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海蒂
在我眼里,黔東南是一片神奇的大地,是一座誘人的伊甸園,是一個真實的世外桃源,是一幅現(xiàn)實版的“千里江山圖”。
美不勝收的自然風(fēng)光,保存完好的古樸村落,天人合一的生活方式,五彩斑斕的民俗文化……使得黔東南榮膺“中國十佳魅力城市”,入選“中國民族文化旅游最佳目的地”TOPl0、“返璞歸真、回歸自然”全球十大旅游勝地、18個“原生態(tài)民族文化保護圈”……苗鄉(xiāng)侗寨是黔東南的金字招牌——制作精美的苗族服飾,吸引著無數(shù)中外游客;天籟之音侗族大歌,在世界上獨樹一幟。貴州入選《紐約時報》公布的“世界上52個最值得到訪旅游目的地”,黔東南居功甚偉。
而“黔南門戶、桂北要津”從江,“侗族大歌之鄉(xiāng)”從江,奇山秀水與民族文化交相輝映的從江,更以“原始、自然、奇特、神秘”獨占鰲頭,是感受天地大美、苗侗風(fēng)情的最佳去處。
雄奇岜沙
月亮山,多么美好有意境的名稱。
雄偉的月亮山上,珍稀動植物種類繁多,甚至極為罕見的夜光蛇、脆蛇、七尾蛇、美女蛇等,也在其間神出鬼沒。神話中的美女蛇,竟然在黔東南月亮山真有神跡!我十分好奇,它到底長什么樣呢?
古老的月亮山苗族被稱為“苗族文化的歷史博物館”,其中最吸引人的,是“最后一個槍手部落”——從江縣岜沙苗族部落。
岜沙,意為“草木茂盛的地方”。岜沙人熱情好客,當(dāng)賓客臨門,小伙子在寨門前吹奏蘆笙,姑娘們在樂聲中用牛角杯敬上攔門米酒。樂曲鏗鏘有力,像沖鋒號,似戰(zhàn)鼓擂;一曲奏畢,岜沙漢子們列隊舉起長槍,火槍對天齊鳴。禮儀完畢,寨門打開,賓至如歸。
岜沙人是蚩尤后裔,當(dāng)年跋山涉水到此,披荊斬棘開山拓土,耕作狩獵勤勞勇敢。他們固守傳統(tǒng),至今以茅草和樹葉占卜未來。苗族先民遺風(fēng),在岜沙全部得以傳承。
自織的無領(lǐng)右開衫銅扣青布褳,配上青色大筒褲和黑色布鞋,是岜沙男子的服飾標(biāo)配。硬朗的著裝風(fēng)格,不茍言笑的神情,加上身挎腰刀肩扛火槍,使岜沙漢子顯得陽剛、雄健、英武,被譽為“活著的兵馬俑”,讓看膩了城里陰柔“娘炮”的我,耳目一新暗暗喝彩。
鋒利鐮刀是岜沙漢子的剃發(fā)神器,“快刀斬亂麻”,令我目瞪口呆。岜沙的鐮刀剃發(fā)乃世間一絕。剩存的一撮頭發(fā)被束成發(fā)髻,岜沙苗語稱為“戶棍”,是岜沙男子裝束中最重要的性別標(biāo)志,也是迄今為止在中國見到的最古老的男性發(fā)式。“戶棍”象征生長在山上的樹木,青布衣褲寓意美麗的樹皮。岜沙人依靠天、地、山、樹生存,衣食住行取之于山林河谷,因而崇拜自然和神靈。
日本史學(xué)專家斷言,岜沙人就是日本人的祖先——日本武士的發(fā)髻和裝束,簡直是來自岜沙的翻版。
岜沙人熱愛生活,樂天敬神:當(dāng)?shù)咎锊逋暄恚~兒也肥了,年輕人開始撒歡,面朝太陽蕩起秋千;每逢春種、秋收時節(jié),岜沙特有的“鬧姑娘”就拉開了序幕。岜沙有秋千節(jié)、吃鮮節(jié)、蘆笙節(jié)、鬼節(jié)、映山紅節(jié)、男孩成年禮等節(jié)慶,有飛歌、斗牛、吃相思、“鬧姑娘”、集體圍獵等風(fēng)俗,一年四季歡騰不斷歡聲不絕。
在岜沙,我聆聽到遠古的回聲,體察到先祖的足跡,想起一句老話:天人和諧,邊寧民康,千秋永續(xù),長樂未央。
神秘占里
“神奇占里,舉世無雙;生育文化,秘不可宣?!边@是我為占里侗寨撰寫的廣告詞。
占里隸屬于從江縣高增鄉(xiāng),系首批“中國傳統(tǒng)村落”。環(huán)村蒼山疊翠,寨前河流蜿蜒。臨河的石板道上,高聳著一排排金燦燦的禾晾架;湛藍的天空,金黃的禾晾,大樹、山花、野草,一同倒映在清澈的河水中,真是美輪美奐。
一幢幢錯落有致的木屋,以及薩壇、巨石、花橋、鼓樓、糧倉、禾晾、古井、魚塘,組合成一個隱蔽、幽靜、別致、美麗的侗寨。村頭寨尾,壯漢打著糍粑,婦女織布繡花,老人安詳?shù)貢裰?,孩子安靜地看著來客。仿佛與世隔絕,猶如童話世界,占里彌漫著敦厚又神秘的氣息。
不知受到了怎樣的天啟,占里村的祖先吳公力提出要控制人口增長,召集村民訂立規(guī)約:青年男女晚婚晚育,一對夫婦只生兩個孩子。從那時候起,占里一直自覺控制人口增長,創(chuàng)造出一項世界紀(jì)錄:數(shù)百年來,人口自然增長幾乎為零。中國歷史上最早的“計劃生育”政策,就誕生在這個侗族古寨。
傳說中,胎兒性別由“藥師”平衡,“藥師”的獨門秘器是一種藤狀仙草,它有一個撲朔迷離的名稱:換花草。據(jù)說,“藥師”傳女不傳男。又據(jù)說,為了保守神奇“換花草”的秘密,建寨700多年來,占里嚴(yán)禁外娶外嫁。村民恪守祖訓(xùn),以守護他們獨特的文化密碼。
前來探尋“換花草”秘密的人不少,自然無功而返;有日本“專家”和臺灣“學(xué)者”在占里“考察”過一兩年,當(dāng)然失望而歸?!皳Q花草”,或許永遠都將是一個謎。
占里人信奉“薩瑪”,認(rèn)為萬物有靈、天地有眼、祖先有知。他們說,無論行善還是作惡,你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甚至你動過什么念頭,天地是看得見的、神靈是知道的、祖先是能感知的,所以人要積德行善,不能胡作非為。虔誠的信仰、獨特的智慧,演變成世代遵循的鄉(xiāng)約民規(guī):除了嚴(yán)格的生育制度,對婚姻嫁娶、財產(chǎn)繼承、土地分配、男女平等、老人贍養(yǎng)、鄰里關(guān)系、社會管理等等,占里都有規(guī)范化的制度,而且特色鮮明、健全完備,形成了完整的制度體系。
信仰與制度的融合,知與行的合一,給予占里人豐厚的回饋:人與自然和諧發(fā)展,人與人和睦相處,生活富足,社會安定。
生命是上天的賞賜,幸福生活則是智慧的賜予。
壯美加榜
從江百里梯田,隱藏在月亮山深處,“呈長條環(huán)狀的水田繞山而行”;它建于秦、漢,到宋、元成型,是山地生態(tài)農(nóng)業(yè)的奇跡,是苗、侗、壯、瑤、水等民族先民勞動智慧的結(jié)晶。
高山與云海連接,密林與村寨相間,田園與民居交錯……使得從江百里梯田規(guī)模宏大氣勢磅礴,成為“中國西南大山中的標(biāo)志性景觀”,其中,又以加榜梯田最為壯麗。
加榜梯田位于月亮山腹地,總長度25公里,總面積近萬畝,不僅整體上極其壯觀,而且線條和色彩非常優(yōu)美。
從清澈見底的打瑞河谷,到“佛光”普照的月亮山巔,它依山順勢漸次而上,層層疊疊延綿不絕,不管山體表面如何彎曲,田埂都沿著山體平行伸展,縱橫數(shù)千米纏繞在坡面上,仿佛大地上鐫刻著一條條狹長的“等高線”,又宛如苗家女子編織成的一條條彩練。
隨著海拔不同、氣候各異,加榜梯田色彩變幻不定。春至,灌滿山泉的梯田,無論在陽光下還是在月色中,都閃爍著銀色迷人的光芒;夏日,禾苗青翠欲滴,山間猶如鋪上了一層厚厚的綠地毯,一望無際;秋天,陽光穿透稻穗灑落在梯田上,山色如金流光溢彩,微風(fēng)中稻香襲人;冬季,素面朝天的梯田,層次更加豐富,線條更加美好,光影更加夢幻。
當(dāng)薄霧從山谷緩緩升起,梯田被山嵐霧氣漸漸籠罩,云霧繚繞中,散落田間遠離塵囂的吊腳樓,影影綽綽若隱若現(xiàn),讓我恍若置身仙境。難怪加榜梯田能入列“中國四大最美梯田”,它的確美得如詩如畫。
苗族是“稻飯魚羹”的民族,加榜梯田種植著近百種原始糯稻。糯稻并不是鄉(xiāng)民的唯一收獲,梯田里還藏著其他寶貝:鯉魚和鴨子。央視紀(jì)錄片《舌尖上的中國》用了足足八分鐘,詳盡介紹加榜梯田。這種稻、魚、鴨共作的古老體系,被列入“全球重要農(nóng)業(yè)文化遺產(chǎn)”,對此,經(jīng)濟學(xué)家張五常評價道:“這是最符合經(jīng)濟學(xué)的中國人的傳統(tǒng)智慧。”
“集天下梯田之精華”,加榜梯田名不虛傳。
結(jié)語
“這里的每一寸土都是金,每一滴水都是酒,每一棵樹都是神,每一株草都是寶,每一片田都是畫,每一個村都是景,每一首歌都醉人。”從江縣委書記張廣淵用這詩一般的語言由衷地贊美從江,然也。
登黃山記
暮春四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春日溫煦,春光明媚,春風(fēng)浩蕩,春花爛漫,春意盎然,春心蕩漾……擠出幾天時間,來一趟久已向往的皖南行,算是送給自己的一份生日禮物。
第一站是重巒疊嶂、溪流縱橫的績溪?;瘴幕侵袊蟮赜蛭幕?,與敦煌學(xué)和藏學(xué)并稱為“走向世界的中國三大地方顯學(xué)”,其中的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大多出自績溪,早已心向往之。始建于宋代的績溪文廟,是皖南規(guī)模最大、保存最好的孔廟,自然要前往拜謁。傳說中的風(fēng)水寶地龍川,有著謎一般的胡氏宗祠——前“真龍?zhí)熳印弊婢拥亍⒍竦摹澳镜袼囆g(shù)殿堂”,當(dāng)然不可能不親臨其境。
接下來奔往聞名天下的古村落西遞、宏村。千年西遞,以保存完好的村落、工藝精湛的民居、歲月靜好的田園風(fēng)光,被譽為“桃花源里人家”;畫里宏村,云蒸霞蔚時如濃墨重彩,風(fēng)輕云淡時似潑墨寫意,全然一幅清奇秀潤的山水長卷。處處是景、步步入畫的西遞、宏村,布局之工、結(jié)構(gòu)之巧、裝飾之美、營造之精、文化內(nèi)涵之深,為古民居建筑群所罕見,是徽派民居中的明珠,堪稱中國古代村落建筑藝術(shù)之一絕,是非常獨特的世界文化遺產(chǎn)。
飽賞了徽派建筑、藝術(shù)、文物精品,飽享過正宗地道的美味徽菜,心滿意足地跳進一輛夫妻合開的出租車,講好價錢300元上黃山。
貌似忠厚老實的司機,一會兒工夫,“老司機”本相盡顯。也怪我途中多嘴多舌,忘了“言多必失”的古訓(xùn),被“老司機”瞅準(zhǔn)了軟肋,唾沫橫飛推介起九華山;一直沉默不語的“老司機”老婆也不失時機地跟進,夫唱婦隨輪番對我攻心,大有不達目的決不罷休之勢。實在經(jīng)不住他們的搖唇鼓舌,將車費改為500元,聽任車子轉(zhuǎn)而開往池州方向。不能不佩服“老司機”看人下菜的本事。話又說回來,九華山是我久仰的佛教圣地,早就發(fā)愿朝禮,這回能償夙愿,也是機緣已到。
“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獄不空,決不成佛!”當(dāng)?shù)夭赝跗兴_大誓愿映入眼簾,我的淚水情不自禁地奪眶而出。在九華山天臺峰天臺禪寺,抽到一枝上上簽,使我對地藏王菩薩更是一陣頂禮膜拜。
現(xiàn)在,中國佛教四大名山:觀音菩薩道場普陀山、地藏菩薩道場九華山、普賢菩薩道場峨眉山、文殊菩薩道場五臺山,我全都拜謁到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馬不停蹄下山,再花500元打車,到達黃山時已是后半夜。
清早五點半,被Morning call叫醒,酒店服務(wù)生告知:你參加的黃山一日游旅行團,七點鐘要趕到纜車站等候上山。
不到七時,纜車站早已人頭攢動人聲鼎沸。我們團隊在導(dǎo)游小姐的示意下、在纜車站公安干警的掩護下,鼓足干勁力爭上游,過五關(guān)斬六將,總算闖到了比較靠前的位置。被擠到后面去的人,氣得橫眉豎目,卻敢怒不敢言。我不由想起曾經(jīng)讀到的一篇內(nèi)參,文中寫道“人人痛恨走后門,試問不走后門有幾人”,不禁莞爾。
很快,每個人都被前后左右夾成面餅,動彈不得又無可奈何,只有在感到呼吸困難時,才費盡力氣試圖轉(zhuǎn)動身體。有幾個火爆脾氣的,怨聲載道出言不遜,還差點打了起來,好在事態(tài)及時得到了控制。當(dāng)然,這種大庭廣眾之下自然而成的緊密無間,對于情侶來說正中下懷。我左邊的一對年輕戀人,就很善于因勢利導(dǎo),彼此間竭盡纏綿之能事,兩人流溢出來的幸福感,讓大家那個羨慕嫉妒恨!右邊不遠處,兩位北京侃爺談笑風(fēng)生,嘴皮耍得那個溜,活脫脫在演相聲,我豎起耳朵,聽得樂不可支,再不覺得時間漫長難熬。
終于,被擠成一堆、根本分不清隊列的人群,得到行動號令,開始以蝸牛爬行的速度,一點一點向前面挪動。
據(jù)說黃山的氣候是孫猴子的臉,說變就變,果然。我們好不容易挪到了登纜車口,眼見剛才還風(fēng)和日麗,此刻已是烏云翻滾。景區(qū)管理員宣布:馬上有電閃雷鳴和大雨降臨,為了保護纜車上的進口零件不出故障,索道纜車停開。人群一陣騷動,罵聲彼伏此起。已經(jīng)站立了整整三個小時的我們,現(xiàn)在臨門而不能入,自是火冒三丈,很多人忍不住出言不遜,然而,當(dāng)我們聽到腦后一片憤怒的叫罵聲,回頭看到黑壓壓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人頭,心理優(yōu)勢使得我們立刻換上另一副嘴臉;尤其是,當(dāng)看到門檻里面的候車者因內(nèi)急而坐立不安、不得不哀求門衛(wèi)放出來,還得使出渾身解數(shù)突出重圍的慘狀,再聯(lián)想一下已經(jīng)上山者的落湯雞模樣,正處在“進可攻退可守”黃金位置的我們,一個個忍不住開始面有得色。
中午一點半,終于傳令讓我們準(zhǔn)備登山。我回頭看了看后面那些不知還要等多久的人們,不由心生憐憫。親們,好自為之吧,祝你們好運哪。
啊,千巖萬壑的黃山,奇美壯麗的黃山,難怪軒轅黃帝對你一見傾心,難怪古人感嘆“黃山歸來不看岳”,難怪大畫家劉海粟借用古人詩詞贊嘆你“豈有此理,莫名其妙,說也不信,到此方知”。高風(fēng)峻骨的黃山,你真是太美了!你的美,很難用語言形容,我就不敢用陳詞俗語來描述你,只想盡量多拍些照片,把你的美盡情地攝入鏡頭,讓你永遠定格在我的相冊中。
嘩嘩嘩!一陣雨點砸下來,四周頓時一片兵荒馬亂,所有的照相機都被收起來了,所有的雨衣(大一統(tǒng),黃顏色)都被穿上了。無處藏身,大家便守在原地不動,眼巴巴等著雨住。然而半小時過去了,雨非但沒停,反而越下越大。蒼穹一片昏暗,人群一陣恐慌。
在導(dǎo)游倡導(dǎo)和帶領(lǐng)下,我們冒著大雨踏上歸途。其他團隊一撥撥尾隨而來。
氤氳飄忽的云、迷離縹緲的霧、綺麗多彩的霞、蒼勁青翠的松,是蜚聲中外的黃山“四絕”。奇松,是黃山“四絕”之首。古人有云:“黃山之美始于松。”十分遺憾,展翅欲飛的鳳凰松,神奇祥瑞的麒麟松,悱惻纏綿的連理松,低吟淺唱的豎琴松,國之瑰寶迎客松,這回都無緣得見;“八百里黃山,奇松怪石,往往相映成趣。北海散花塢左側(cè),有一孤立石峰,形同筆尖朝上的毛筆,峰頂一棵奇松如花,故名‘夢筆生花。”——作為一個舞文弄墨者,不能瞻仰如此這般的殊勝妙景,更是心情沮喪失落。至于那黃山絕頂蓮花峰,黃山絕勝玉屏峰,宛如初蓮的蓮蕊峰,黃帝飛天的煉丹峰,瑰麗壯觀的光明頂,卓絕云際的天都峰,“真正妙絕”獅子林……全都成了浮云。
那就一門心思觀泉賞瀑吧。山泉和飛瀑,本就是黃山之美景,現(xiàn)如今正好,不用特地奔赴斷崖峭壁之間,處處是山泉,時時見飛瀑,不亦快哉。
老天爺似乎是為了成全我,雨益發(fā)下得大,成了傾盆大雨。山泉和飛瀑越來越壯觀。聽得見山洪的轟鳴聲,但我不敢抬起頭來,略一抬頭,就會被雨水打得睜不開眼睛,這樣子在有著“走路時不看景,看景時不走路”鐵律的奇險黃山上,是不能開步的;況且,黃山的路徑只容得一個人立身,稍一停步就要堵住后面的人,因而也就堵住了一山的人,我可不敢造次。當(dāng)然,人人都和我一樣,不敢心有旁騖,只顧低頭趕路。每個人都被淋得透濕,每走一步,灌滿了水的鞋子就吱呀一聲。那兩個北京侃爺早被大雨封住了嘴巴,那一對情侶再也顧不上糾纏,整座黃山上只能見到一種狀態(tài):人人低頭趕路,但能聽見三種聲音:轟隆、嘩啦、吱呀。
不知走了多長時間,雨漸漸地小了,我們總算敢抬頭挺胸了。斜風(fēng)細雨中,我抬起眼睛前瞻,只見一條黃色長龍在青翠的山谷中上下起伏;我扭過脖子回望,眼中景象也無二致:一條蠕動的黃色長龍延綿不絕。想到大家“來自五湖四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biāo),走到一起來了”,因為共同遭遇這場黃山大雨,從而有著終生難忘的集體記憶,我不由失聲大笑好幾回。
歌德說過:“人之所以愛旅行,不是為了抵達目的地,而是為了享受旅途中的種種樂趣?!闭?,正是!
晚上六點,雨住了,我也回到了酒店。
錫蘭過大年
毫無籌謀,沒有預(yù)兆,突然決定去“錫蘭過大年”。除夕之夜,說走就走。
對錫蘭的了解,最初來源于跳過的斯里蘭卡舞蹈《罐舞》,知識儲備很有限,慚愧。飛機起飛前,趕緊問度娘以急補:
錫蘭(Cevlon),今稱斯里蘭卡,南亞次大陸南端印度洋上的島,西北隔??撕{與印度半島相望。接近赤道,終年如夏。風(fēng)景秀麗,素有“印度洋上的珍珠”之稱。
斯里蘭卡是舉世聞名的“寶石島”,寶石產(chǎn)量位于世界前五;錫蘭紅茶是世界三大紅茶之一,被稱為“獻給世界的禮物”。
一覺醒來,已置身于斯里蘭卡首都、素有“東方十字路口”之稱的科倫坡。從中世紀(jì)起,科倫坡就是世界上的重要商港,享有盛譽的蘭卡寶石,便是從這里源源不斷地輸往全球各地。寶石,也是吸引我前來斯里蘭卡的重要因素??!
鶯歌燕舞、鳥語花香,這樣的詞語用在這樣的地方,才沒有違和感。難怪馬可·波羅贊譽斯里蘭卡為“最美麗的島嶼”。這個“最美麗的島嶼”,簡直擁有一切自然景觀,除了冬雪和沙漠。
斯里蘭卡國旗呈長方形,形狀和圖案很奇特,也非常好看:左邊框內(nèi),是綠、橙兩色的豎長方形;右側(cè)為咖啡色長方形,中間是一頭緊握戰(zhàn)刀的黃色獅子,四角各有一片菩提樹葉。咖啡色代表僧伽羅族,橙、綠色代表少數(shù)民族;黃色邊框象征人民追求光明和幸福,菩提樹葉表示對佛教的信仰,而其形狀又和該國國土輪廓相似;獅子圖案標(biāo)志著該國的古稱“古獅國”,也象征著斯國人民的剛強勇敢。
真心喜歡斯里蘭卡的國徽,民族風(fēng)格鮮明、宗教意味濃郁:圖案中心為一頭獅子,其寓意同國旗;赭紅底色,代表本土豐富的礦產(chǎn)資源。獅子周圍,環(huán)繞著十六朵金色的蓮花,象征圣潔吉祥;花瓣又為兩穗稻谷環(huán)繞,象征五谷豐登。國徽頂端是佛教法輪,象征佛力無邊,永遠護佑斯國;國徽下端,是一只裝著廟花的花碗,花碗兩側(cè),分別是散發(fā)著光芒的太陽和月亮,象征國家如日月一樣永存。
在僧伽羅語中,斯里蘭卡意為“光明的樂土”,“光明富庶的土地”。
國樹鐵木、國花睡蓮,在斯里蘭卡隨處可見,佛教寺院在花木簇?fù)碇形∪灰倭ⅰW詮挠《劝⒂跖善渥觼淼健蔼{子國”,僧伽羅人擯棄婆羅門教而改信佛教,百分之七十的“獅子”拜倒在蓮花座上佛祖腳下,佛教乃成為錫蘭國教。
佛教圣地康提市位于斯里蘭卡中部,巨大而又秀美的康提湖位于康提市的中心。湖邊樹木參天,花卉萬紫千紅??堤岷诳堤?,猶如西湖之于杭州,是城市的靈魂,是市民的驕傲。
自從釋迦牟尼佛祖的佛牙從印度傳入,錫蘭便成為全世界佛教徒的朝圣地。聞名于世的佛牙寺,就坐落于美麗的康提湖畔。
佛牙寺始建于十五世紀(jì),有圍墻和護寺河環(huán)繞,圍墻四角各建有一廟,即納特(觀音)廟、摩訶廟、卡多羅伽摩廟和帕蒂尼女神廟,都是為了保護佛牙而建。佛牙寺寺院建立在高高的臺基上,經(jīng)過歷代國王的不斷修繕擴建,而今整個建筑規(guī)模宏偉、結(jié)構(gòu)復(fù)雜,主要有佛殿、鼓殿、長廳、誦經(jīng)廳、大寶庫、內(nèi)殿等,核心區(qū)域是二樓上的內(nèi)殿。內(nèi)殿正中供奉著一尊金光燦燦的坐佛,佛前蓮花無數(shù)、香火繚繞不絕;內(nèi)殿左側(cè)的暗室里有一座七層金塔,其中又有七個小金塔,每層小金塔內(nèi)都藏著各國佛教徒供奉的珍寶。最小的一座小金塔,頂部有一枚鉆石,塔里有一朵金蓮花,金蓮花花芯中有一只玉環(huán)——斯里蘭卡國寶佛牙安放其間。每天早上、中午、晚間,在震撼心靈的鼓樂聲中,三位高僧分持三把不同的鑰匙,共同開啟內(nèi)殿大門,入內(nèi)舉行隆重的敬拜儀式,之后再開啟內(nèi)殿拱門,讓恭候在外的信徒與游人魚貫而入,瞻仰供奉著佛牙的神圣金塔。
當(dāng)日,正是禮拜天,朝圣者絡(luò)繹不絕,寺內(nèi)被擁擠得水泄不通,無論男女老幼,皆一襲莊重素雅的白衣,人人虔誠無比,盛況有如穆斯林朝圣麥加。寺內(nèi)寺外,有老者長跪不起,有大漢痛哭失聲,有幼童虔誠膜拜,有女子懷抱嬰兒念經(jīng)誦佛……
佛牙寺香火鼎盛、鮮花香溢,只有花香毫無銅臭,我想捐錢都找不到地方。佛牙寺,真正的蓮花凈土。
供奉著僅存兩顆佛牙舍利的佛教圣地,在全世界只有兩處,除了佛牙寺,就是位于北京西山八大處的佛牙塔。遠在南亞的佛牙寺,近在身邊的佛牙塔,我都拜謁到了,自豪感油然而生。
斯里蘭卡僅次于佛牙的國寶,是一棵擁有2300多年歷史的大菩提樹——斯里蘭卡摩珂菩提,它是人類歷史上有文字記載的最古老的種植樹,被斯里蘭卡佛教徒視為最神圣的遺物,并受到全世界佛教徒的尊崇。
話還要說回2000多年前。古印度一個叫喬達摩·悉達多的年輕王子,為了擺脫生老病死輪回之苦,為了解救受苦受難的眾生,毅然放棄繼承王位,舍棄奢華的生活,出家修行云游四方。多年苦修后,在菩提迦耶的一棵大菩提樹下,他打坐靜思七天七夜苦思冥想人生的真諦,終于在一個月圓之夜獲得大徹大悟,從而成為佛祖釋迦牟尼。“菩提”一詞為古印度語即梵文Bodhi的音譯,意思是覺悟、智慧。菩提樹很神奇:從無病蟲害,能凈化空氣,樹下冬暖夏涼。因為佛祖在菩提樹下修得正果,故而佛門將菩提樹視為“神圣之樹”,印度教徒篤信菩提樹凝聚著各種美德,能使人實現(xiàn)愿望、解脫罪責(zé)。然而,令佛門信徒痛心疾首的是,助佛祖得道的這棵圣菩提樹,竟被入侵的外族毀滅。好在“天不滅曹”,公元前三世紀(jì),印度阿育王之女僧伽蜜多到錫蘭為公主和侍女傳授比丘尼戒之際,將見證了佛陀正覺的圣菩提樹的小枝贈予錫蘭國王,國王將它栽植于“大寺”菩提寺內(nèi)的高臺上,不久,這棵樹生出了數(shù)十根枝權(quán),國王把它們分植于全國各地,以滿足修行者要在每座佛寺至少種植一棵菩提樹的心愿。猶如這棵神圣的菩提樹,佛教在錫蘭牢牢地扎下了根,并且枝繁葉茂發(fā)揚光大;印度佛教徒將禮拜圣樹視為禮拜佛陀的禮制,也同時傳到了錫蘭,每年五月、六月間的月圓之日,來自各方數(shù)以萬計的佛教信眾,聚集到圣菩提樹下頂禮致敬。為防止朝圣者擁擠誤傷圣樹,錫蘭政府先后兩次在菩提樹高臺周圍修建金色圍欄,并制定法律嚴(yán)禁砍伐或傷害菩提樹。自從佛祖打坐原址菩提迦耶的圣菩提樹被毀,錫蘭這棵圣菩提樹便成為維系佛祖淵源的“血脈”,現(xiàn)如今印度佛教圣地所植的菩提樹,全都是由它“反哺”生成的。
隨著佛教傳入中國,助佛成道的菩提樹在九州大地也有著深遠的影響,且同樣以從錫蘭引進的菩提樹為尊,嶺南著名的佛教第十七福地慶云寺,就植有兩棵200多年前引自錫蘭的菩提樹,寺院將其奉為至寶,根部護以石欄,不讓人畜靠近。據(jù)《壇經(jīng)》記載,唐朝初年,受禪宗五祖弘忍之命,僧人神秀與慧能作偈呈心,神秀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被勰苜试唬骸捌刑岜緹o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與神秀之作相比,慧能偈意更為深徹,弘忍從中發(fā)現(xiàn)了卓越的法器,密授衣缽與慧能,使之成為禪宗一代宗主。六祖慧能與神秀大師的這兩首偈子,更使得菩提樹名聲大振。歷史推移到13年前,為了促進中斯兩國佛教文化交流,斯里蘭卡僧王級大長老、佛牙寺大管家、菩提長老等組成的佛教代表團,全程護送三株珍貴的菩提樹到我國云南,中國佛教界在昆明著名的古剎圓通寺舉行了隆重的菩提樹安奉儀式。
菩提樹對傳播佛法功莫大焉,錫蘭(斯里蘭卡)對佛教的貢獻功莫大焉。
一步三回頭地揖別阿努拉特普勒菩提寺,接下來的幾天,拜別被譽為“遠東窗口和地中??s影”的加勒古城,離別——作別自然、純凈、迷人、原生態(tài)的美蕊沙海灘,告別充滿人間煙火味的海邊小鎮(zhèn)尼甘布,大年初六,坐上“千與千尋”海上火車,我又回到科倫坡。此行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攀登“世界第八大奇跡”獅子巖。
科倫坡五星級酒店門口,甚至“白宮總統(tǒng)府”門外,都停候著斯里蘭卡特色的出租車:TUTU小四輪。喜歡獨逛,免受干擾。一臉厚道的“的哥”能領(lǐng)會我的三腳貓英語,載著我一路狂奔往商場。往日我心儀、垂涎而不可得的南亞風(fēng)格的衣裙和首飾啊,終于有機會一親芳澤了??褓彛±习迥镒屛野牙ぐ旁陂T口的椅子上。開玩笑嘛,商場人來人往的,這我怎么肯呢?老板娘一臉疑惑,說當(dāng)?shù)刭徫镎叨际沁@么做的。的哥是暖男,一直好脾氣地等候著,還不時豎起拇指夸贊我眼光好。夜幕四合,回到酒店才感到后怕:異國他鄉(xiāng),地廣人稀,萬一被人劫財滅口拋尸印度洋呢?劫色自不必多慮,斯國傾國傾城的絕色佳人多了去了,沿途所見,盡是身著紗麗、裊裊婷婷、風(fēng)情萬種的美人佳麗,即便沿途的農(nóng)家柴扉,也常倚著身姿婀娜、美目盼兮的“黑牡丹”,千嬌百媚,我見猶憐。可次日傍晚,又忍不住跳上了暖男的TUTU,直奔商場,一家家地逛,一包包地買。每滿一包,的哥就順手接過,扔到TUTU車上,然后繼續(xù)陪著我采購。我開始五心不定,這、這、這——隨便哪個路人都能偷走的?。∨械母缧Σ[瞇地說:不會的,絕對不會的!可我哪能放得下心呢?一直忐忑不安,一會兒一探頭。的哥見狀,憨憨地笑起來,告訴我他委托別人看著呢。等我出了商場上了車,才發(fā)現(xiàn)那是他善意的謊言。原來這個國度當(dāng)真“天下無賊”,的確民風(fēng)淳樸、路不拾遺、誠信為本。
在斯里蘭卡,緩慢節(jié)奏、快樂心情,不用呼喚“等等靈魂”,靈魂隨時都在。
是佛祖在護佑我,我在斯里蘭卡多日,不管怎么胡吃海塞都不上火,不管如何冷熱交替也沒感冒。
我是多么喜歡斯里蘭卡,多么適應(yīng),多么不舍,多么留戀,多么向往,甚至希望將來能定居于此。
相信我的前世就在這兒,或許就是康提湖中的一朵蓮花,又或許就是菩提寺中的一片落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