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勇 曾永強(天津工業(yè)大學,天津 300387)
陶器是隨著史前人類進入新石器時代的定居生活而出現的。根據考古發(fā)現和科學測定,我國現存最早的陶器殘片其年代距今約9000~10000年左右。在漫長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陶器無論從形態(tài)、名稱含義、功能等方面,都發(fā)生了重大變化,這種變化不僅體現出了社會經濟活動的發(fā)展,也揭示了孕含其中的文化演變。而針對這種情況,本文試圖運用現代符號學的有關知識來重新審視和解讀。
符號學代表人物瑞士語言學家索緒爾有一個重要的理論見解,即“語言是一種結構性的社會制度和價值系統,是一種歷史的約定俗成”。人們如果想進行交流就必須遵守它。這里的“語言”指的是由一定數量的符號要素構成,其中每一個符號的價值意義都是通過與其它構成符號相比較來獲得。通過把上述的見解運用到對陶器的重新解讀中,我們試圖從一個新的角度來認識陶器這種聚集了民族智慧精華、體現悠久深厚文化的器物。
新石器時代的陶器主要是日常生活用品,按照不同的用途,可以分為:汲器、炊器、飲器、食器、盛貯器,還有一些其它的雜物。這些陶器除了用現代人的思維能夠猜測和判斷出它的用途之外,還有一些器類的用途是不明的。而且,對這些器類的命名也只是大體上的區(qū)分,它們的用途范圍也應該不限于我們所知道的。
在不同地區(qū)、不同文化類型中,不同的陶器其細節(jié)差別很大,器類組合關系也不相同,反映了不同人群共同體的不同生活方式。也就是說,同一種名稱的陶器可以因為地區(qū)、文化的不同產生不同的形態(tài),而且所呈現出的差異是非常明顯的。如果用索緒爾的符號學原理來分析,我們可以把同一名稱的陶器的不同形態(tài)、用途稱為“所指”,而把名稱的聲音形象稱為“能指”,由此,可以發(fā)現這一陶器的“能指”和“所指”之間的聯系并不是必然的。如果可以認為它們之間的關系是“約定成俗”的話,那么“能指”和“所指”之間是由限定于某一特定歷史時期和地理因素等等的一群人所規(guī)定的。但是,這些“規(guī)定”又說明了不同地區(qū)之間所具有的一種人文聯系。同一“能指”會有不同的“所指”與之相對應,這同一“能指”怎么會輸入生活在不同區(qū)域人們的信息腦海中,又被他們賦予與其它地區(qū)不同的“所指”呢?究其原因,可能是因為“約定成俗”的“俗”涵義應該是從某一特定時刻開始,這一時刻不是很多人生活在一起,而是在有了這個基礎(具有相同的“能指”對應相同的“所指”的共同認識)之后,分散居住和區(qū)域化定居所形成的不同群落開始,這些不同群落或者生活習慣相同 、或者相似、或者不同。這三種情況形成不同的“俗”,但是,由于曾經有共同的生活經驗所以形成了共同的“能指”,這種聲音形象在移居之后并沒有改變。因此“約定成俗”應該是基于這一層次上理解。因此,這一涵義上的“能指”就與索緒爾的概念有了偏離:或許語言符號的能指除了其聲音圖像(acoustic image)外,還應包括其聽覺圖像(auditory image),二者均可以視為能指,而這樣一來,能指與所指的關系也就成了作為音形實體而存在的詞與它所表示的概念的關系了。由此而說,所指與能指也并非一對一的對應關系
另外,器物的定名方法,一般是通過比較今天與之類似的器物名稱而定,如缸、罐、杯、碗、缽之類,但古今生活方式不同,名稱、用途也未必完全一樣。這說明語言符號學所提出的“能指”和“所指”概念的時空觀念很強烈。它所反映的是當代人的語言概念,而并非古人一直延續(xù)至今的語言和思維。對于同一器物,在語言符號方面很有可能出現斷層,畢竟當代人對古人的行為造事研究的再透徹,他終究不是造物的當事人。這之間反映的還是一個時代的語言符號,而并非僅僅是器物或者產品本身的語言符號。
其次,如果類似的陶器在青銅時代尚在沿用的,則依據青銅器銘文的自名而定名,如鼎、簋、盉、敦之類。
三是傳世或實用的器物中雖沒有與之類似的,但在古文字中尚可找到符合它們特征的文字,就取此字為名,如三袋壯足盉狀器,即據《說文解字》的解說而定名為鬶,這個名稱已為考古界通用。
四是春秋戰(zhàn)國時期的墓葬中出土的不知名古陶器,由于當時的墓葬中,往往有簡牘“遣冊”開列隨葬品的名稱和數量,可據以循名責實。
最后,如上述幾個途徑都無法確定名稱的,則據其形制特征而定名,如仰韶文化的小口尖底瓶、商代的大口尊等,前者已被認為是汲水器,但時代較晚的已演變?yōu)闊o耳的尖底瓶,其是否仍為汲水器就不一定了。同樣,商代的大口尊也有人認為是量器,尚有待進一步的證實。這似乎有點文字的“象形”意味,把物體圖形化,然后變?yōu)榉枴淖帧?/p>
語言“能指”之所以也可以根據其器物特征來命名,是因為兩個人之間要實現語言的溝通,首要的條件便是說話人和受話人具有相通的語言能力,這叫作語言的共享性。也就是說,兩人之間具有相近的符號儲備,而根據器物的形制命名、規(guī)定“能指”,能使兩人之間擁有最多的相近符號儲備。受話人對于語句的理解,即對信息的譯碼過程最簡便。所以,這種語言符號是最直觀和通俗的。另外可以把這種語言符號理解為更多的是基于中國史前文化的情感、思想和信仰表達已成為一個自成體系的隱喻系統。正如英國考古學家羅森指出:“象征系統是古代中國的特性,它與人們的各種活動都密切相關——我們在此使用的象征主義這個概念意味著一件事物或一個符號被用來象征某種事物或是象征一堆截然不同的事物?!?/p>
符號,就是對感性材料的抽象并將之概括為某種普遍的形式。而語言則由一定數量的符號要素構成,其中每一個符號的價值意義都是通過與其他構成符號相比較來獲得。例如“馬”一詞在語音和語義兩方面都占有一定空間。從語音的角度看,只有確定了它的空間界限,如在聲音上非常近似的“媽”“麻”“罵”相互區(qū)別時,才能確定自己的界限。在復雜的現實生活中人們不僅使用語言交流,同時也大量借助各種非語詞手段進行交流。各種藝術形成了它們特有的語言手段。而古代陶器自然是通過器表修飾和花紋這種語言手段提供豐富的信息的。
陶器的器表修飾分為兩類,第一類是器表加工。器表加工有兩種方式——表面磨光和涂刷陶衣。
1:表面磨光
在陶坯未完全干燥時,用骨、竹、石等堅硬光滑的工具對陶坯表面進行同一方向的打磨,使粘土顆粒順一個方向排列并具有暗淡的光澤。這些并不是偶然的舉動,它代表了遠古人類在擁有最基本的物質生活的基礎上,對自身生活的更高層次的要求——美觀。這一舉動標志著人類造物品質的一個飛躍。
2:涂涮陶衣
把較細的陶土或瓷土,用水調和成泥漿涂在陶胎或瓷胎上,器物表面就留有一層薄薄的色漿。顏色有白、紅和灰等。這種色漿,在陶瓷工藝技術上稱“陶衣”。
涂刷陶衣的方法多見于彩陶,陶衣本身就是便于繪畫的素地。陶衣因材料不同有不同的呈色,這就足以啟發(fā)先民在器表作畫。而現代的科學分析有其局限性,它并不能完全說明為什么當時的人們要選擇不同的顏色。由于符號是負載和傳遞信息的中介,是認識事物的一種簡化手段,表現為有意義的代碼和代碼系統。而在造物設計中的符號作為一種非語言符號與語言符號有許多共性,使得語言學對設計也有實際的指導作用。通常來講,可以把造物設計的元素和基本手段看作符號,通過對這些元素的加工與整合,實現傳情達意的目的。當人類的造物行為不再單單滿足于功能,那么附加的一些裝飾就是根據不同人的愛好而加上的,它從一定意義上反映了一個特定時代的人的個性。
另一類器表裝飾則是運用花紋裝飾,上文提及的彩陶也可歸屬此類,除此之外,還有拍印花紋及滾印花紋,附加堆紋,剔刻紋,鏤雕紋,燒成后彩繪花紋。
陶器紋飾的紋樣有各種不同的稱呼,但這些稱謂并未規(guī)范化,有的紋樣因各人所見不同有不同的名稱,一般通用習稱的有繩紋、藍紋、方格紋、弦紋、螺旋紋、席紋、編織紋;仰韶彩陶的魚紋、變形魚紋等。還有些紋飾人們往往隨器而稱。商代陶器還有仿銅器花紋的獸面紋、夔紋、云雷紋、回紋等。這些紋飾的秩序化、抽象化和技術化都標志著人類生產能力的提高,也反映了遠古人類的審美情趣。在這些裝飾紋樣的“能指”和“所指”中,從裝飾可以表意這個角度看,裝飾可以被當作一個符號,符號的功能即是負載信息,所以可以將“能指”理解成作為信息載體的紋飾及其形成方式,“所指”即信息。不同的裝飾紋樣傳遞著不同的文化也成為某一時期器物的標志性特征。
雖然陶器的使用從來不曾像青銅器、鐵器那樣因支撐生產工具而成為生產力發(fā)展的重要標志,在新石器時代它也只是用作輔助性和代用性的工具和材料,但是陶器的發(fā)明,方便和鞏固了人類的定居生活,擴大了農業(yè)生產對人類社會進步的意義。它雖然不是表意的文字,但它是過去時代遺留下的實物,是另一種意義上的逝去時代人類生活的化石,它帶給后人的古史信息非常珍貴,能夠使我們慢慢認識到祖先的偉大與文明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