一顆顆豆大的汗珠從賀赫的頭頂冒了出來，只要不是傻瓜都能明白自己已經(jīng)被人陷害了。他的大腦極速地旋轉(zhuǎn)起來：是誰陷害他？為什么要陷害他？一連串的問題涌上心頭卻沒有一個答案。

外面討論聲越來越大，賀赫腦子在急速地旋轉(zhuǎn)。怎么辦？他不由再次看了看推開一道縫隙的窗子，也許應(yīng)該逃離此地吧！他在心里不斷轉(zhuǎn)著這個念頭。可是，如果逃出去自己就將真的成為一個兇手，一名逃犯。就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外面一個聲音讓他下定了決心。

“肖彬彬，把賀赫帶進來！”門外傳來修隊長急促的喊聲。

這個聲音像一道命令一樣，讓賀赫突然如一支離弦之箭猛然撲向了肖彬彬。他打開房門使出全身力氣將肖彬彬推了出去，迅速將房門在里面反鎖上，隨后像一只獵豹一樣輕盈地跳上了窗臺，拉開窗子跳了出去。

公安局大院內(nèi)燈火通明，只有西南角一溜高墻投射出一片黑暗。賀赫沒有思索，憑著本能向那片黑暗跑去。

墻很高，卻難不倒鄉(xiāng)下長大的賀赫，他借著助跑的力量伸出右腳一步踏在墻上，然后身體一躍，憑著慣性迅速翻過了高墻。

墻外是一處十字路口，南北方向是紅燈，一輛大貨車停在線外等待通過，賀赫略一思索就快速地爬進了大貨車的貨箱。

綠燈亮起，大貨車緩緩起步，直到拐過了一道彎，賀赫才看見警局的大門口慌慌張張跑出來一群警察，他們茫然地四下張望，顯然已經(jīng)失去了目標。

隨著汽車不斷地加速，賀赫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松了下來。他癱坐在車廂里仰天長嘆了一口氣，心中想到，從今以后自己就是一名不折不扣的通緝犯了，再也無法過正常人的生活，更無法照顧年邁多病的父母。（未完待續(xù)）

（圖◇當然）

（下期預(yù)告）

陽光很好，心情糟糕。馮雷警官一路追蹤賀赫雖然以失敗告終，卻意外發(fā)現(xiàn)李財租住的小屋中隱藏著秘密?？上В孛鼙毁R赫搶先帶走了。沮喪萬分的他意外被華鑫老總?cè)A東亮請到別墅做客，華家每個人之間都矛盾紛紛讓人難以琢磨。華鑫的部長林曉東更是有重大的犯罪嫌疑。

誰能想到，午夜醉人的纏綿竟是一場兇殺的序幕……

大幕已經(jīng)徐徐拉開，各路人馬紛紛登場。有人忙著救殺人的賀赫，也有人在馮警官面前賣力地表演。

如何能夠看穿一切的偽裝，找到事情的真相。馮警官被華呢喃拋在路上，他將獨自走在迷茫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