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春節(jié)。

天津市紅橋區(qū)丁字沽娘娘廟一戶普普通通的三代六口之家，同全國億萬家庭一樣，洋溢著闔家歡樂溫馨喜慶的氣氛。這天，顯得特別高興的，是被一聲聲甜蜜地叫著“媽媽”“姥姥”“太姥姥”的80歲的老人。

其實，這位老人同這個家庭并沒有血緣關(guān)系。

在這個家庭的背后，是一個已經(jīng)演繹了半個多世紀的我國著名電影表演藝術(shù)家王潤身同他的一個“粉絲”的傳奇情緣故事……

一

王潤身的原籍，是現(xiàn)在叫雄安的國家級新區(qū)的雄縣昝崗村。祖父王振元是西河大鼓北口王派創(chuàng)始人。父親王魁武在當(dāng)?shù)匾埠苡忻麣狻Ｊ茏娓负透赣H的影響，王潤身不但會西河大鼓，還會彈三弦拉二胡。17歲參軍后，他被分配到冀中第十軍區(qū)河北地區(qū)話劇團，學(xué)會了騎兵舞、馬刀舞、炮兵舞和鄂倫春舞等各種舞蹈，成為團里為數(shù)不多的“一專三會八能”的演員。1956年，32歲的王潤身調(diào)入八一電影制片廠。之后，接連拍攝了《激戰(zhàn)前夜》《回民支隊》《赤旗號戰(zhàn)艦》《戰(zhàn)上?！贰堕L空比翼》等影片。

1958年，曲波的長篇小說《林海雪原》出版后，立即在全國引起極大反響，并很快有了話劇、評劇、豫劇和評書等藝術(shù)樣式。

1960年，作為一項重要的政治任務(wù)，八一廠要把《林海雪原》搬上銀幕，并委派資深導(dǎo)演劉沛然執(zhí)導(dǎo)。當(dāng)時，自薦和被推薦演楊子榮的演員有40多人，來自全國各地。

由于其他劇種的楊子榮英雄形象已深入人心，給在銀幕上創(chuàng)造新的藝術(shù)形象，帶來了很大困難，許多配角演員都選定了，唯有扮演楊子榮的演員遲遲沒有著落。

在這種情形之下，王潤身的內(nèi)心產(chǎn)生了一種沖動。他一連把小說看了兩遍，深深被楊子榮那種越是艱險越要向前的大無畏英雄氣概所感動，他跟演員劇團團長匯報說，他想報名試一試。

團長知道他有深厚的功底，支持他去報名，但還是提醒他說：“這是廠里今年的重點大戲，拍好這場戲是廠里一項政治任務(wù)，演好楊子榮是整個戲的核心。我知道你有功底，可你小子要注意，一人失敗，全盤皆輸。”王潤身說：“團長，這個我知道，我還是想要試一試?！眻F長了解王潤身的個性，知道他對演好楊子榮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于是就鼓勵他去試一試。

導(dǎo)演劉沛然對王潤身的報名，給予了特別的重視。他看過王潤身演過的所有片子，對其塑造的人物形象都比較滿意，認為王潤身的表演不但分寸把握得很好，而且真實可信。對于他演楊子榮這個角色，寄予了很大的希望。

劉沛然放下了手中的其他工作，親自陪同王潤身觀看當(dāng)時各種戲劇版的《林海雪原》?？赐曛?，問王潤身：“你覺得哪個楊子榮演得最好？”

王潤身略加思索后說：“我覺得這些楊子榮都缺少一點東西。”劉導(dǎo)演一聽，忙問：“什么東西？”王潤身說：“楊子榮身上應(yīng)該有中國武俠的色彩，音容笑貌都應(yīng)該有一點江湖味兒。這樣，這個人物的形象才真實、可信、豐滿?！?/p>

劉導(dǎo)演一聽，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興奮之情，連說：“好、好、好，楊子榮就是你了！”

二

王潤身果然不負重望。1960年電影《林海雪原》在全國放映之后，立即引起了強烈的反響，他每天都要接到來自全國各地用現(xiàn)在的詞兒叫作“粉絲”的來信。

在這些“粉絲”中，有一個叫夏炎的，是天津市虹橋區(qū)曲藝團的編劇，曾寫過話劇《城南舊事》、西河大鼓《朱老鐘砸鐘》《紅旗譜》和電影劇本《長白山之戰(zhàn)》等。當(dāng)他看完電影《林海雪原》之后，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他認為在所有的楊子榮藝術(shù)形象中，王潤身塑造的藝術(shù)形象最為真實生動，是建國以來極為少有的。因此他對王潤身產(chǎn)生了特別的崇敬與膜拜之情，成為一個“超級粉絲”。他給王潤身寫過第一封信之后，總覺得意猶未盡，接著又一連給王潤身寫了好幾封信。

王潤身是個性情中人，對于夏炎的這一情況，王潤身很受感動：人家是個大文化人，能對自己這么崇敬，實在難得和過意不去，于是就抽空給夏炎回了信。于是，兩人在不斷的書信來往中建立了友誼。夏炎多次專門到北京看望王潤身，王潤身也多次到天津去看望夏炎和夏炎一家。

1966年，文化大革命那場民族災(zāi)難開始從北京向全國蔓延。首先遭受其害的北京文藝界人士中，就有王潤身。他的罪名就是塑造的偵察英雄銀幕形象，不是什么英雄，是個十足的土匪，是對英雄的極大污蔑和丑化，因而被趕出了八一廠，以“被管制的壞分子”送回到了老家河北省雄安縣昝崗村，并被監(jiān)督勞動改造。

他的妻子原本就有心臟病，加之突如其來的打擊和艱難困苦的生活，身體和精神很快垮了，不到一年，就給王潤身扔下15歲的兒子和9歲的女兒撒手人寰了。

妻子去世之后，王潤身的生活更加苦不堪言。他又要下地干活，又要照顧兩個孩子。更為要命的是，三口人常常吃不飽飯。他原本是個正直、要強的人，可是為了兩個孩子能吃飽肚子，還曾經(jīng)夜里偷偷到生產(chǎn)隊的木樨地里偷割過木樨，回來摻上高粱米面給孩子充饑。有時實在沒有辦法，他甚至帶孩子沿街乞討……

王潤身被趕回河北老家，沒有告訴夏炎，是因為怕連累了他。后來，夏炎給八一電影制片廠寫了好幾封信，都不見王潤身回信，聯(lián)想到當(dāng)時的政治形勢，心里放不下，就到北京來找王潤身?？墒撬桨艘粡S時，廠里的所有機構(gòu)已全被砸亂，誰也不知道誰到哪里去了。這下可急壞了夏炎，一連好幾天，天天從天津乘火車到北京，到處打聽王潤身的下落，可是一直也沒有打聽到準確的消息。

昝崗村離北京只有90多公里，夏炎有一個親戚常常到白洋淀一帶做些小生意。一天，那個親戚來到了昝崗村，意外聽到王潤身就在這里勞動改造。親戚連生意也不做了，趕忙回家把這消息告訴了夏炎。

終于找到王潤身了，夏炎高興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他就急不可耐地乘上開往雄縣的第一班長途汽車，去昝崗村看望王潤身。

雄縣縣城離昝崗村還有20多公里，那時到昝崗村還沒有通汽車，為了快一點見到日夜掛念的王潤身，夏炎向老鄉(xiāng)租了一輛自行車，一口氣騎到了昝崗村。

夏炎到村里一打聽，得知王潤身正在河邊挖渠。

當(dāng)他趕到河邊時，一眼就看到了日夜掛念的王潤身，正在兩米多深的渠下吃力地挖土。他跳下自行車，一聲“潤身哥！”，便跳下了渠里。

王潤身聽到有人叫喊，抬頭一看，一下子愣住了：“你是……”“我是夏炎哪，潤身哥！”

王潤身一聽，扔下手中的鐵锨，便向夏炎沖了過去，兩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淚水奔涌而出。

當(dāng)大家得知內(nèi)情之后，也都為這“兄弟倆”的相逢，流下了熱淚。

當(dāng)晚，夏炎就住在王潤身的家里。當(dāng)夏炎看到王潤身住的兩間小土房里幾乎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時，便問王潤身：“你怎么連一件家具都沒有??？”王潤身告訴夏炎，來的時候本來還有幾件，后來都賣了給妻子治病了。夏炎聽了，眼里淚水不住地流淌。

當(dāng)晚，哥倆幾乎嘮了一夜，直到天快亮了，哥倆才收住了話題。王潤身響起了輕輕的鼾聲，可是夏炎還是毫無倦意。他想到了王潤身所遭受的苦難，還是止不住地流眼淚。思來想去，他給自己定下了一個規(guī)定：以后，每一個月，他都要到昝崗村來一次，給王潤身以盡可能的幫助。雖然他家有10個孩子，生活也很困難，但畢竟掙工資，要比王家強得多。

于是，打那以后，每隔一個月，夏炎就要風(fēng)雨無阻地到昝崗村去一次，為王家?guī)┤沂〕詢€用積攢下來的大米、白面、白糖、干豆腐和香皂、肥皂。

那時，糧食特別是大米、白面，都是定量供應(yīng)，其他生活用品也都憑票供應(yīng)。夏家男孩子多，飯量大，不要說大米、白面很少吃，就連其他粗糧也不夠吃。

自打夏炎每個月跑一趟王家后，家里糧食就更緊張了，細糧就吃得更少了。開始時，孩子們不理解爸爸，有意見。夏炎沒有用什么道理去教育孩子，而是用自己的實際行動教育和影響孩子們。

多年來，他都是白天忙別的事，夜里寫劇本。而每天夜里寫完劇本后，都要吃一頓夜宵。自打去過昝崗村后，不管夜里寫劇本有多晚，他就再也不吃夜宵了。他還常常跟那些家里人口少的朋友要些糖票、肥皂票之類拿回家中，為王家積攢著。夏家的孩子個個都懂事，爸爸的行為深深地教育了他們，對爸爸再也沒有意見了。

1973年9月，王潤身在昝崗村小學(xué)當(dāng)老師的兒子王永浮結(jié)婚了。王潤身覺得夏家的生活也并不富裕，幾年來已經(jīng)給夏家添了太多的麻煩，所以原本不打算告訴夏炎。可是，他又想到，此事遲早是瞞不住的。現(xiàn)在不告訴他，如果他知道了不但要受到埋怨，而且還免不了讓他破費。于是思來想去，王潤身還是告訴了夏炎。

夏炎得知消息后，立即帶著厚禮來到了昝崗村。

在王永浮的婚禮上，夏炎看到已出落成亭亭玉立大姑娘的王潤身的女兒王愛花，腳上卻穿著一雙露著腳后跟的布鞋，心里很不是滋味兒，眼淚差點流出來。于是，他產(chǎn)生一個想法：要把王愛花帶到天津他家去。于是他對王潤身說，過幾年女兒就要找對象結(jié)婚成家了，難道就讓女兒這樣在農(nóng)村呆一輩子嗎？就憑她的條件，在天津完全可以找個家庭條件好一些的對象，改變她的命運。

聽了夏炎的話，王潤身眼含熱淚，半晌沒有說話。

王潤身不是舍不得女兒，他何嘗不想讓女兒跳出這個窮窩窩呢？他曾不止一次想過，兒子當(dāng)上了小學(xué)老師，吃上了公家飯，他這輩子也就放心了。唯有這個女兒，受爸爸的連累，就要在農(nóng)村呆一輩子了。于是，女兒的問題便成為王潤身的一塊心病。

原本與夏家無親無故，萍水相逢，已經(jīng)給夏家添了不少麻煩和負擔(dān)，再給人家添一張嘴，這年頭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俗話說得好：“寧可供一饑，不可供百飽?！彼睦飳嵲谶^意不去。可他又看到夏炎是真心實意的，實在不好回絕，就只好跟夏炎推托說聽聽女兒的意見吧。

當(dāng)愛花聽了爸爸和夏叔叔的想法后，一句話也沒說，就哭了。她感謝夏叔叔的大恩大德，真想馬上就跟夏叔叔離開這個窮地方?？墒牵植幌腚x開，原因是，哥哥已經(jīng)成家，自己再到城里去了，一天比一天年老的爸爸身邊沒有人照顧怎么行？爸爸說：“我還沒到七老八十爬不動的時候，再說不是還有你哥哥呢。有什么罪可以我一個人遭，我再讓孩子跟著我遭罪，我看著心里也難受?！?/p>

愛花的一片孝心，讓夏炎很受感動，便對愛花說：“你爸爸現(xiàn)在還能自己照顧自己，以后的事以后再說。你成家后，還可以把爸爸接到城里去呢。”

爸爸和夏叔叔說服了愛花，于是愛花便跟著夏叔叔來到了天津。

天津市紅橋區(qū)丁字沽娘娘廟8號，就是夏家。到了夏家門口，跟在夏炎身后的愛花，怯生生地不敢往院里進。夏炎推開院門，愛花看到，夏炎的妻子劉淑香正帶著滿臉慈祥的笑容，和9個兒子一個女兒一起，列隊迎接她呢。此情此景，愛花心里一陣熱浪翻涌，強忍著就要涌出來的淚水。見愛花還站著不動，劉淑香走上前來，親切地說：“愛花，還愣啥呢？快到媽這兒來！”

劉淑香的一句話，讓愛花再也控制不住，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一下子撲到劉淑香懷里，甜甜地叫了一聲：“媽！”就泣不成聲了。

是啊，自打她9歲時媽媽去世后，已經(jīng)整整7年沒有得到這樣的母愛了，她怎么能不激動呢？

聰明懂事的愛花在夏家住下后，就同夏家女兒一樣，跟“媽媽”一起料理家務(wù)。幾個哥哥的臟衣服她從來都不讓“媽媽”洗。那時還沒有洗衣機，她就整天抱著大洗衣盆，一盆一盆地洗。劉淑香看到愛花這樣懂事能干，高興得合不攏嘴。

三

夏炎把愛花接到家里后，心里就一直還有一件事總放不下，那就是愛花擔(dān)心爸爸身邊沒有人照顧的事。他想給王潤身找個老伴，讓女兒放心，也了卻自己的心事。

當(dāng)時，年近五旬的王潤身已經(jīng)來到農(nóng)村八九年，惡劣的環(huán)境，困苦的生活，再加上還是個“被管制的對象”，精神上的巨大壓力，使當(dāng)年英俊帥氣、朝氣蓬勃的王潤身，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甚至有些遲鈍木訥了，看上去像個六七十歲的老人。

為了給王潤身找個老伴，夏炎經(jīng)過細致周到的思考，開始實施他的一項“系統(tǒng)工程”。

為了重塑王潤身的形象，夏炎要王潤身農(nóng)閑的時候到他家住些日子。一方面是來看看女兒，而更重要的是，要改變一下他的生活環(huán)境和人際圈子，首先讓他找回自信心，開創(chuàng)新的生活。

夏炎給王潤身買了幾套衣服，從外部進行了一番包裝，一改過去那個灰頭土臉無精打采農(nóng)村老頭的形象。接著，夏炎又把他帶到自己的朋友圈子中。

聽了夏炎對王潤身輝煌過去的介紹，大家都像眾星捧月一樣對待王潤身，像對待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一樣，帶他到天津有名的商業(yè)街、勸業(yè)場游玩，吃有名的小吃。大家還讓他唱西河大鼓，聽他拉二胡，講拍電影的故事，特別是拍電影《林海雪原》的故事，講多少遍大家都愿意聽。

夏炎的第一步“工程”，激活了早已深深埋進王潤身心底的活力因子，使他很快就找回了健談、率真和神采飛揚的過去。

自那以后，每到農(nóng)閑時節(jié)，王潤身都要到夏家住些日子。那些年，夏家已成了王潤身的精神家園。

于是，夏炎開始實施第二步計劃：動員朋友給王潤身找老伴。

大家先后給他介紹了好幾個對象，其他方面女方都很滿意，可是得知他是個“被管制分子”，就都退避三舍了。

是啊，在那“以階級斗爭為綱”的極左年代，哪個敢惹火燒身自討苦吃呢？

就這樣，夏炎的第二步計劃受阻擱淺。

一晃到了1978年。打倒了“四人幫”，八一廠給王潤身落實政策，請他回廠。可是，請了幾次，他都沒有答應(yīng)。那個傷心地，已經(jīng)成為他的一個心結(jié)。后來，他來到了長春電影制片廠。

重新開始了演員生活后，王潤身重抖精神，接連拍攝了《男性公民》《黨小組長》《生活馬拉松》《斷魂行動》《女子監(jiān)獄》《撲克牌傳奇》《北斗》《春眠不覺曉》《明天回答你》《不該發(fā)生的故事》和《黑太陽731》等影片。

重新活躍在銀幕上的王潤身，于是成了許多單身女人追逐的對象，求愛信不斷向他飛來。

可是，此時的王潤身，對這些追逐者都無動于衷。他覺得，自己被耽誤的時間太多了，要抓緊時間多拍幾部電影才是正經(jīng)事。再者說，自己已經(jīng)五十多歲了，成不成家，已經(jīng)沒有太大的必要了，所以，再找老伴的問題就一直沒有解決。

王潤身這邊不急，可有人替他著急。這個人就是天津的夏炎。他曾多少次給王潤身寫信打電話，催他有合適的趕快找一個老伴，好讓他了卻一件心事。可是王潤身就是不急，弄得夏炎真是一時沒了辦法。

1979年初，長影廠的一個大夫給王潤身介紹了一個對象，是廠里劇場的播音員汪鳳萍?？墒峭鯘櫳磉€是不動心思。演員劇團領(lǐng)導(dǎo)知道這事之后，覺得汪鳳萍配王潤身很合適，就找王潤身做工作，可他還是不同意。

一直為王潤身婚事著急的夏炎得知這件事之后，也沒有告訴王潤身，立即從天津趕到了長春。他來到電影廠后，也沒有去見王潤身，而是先對汪鳳萍進行一番了解。他了解到汪鳳萍是個善良、賢惠、能干、善解人意的女人，心里特別高興，就直接找到汪鳳萍見面。他一見到汪鳳萍，就下定了決心：這次不說服王潤身他就不回天津。因為，汪鳳萍不僅長得漂亮，而且還具備很多優(yōu)點，無論從職業(yè)、文化、相貌、性格等各方面，配王潤身真是太合適不過了。如果王潤身能和這樣的人共同生活，他也就放心了。

當(dāng)見到夏炎時，王潤身吃了一驚：“你什么時候來的？干什么來了？為什么不打個招呼？”

當(dāng)王潤身得知夏炎專程為他的婚事而來的，而且已經(jīng)來了三天的時候，再一次被這個“兄弟”的一片真情所感動。

王潤身終于答應(yīng)同汪鳳萍相處，夏炎這才離開長春。

王潤身與汪鳳萍一相處，就有相見恨晚的感覺。幾個月后，兩人登了記。

舉行婚禮那天，夏炎帶著厚禮，帶著全家人的衷心祝福，同時帶上王潤身的女兒愛花，專程來長春參加他們的婚禮。

婚禮過后，夏炎請王潤身夫妻倆來到天津度蜜月。在夏炎的精心安排下，天津文藝界名流專門為王潤身夫妻舉行了熱鬧而又隆重的慶祝儀式和專場演出，慶賀他們新生活的開始。

汪鳳萍還沒有和王潤身結(jié)婚的時候，就不止一次聽到王家和夏家的故事。每次聽王潤身說起，她都聽得眼含熱淚。而特別讓她感動的是，夏炎不僅為她和王潤身安排慶祝儀式和專場演出，而且還帶著愛花陪著他倆玩了好幾天，游覽了天津的名勝景點，品嘗天津包子等美食。

夏家人的友好與熱情，原本就讓汪鳳萍感動不已，而王愛花對她的情感，更讓她感到特別高興。幾天來，無論是逛街還是游覽名勝景點，愛花都不離她一步地攙扶著她，而且還親熱地叫著“媽”，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真正感受到愛花就像自己的親生女兒，從心里喜歡愛花。

王潤身覺得自己已經(jīng)有了家，再也不能給夏家添麻煩了，就想把女兒領(lǐng)回來。夏炎聽了，沒有說什么，覺得汪鳳萍是個知情達理、善良厚道的人，把女兒接回去，他也放心。

可是，讓他兩人想不到的是，當(dāng)他們跟愛花提出來時，愛花竟紅著臉，搖著頭不同意。

原來，王愛花愛上了夏炎在天津某建筑公司工作的五兒子夏志鵬，而夏志鵬也愛上了王愛花。而讓兩人更意想不到的是，夏炎的六兒子也愛上了善良、賢惠、能干的王愛花。

王潤身知道后，心里很高興：女兒能成為夏家的人，他一輩子就放心了。至于其他的事，就交給女兒和夏家，他就不管了。

最后，女兒選擇了五哥志鵬做自己的愛人。

1980年3月18日，王愛花和夏志鵬結(jié)婚了。

王潤身和汪鳳萍帶著厚禮到天津為女兒祝賀新婚。

那天，夏炎請來了天津著名相聲演員魏文亮、孟祥年等50多位文藝界名流，特意舉辦了一場相聲晚會。

當(dāng)時，天津媒體對這場不尋常的婚禮進行了報道。一時間，王、夏兩家的傳奇故事，成為街談巷議的佳話。

1992年3月初，夏炎的心臟病加重。王潤身得知后，急得不得了，想要到天津去看看。怎奈當(dāng)時正趕上拍攝電影《黑太陽731》的緊張階段，作為主要演員，王潤身離開了就要停機，他實在脫不開身。

3月11日，夏炎病逝。得到消息，王潤身再也不顧攝制組停機的可能，一路流著眼淚，來到了天津。

王潤身站在夏炎的墓前，30多年的往事一幕幕出現(xiàn)在眼前，淚流滿面，久久不愿離去。直到悲痛得連站都站不穩(wěn)了，他才被夏炎的孩子們攙扶回去。

從此以后，每年到了3月11日這天，只要能離得開，他都要趕到天津，來到夏炎的墓前，看望這位兄弟，獻上一束鮮花。

2007年3月初，快到夏炎的忌日了，王潤身讓老伴鳳萍準備準備，要到天津去祭奠掃墓。

近一些天來，王潤身的腎病又復(fù)發(fā)了，身體很虛弱，老伴勸他這次就不要去了，或者等身體好一些再去；醫(yī)院的大夫也不同意他去。王潤身不同意。他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夏炎對王家的恩德，他就是下輩子也報答不完。他已到了這個年紀，身體又不太好，恐怕在有生之年去見老朋友的機會也不會太多了，這次就是爬也要爬去。老伴知道他的脾氣，就陪著他登上了開往天津的火車。

站在夏炎的墓前，王潤身動情地說：“兄弟，老哥又看你來了……”不知怎地，說了一句話，他就老淚縱橫，再也說不下去了。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之后，他接著說，“兄弟，看來老哥來這里看望你的機會不會太多了，等老哥去見你以后，咱老哥倆就有的是空兒了。到那時候，老哥整天陪你聊……”王潤身再也說不下去了。在老伴和孩子們的勸說下，他才一步一回頭地離開了……

四

2007年8月，中央電視臺電影頻道的《流金歲月》欄目要做一期紅色經(jīng)典回顧節(jié)目。主持人潘奕霖是個上世紀七十年代出生的年輕人，對五六十年代的那些紅色經(jīng)典電影看得不是很多，于是，就找來《永不消逝的電波》《革命家庭》《洪湖赤衛(wèi)隊》和《林海雪原》看。

在這幾部電影中，讓他最為激動的便是《林海雪原》，他一連看了兩遍，還覺得不過癮。尤其是楊子榮孤身深入匪巢舌戰(zhàn)群匪的那場戲，絕對是中國電影的經(jīng)典！而王潤身塑造的楊子榮，可以說光輝不滅、無人能及。他斷言：雖然時光已經(jīng)逝去了近半個世紀，可再過30年50年甚至100年，楊子榮的銀幕形象也是鮮活的，是永遠聳立在人們心中的一座豐碑，今后，很難再有人能夠超過王潤身演的楊子榮了。

潘奕霖覺得，讓“楊子榮”來重溫幾代電影觀眾對他的喜愛，《流金歲月》這個舞臺是再合適不過了。

可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dāng)他把電話打到王潤身家里的時候，卻遭到了王潤身的拒絕！

他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什么？

于是，他不得不先放下這頭，從外圍入手，邊工作邊尋找答案。

他陸續(xù)采訪了導(dǎo)演劉沛然、少劍波扮演者張勇手、小白鴿扮演者師偉和傻大個扮演者里坡。在對這些人的采訪中，他感到王老對這些老伙伴是很有感情的，是很想念他們的。王老也并不是對電影有成見，更不是不同意拍這個節(jié)目。其真正的原因，是對這部電影給他帶來的災(zāi)難不愿意碰動和觸及，不愿意讓這些東西干擾他平靜的生活。

可是怎樣才能說服王老呢？

潘奕霖在采訪中了解到，當(dāng)年在拍攝這部戲時，王老特別喜歡扮演小白鴿的演員師偉。于是，他想了一個主意：讓“小妹妹”出面，請“大哥哥”出山。

“小妹妹”親自把電話打到王老家中，并承諾中央臺不會讓王老去他不愿意去的地方。

王潤身是個重義氣的人，實在不好直接駁回“小妹妹”的面子。可他又怕觸動他心底最為傷心之處，揭開那塊讓他終身難忘的傷疤，他實在是真的不想去。最后，他跟“小妹妹”說：“讓我再考慮考慮?！彼?，能拖黃了最好。

老伴汪鳳萍問：“欄目組請不動你，怎么又派個小妹妹來請你？”

于是，王潤身便對老伴說起了當(dāng)年拍《林海雪原》時候的事。王潤身說，扮演小白鴿的演員師偉，當(dāng)時是八一廠的演員，后來當(dāng)了導(dǎo)演，曾經(jīng)導(dǎo)演過《閃閃的紅星》《怒吼吧，黃河》等作品，哈爾濱人，與他同歲，可生日比他大，王潤身應(yīng)該叫她姐姐才對。拍攝的鏡頭大多都是在冰天雪地里進行的，條件特別艱苦。王老把師偉當(dāng)成自己的小妹妹一樣，倍加呵護關(guān)照。而師偉也把王潤身當(dāng)作自己的大哥哥，一直沒有忘記。王潤身連“小妹妹”的面子都沒給，這件事比較難辦。

老伴汪鳳萍曾經(jīng)不止一次聽王潤身講述“文革”中那段讓他不堪回首的歷史，曉得他的心靈創(chuàng)傷?！拔母铩苯Y(jié)束后，八一廠為他平了反，并且?guī)状闻扇巳ダ霞医铀貜S，可是他無論如何也不回去。為了讓八一廠死心，他來到了長春電影制片廠。

老伴的態(tài)度，汪鳳萍充分理解?？墒峭ㄟ_事理的汪鳳萍，覺得中央電視臺請他參加這個欄目的錄制，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老伴是應(yīng)該去的?？墒菍τ诶习榈男愿?，汪鳳萍也非常了解。如果要讓他越過這個已經(jīng)固化多少年的心結(jié)，覺得這件連“小妹妹”的面子都沒給的事，比較難辦。

可是，什么辦法能說服老伴呢？

汪鳳萍想了一夜，終于想出一個辦法，她覺得或許能用。如果這個辦法再不管用，她也沒招了。

第二天吃過早飯，汪鳳萍問老伴：“潤身，你咋給你那個小妹妹回信呀？”“我還是不想去。”

“這件事要是放在我身上，我也有想法。可是，我昨晚睡不著覺，想起了咱們?nèi)ヌ旖蚨让墼聲r夏炎兄弟對你說的一番話?！?/p>

“什么話？”王潤身問。

“那天，你們談起了電影《林海雪原》，夏炎兄弟說，老哥，我也是搞藝術(shù)的。全國有那么多的劇種，那么多的演員，可是能塑造出一個像楊子榮這樣能讓人們記得住甚至影響幾代人的人物形象，不是很多的。夏炎兄弟說得對，咱們長影廠幾十年來，拍了幾千部片子，可是，像楊子榮這樣成功的藝術(shù)形象，也是不多見的。夏炎兄弟說這是你的成就，你的光榮?？墒菑纳鐣饬x上講，也是一種精神，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咱們一定要珍惜她，愛護她。我想來想去，覺得夏炎兄弟說得有道理，你還是應(yīng)該去的。如果夏炎兄弟活著的話，也會積極支持你去的?！?/p>

終于，王潤身在老伴汪鳳萍的陪同下，穿著一件顏色艷麗的花襯衫，來到了北京。

錄制節(jié)目那天，除了小白鴿的扮演者師偉因愛人突然病逝缺席之外，導(dǎo)演劉沛然及張勇手、里坡等人都先后來到了現(xiàn)場。大家都以極其興奮的心情，期待著王老的到來。

一切錄制工作都準備停當(dāng)后，當(dāng)王老在老伴汪鳳萍的陪伴下，一進入現(xiàn)場，大家就立即迎了上去。王老急忙松開老伴的手，急步迎上前，同少劍波的扮演者張勇手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良久，當(dāng)他們慢慢放開雙臂的時候，人們發(fā)現(xiàn)，在兩位耄耋老人那滄桑的臉上，都掛滿了淚水。接著王潤身同劉沛然、里坡等人，又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在場的許多人，也被這場面感動得眼含熱淚。

主持人潘奕霖平復(fù)了一下激動的心情，說：“今天是幾位老藝術(shù)家40多年后難得相聚的日子，我建議還是先讓王老講一講當(dāng)年拍攝《林海雪原》的故事吧?！?/p>

于是，王潤身用那略帶河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說，《林海雪原》這部影片原本是更具光彩的，只是受當(dāng)時極左路線的影響，一些精彩的鏡頭給刪掉了，尤其是楊子榮深入匪巢臨走時少劍波與他送別的那場戲——

夜，靜悄悄。淡淡的月光下，少劍波牽著馬，與楊子榮并肩走在茂密森林中的雪地上。多少年來，少劍波不知多少次送過他在多年戰(zhàn)斗中結(jié)下生死情誼的這個戰(zhàn)友出征。可是，這次，卻與過去任何一次都不同。楊子榮面對的是極為狡猾、陰險、奸詐、兇殘的匪首座山雕和那些絕非等閑之輩的大土匪。他相信自己的戰(zhàn)友，但也曉得戰(zhàn)友面臨著怎樣的兇險。

兩人邁著沉重的步伐，誰都不說話，但都心照不宣：此去是否會是壯士一去不復(fù)還？是否是最后的訣別？稍許，楊子榮站了下來，轉(zhuǎn)身從少劍波手中接過馬韁繩，然后，兩個戰(zhàn)友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相對無言地默視，久久沒有分開。良久，楊子榮松開手，抬手向少劍波敬了一個軍禮，然后轉(zhuǎn)身緩步上路了。

少劍波目視著漸漸遠去的老戰(zhàn)友，心潮難平，轉(zhuǎn)過身來，拭去滿臉的淚水……

兩人精彩的表演，博得了導(dǎo)演和伙伴們的喝彩?？墒?，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在審查片子時，一頓“小資產(chǎn)階級情調(diào)”的大棒，把這精彩的場面全部給砍掉了。王潤身氣得一夜無眠，寫了好幾大篇申訴材料據(jù)理力爭。可是，在那極左的年代，哪里有道理可講？

講到這里，這位早已過了容易激動年齡的老藝術(shù)家，眼里依然閃出晶瑩的淚光。他說，這個遺憾，幾十年來，一直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至今難以釋懷。

雖然，這個故事讓現(xiàn)場的氣氛顯得沉重，可是王潤身的心里，卻輕松了起來。這是因為，留在他心底幾十年的遺憾，終于得到了釋放的機會。

接下來，從觀眾席上走來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

男孩走上臺，便對王潤身施了一個“土匪禮”，然后，擺開一個架勢，突然沖王潤身喊道：“天王蓋地虎？”

小男孩這突然的一套，把在場的嘉賓觀眾都鬧愣了：這是怎么回事？

正在大家愣神的時候，王潤身突然悟到了什么，便立即拉開了架勢，回答：“寶塔鎮(zhèn)河妖！”

“臉紅什么？”

“精神煥發(fā)！”

“怎么又黃啦？”

“防冷涂的蠟！”

小男孩說完，立刻跑到王潤身跟前，親切的叫了一聲“王爺爺”，便依偎在王潤身身邊。

這一幕讓原本場內(nèi)有些沉悶的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場內(nèi)爆發(fā)出歡快的笑聲和掌聲

原來，這個在北京念初中的小男孩，自打第一次看了電影《林海雪原》之后，就特別喜歡楊子榮這個英雄。他讓媽媽去買來光碟，經(jīng)常在家里看，百看不厭，就連楊子榮在威虎山上同座山雕說的土匪黑話，他都倒背如流。所以，導(dǎo)演就安排小男孩這樣亮相。

接著，小男孩問王潤身：“王爺爺，土匪和座山雕那些黑話你還記得嗎？”“年頭久了，王爺爺也老了，記不太準了?！蓖鯘櫳碚f?！澳俏腋阍賹σ槐樾胁恍?？”

沒等王潤身回答，臺上和觀眾席上又起了更熱烈的掌聲。

聽到掌聲，王潤身站起身來，沖著小男孩說：“好，今個咱祖孫倆就來一遍。如果我忘了你就替我說?！薄昂?！”小男孩說。

于是，兩人擺開了架勢。

小男孩（模仿土匪）：“蘑菇，你哪路，什么價？”（什么人？到哪里去？）

王潤身：“哈，想啥來啥，想吃奶來了媽媽，想娘家人孩子他舅來了！”（找同路）

小男孩：“天王蓋地虎？”（你好大的膽，敢來氣你祖宗）

王潤身：“寶塔鎮(zhèn)河妖！”（要是那樣叫我從山上摔死，掉河里淹死）

小男孩：“野雞悶頭站，哪能上天王山？”（你是不是正牌的）

王潤身：“地上有的是米，喂呀有根底！”（老子是正牌的，老牌的）

小男孩：“拜見過阿媽啦？”（你從小拜誰為師）

王潤身：“他房沒瓦，非否非，否非否！”（不到正堂不能說）

小男孩：“么哈么哈？”（以前獨干嗎）

王潤身：“正晌午時說話，誰也沒有家！”（許大馬棒山上）

小男孩：“吧達吧達！”（內(nèi)行，是把老手）

王潤身：“天下大大啦！”（不吹牛，闖過大場面）

小男孩（模仿座山雕）：“臉紅什么？”

王潤身：“精神煥發(fā)！”

小男孩：“怎么又黃啦？”

王潤身：“防冷涂的蠟！”

小男孩：“賽大賽大？”（誰指點你來的）

王潤身：“一座玲瓏塔，面向青寨背靠沙！”（一個道人）

王潤身回答完最后一句，場內(nèi)再一次爆發(fā)出歡快而又熱烈的掌聲。

掌聲落下，王潤身問小男孩：“不知道錯了沒有？”

小男孩歡快地回答：“王爺爺，連一個字都沒錯，你的記憶力真好，你真是個英雄！”

場內(nèi)，熱烈的掌聲再次響起，氣氛達到了高潮。

掌聲落下，主持人潘奕霖轉(zhuǎn)身面對汪鳳萍一本正經(jīng)地說：“汪阿姨，聽說這次王老能來參加錄制節(jié)目，您是有功勞的。是不是王老在家‘氣管’有一點不太好？”

聽了主持人的話，汪鳳萍樂了，場內(nèi)也傳來了歡快的笑聲。

主持人接著說：“王老有沒有‘氣管炎’，咱們在這里就不問了。阿姨和王老已經(jīng)共同生活了30多年，王老肯定有很多好聽的故事，您跟我們講講?！?/p>

汪鳳萍想了想，說：“潤身的故事真的不少，我就講講他當(dāng)‘業(yè)余警察’的故事吧?！?/p>

汪鳳萍說，他們家與長春市紅旗街公安派出所相距不到50米，警車經(jīng)常停在他家的門口。派出所不少警察都跟王潤身相熟，早就有警察跟王潤身說：“王老，您演的電影我們都喜歡看。特別是《林海雪原》里的楊子榮，至今我們都忘不了，您什么時候能演個警察給我們看看?！蓖鯘櫳碚f：“看到你們不管黑天白天忙忙碌碌為民保平安，我還真想演一次警察，可是一直也沒有機會。僅有的一次機會，是2004年在電視連續(xù)劇《武裝特警隊》中，客串了一把，可是還不是演的警察，而是特警大隊長的爹。如果有合適的本子，我一定過一把癮。如果要體驗生活，就去你們紅旗街派出所?！?/p>

汪鳳萍說，王潤身性格耿直、豪爽，有正義感，愛打個抱不平。他少年的時候，拜過當(dāng)?shù)匚湫g(shù)名家為師，學(xué)得了一身好武藝，十個八個人難以近身。

那是5年前他在一個縣城拍戲的時候。有一天沒有他的戲，他就到街上閑逛。走著走著，他就聽到跟在他后面一男一女兩個人爭吵了起來。開始的時候，他沒有在意。后來，吵的聲音越來越大。于是，他就停下腳步，問他們在吵什么。

原來，“吵架”的是夫妻倆。當(dāng)王潤身剛才從他們身邊走過來時，丈夫便對妻子說：“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準保是電影《林海雪原》里演楊子榮的王潤身?！逼拮勇犃?，說：“你別瞎說了，電影都過去多少年了，你還能記得？”“那楊子榮讓他演絕了，我一輩子也忘不了。沒錯，肯定就是他！”妻子說：“王潤身是長春電影制片廠的，沒事到這干啥？肯定不是?！薄拔腋掖蛸€，肯定是！”“賭就賭！你說吧，賭什么？”男的想了想，說：“我要輸了我做一個星期的飯！”“那好，咱就去問問。”

于是，男的緊走幾步，來到王潤身跟前，說：“老同志，冒昧問一句，您是演楊子榮的王潤身同志嗎？”王潤身問：“怎么回事？”

男人說：“剛才你從我們身邊經(jīng)過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你就是演楊子榮的王潤身，我媳婦硬說不是。我跟她打賭，你肯定是?！薄澳銈冑€什么？”“我要輸了我就做一個星期的飯?！薄鞍?，我以為是賭錢呢。要是賭錢，咱們就一塊兒去下館子?？磥眇^子是吃不成了，可你也不用做一星期的飯了?！?/p>

那男人和身邊圍攏過來看熱鬧的人一聽，高興地叫起來：“真是楊子榮，真是楊子榮！”把王潤身圍在了中間，又讓他簽名，又要和他合影，許久沒讓他離開。

人們散開之后，那夫妻倆沒有走，跟著王潤身一邊走一邊聊。他們來到了一個集市。走著走著，他忽然聽到前邊有人吵了起來。他走近一看，只見一個賣菜的農(nóng)村婦女正向一個滿臉橫肉的大個子男子要菜錢。

他一打聽，原來那個滿臉橫肉的大個子是當(dāng)?shù)赜忻牧髅?，常常在集市上買菜不給錢，誰也不敢惹他。今天這個農(nóng)村婦女第一次來賣菜，不認識他，就和他吵了起來。

王潤身一聽，就來了脾氣，便走到那個農(nóng)村婦女面前問：“大妹子，他欠多少錢？”農(nóng)村婦女說：“兩塊錢。”“好，我給你要?！蓖鯘櫳磙D(zhuǎn)身對那個流氓說：“買人家菜就該給人家錢才對，你為啥不給錢？”

那流氓上下打量了一下王潤身，不屑地說：“我給不給錢管你屁事？你有錢你給呀，我就是不給！”“你買菜為什么我給錢？”“那你就少管閑事！”“如果我要管了你給不給？”“我看你這個老不死的東西是活膩了，想找死是不是？”“怎么，想試試？”“咳，老東西，你還來章程了，我還真沒遇到過呢！”

這時，那流氓一歪頭，沖著身后的幾個打手說：“收拾他！”

那幾個打手沖了過來，王潤身一閃身，還沒等人們看清怎么回事，第一個上來的打手便“撲通”一聲，趴在了兩米開外的地上。

圍觀的人一陣歡呼喊叫，氣急了的那個流氓，就像惡狗一樣的同另外幾個打手一起向王潤身撲了過來。

擒賊先擒王。還是沒等人們看清怎么回事，那個流氓也一個跟頭翻倒在了地上。剩下的幾個打手見“主子”也被打倒了，便一起向王潤身撲了過來。王潤身三拳兩腳，那幾個打手還沒弄清怎么回事，便都趴在了地上。在圍觀群眾爆發(fā)出的喝彩聲歡呼聲中，王潤身對那個流氓說：“把菜錢給了趕快滾。記著，以后你不要再欺負老百姓！”

那流氓慌忙從衣袋里掏出一張10元錢票子扔下，然后連滾帶爬地狼狽逃跑了。

這一幕把夫妻倆看呆了，待那幾個流氓都狼狽逃跑之后，才緩過神來。當(dāng)人們把驚喜敬佩的目光都投向王潤身時，那個丈夫大聲說：“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是誰呀？”好多人齊聲問。丈夫說：“他就是《林海雪原》里大名鼎鼎的楊子榮?。　薄笆撬?，是他！”“到底是上過威虎山的大英雄，連老虎都不在話下，幾個臭流氓，還不是小菜一碟！”人們高聲歡快地議論著。

王潤身經(jīng)常出去拍戲，可無論坐火車，還是汽車，也許是職業(yè)病，都有個習(xí)慣，就是愛觀察別人的行為動作。有一次，王潤身乘火車去吉林省延邊拍戲。上車坐下以后，幾個在車廂里來回竄的小子引起了他的注意?；疖囋谝粋€車站剛剛發(fā)車后，一個小子趁上車人多的時候，偷了一個人的錢包。那個小偷剛剛轉(zhuǎn)身要離開，王潤身疾步上前，抓住了他的胳膊。那個小偷高聲喊叫：“你抓我干什么？”小偷一聲喊叫，有幾個壞小子沖了過來，把王潤身圍住，揮拳便打。

可是，當(dāng)乘警聞訊趕來時，幾個小偷已經(jīng)都被王潤身打趴在地上。乘警看了，連連稱贊：“你太厲害了，太厲害了！”說完，仔細看了看王潤身，驚訝地問道：“你不是‘楊子榮’嗎？”乘警這么一問，周圍乘客的目光一下子投向了王潤身。王潤身笑著說：“我不是‘楊子榮’，我是演楊子榮的王潤身?！睅缀醢胲噹娜硕紦砹诉^來，連聲稱贊王潤身真的是大英雄。

王潤身雖然沒有演上一次警察，可是，他收拾起那些流氓和小偷，當(dāng)一名“業(yè)余警察”，也覺得挺過癮的。

錄完了中央電視臺節(jié)目，王潤身帶著老伴汪鳳萍，來到了天津。

第二天，王潤身帶著老伴來到了夏炎的墓前。他告訴夏炎兄弟說，他和老伴這次是來中央電視臺錄節(jié)目的。開始的時候，欄目組兩次邀請，他都沒有答應(yīng)。王潤身說：“鳳萍為這事晚上睡不好覺，覺得還是應(yīng)該去的?？墒?，又不知道怎樣說服我。后來，她想起了你在天津跟我說過的那段話。你說，能夠塑造出楊子榮這樣的英雄形象，是你的成就，你的光榮?？墒菑纳鐣饬x上說，這也是一種精神，是一種不可多得的寶貴財富。咱們一定要珍惜她，愛護她。鳳萍說，夏炎兄弟說得有道理，你還是應(yīng)該去的。如果夏炎兄弟活著的話，也會積極支持你去的。兄弟，我是聽了鳳萍提起你的這番話，才同意去的。這次錄節(jié)目，真的是來對了。不僅見到了我想念多年的老伙計，更重要的是，當(dāng)我看到雖然過去40多年了，可是人們?nèi)匀粵]有忘記英雄，還是那樣喜歡他熱愛他，成為一種寶貴的社會精神力量，這是我沒有想到的，讓我心中那塊40多年的心結(jié)，一下子打開了。這是這次錄節(jié)目的最大收獲。”

五

2007年9月初，王潤身舊病復(fù)發(fā)，住進了醫(yī)院。夏家的孩子們得知消息后，派出王愛花和丈夫夏志鵬來到長春在醫(yī)院照顧王潤身。王潤身去世時，夏家的幾個孩子除了實在不能脫身的，都來到長春為王潤身送行。

王潤身去世后，夏志鵬和王愛花夫妻倆商量，說汪鳳萍雖然不是原配，可是爸爸活著的時候照顧得非常好，而且對他們倆也跟親媽一樣。為了更好地照顧好汪媽媽，想讓汪鳳萍去天津和他們一起生活。

汪鳳萍感謝“女兒”“女婿”的好意，說自己現(xiàn)在的身體還可以，再說你們那里住房也不寬敞，等過幾年再說吧。之后的頭幾年，每年過春節(jié)，夏志鵬和王愛花夫妻倆都要把汪媽媽接到天津同大家一起過節(jié)。2017年秋，夏志鵬和王愛花家住進了寬敞明亮的拆遷房，便立即把汪媽媽接到了天津，同他們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