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民

不到新疆，不知道中國之大。行走在占我國國土面積六分之一的新疆，不無時不刻感受到中國的地大物博。而如果想感受和體驗一下新疆之大，你就一定要到南疆走一趟。

作為幼年就隨父母“支邊”來到新疆的我，雖一直蝸居?xùn)|疆小城，但先后四次深入南疆，旅游、采風(fēng)、攝影、訪友。每一次的南疆之行，都給我留下了難以忘懷的深刻印象。

新疆南北疆區(qū)域的劃分很有意思，既按照地理位置，又以天山為線。天山以南的就是南疆，天山以北的就叫北疆，天山末梢所謂東天山區(qū)域，民間的說法是東疆。

然而，地處天山東南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不屬于南疆范疇；東天山以北的奇臺、木壘又因為在天山以北而歸屬北疆之列，這種劃分自然也是以首府烏魯木齊為中心。

內(nèi)地朋友來新疆后的南疆行，一般就是指從烏魯木齊出發(fā)，一路向南。

“馬上就到”的沙漠公路

這些年，我常常給內(nèi)地的朋友這樣描述新疆之大：如果你坐在車?yán)锎蝾?，一兩個小時過后，你醒了，環(huán)顧一下車窗外：咦？怎么沒走？其實，車已經(jīng)走了一二百公里了，只不過窗外的景色好像是一模一樣的，你感覺還在原地沒走一樣。這里說的就是新疆的南疆，是我的親身經(jīng)歷，這個經(jīng)歷是在一條名叫“沙漠公路”的路上。

這里所說的“沙漠公路”指的是從庫爾勒的輪臺縣出發(fā)，橫穿塔克拉瑪干沙漠到和田民豐縣的一條修在沙漠里的路。據(jù)說先后有十多個科研單位、近200名專家和技術(shù)人員參加了科技攻關(guān)，攻克了十幾項世界級科學(xué)難題，才在流動的沙漠中修建了這條目前世界上最長的552千米的沙漠公路。這條公路1993年3月動工興建，于1995年9月全部竣工。后來，新疆又在沙漠中修通了幾條公路，但說到“沙漠公路”，卻是專指這第一條南疆沙漠之路。

2000年5月，我第一次去南疆，走的就是這條沙漠公路。當(dāng)時，我們一早從庫爾勒出發(fā)，趕到輪南。雖然前一天在和靜縣被蒙古特色的下馬酒、上馬酒灌醉的我仍然頭疼欲裂，胃酸難受，但能走一走世界級的沙漠公路，是一件多幸運的事，因此我還是打起精神，和司機(jī)一邊說笑，一邊細(xì)細(xì)觀賞著從身邊倏忽而過的素有“死亡之海”之稱的塔克拉瑪干沙漠。

一個小時過去了，兩個小時過去了，我終于經(jīng)受不住頭疼和胃酸的折磨，昏昏然睡著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突然醒了過來，看看車窗外，依然是白晃晃、黃燦燦的沙漠。我問司機(jī)：“你也瞌睡了嗎？咱們沒走？”司機(jī)笑了起來，說：“你再好好看看吧，我們馬上要出沙漠了?！?/p>

“馬上”，是一個時間概念的詞，表示時間很短、很快。可是在新疆，這個“馬上”變得可愛而有意思，它并不具體說明路程很短，時間會很快，更不表明準(zhǔn)確的路程或時間。在新疆問路，如果得到的是“馬上”這個回答，你可不能較真，認(rèn)為真的馬上要到達(dá)，這個“馬上”可能是幾分鐘，可能是半個小時一個小時，甚至可能是幾個小時。新疆人自己問路，聽到“馬上就到了”這個話，往往是會心地哈哈一笑，然后寬心前行，總之是目的地不遠(yuǎn)了，“馬上”就到了。

果然，司機(jī)所說的“馬上”實際上是足足兩個小時之久，我們才走出沙漠公路到達(dá)民豐。

那時我還不會開車，作為乘客，我的感覺是時間太過于漫長。后來，我會開車并成為老司機(jī)加攝影師后，又走了一次沙漠公路，看一路無盡的沙漠風(fēng)光，拍一條奇絕的沙漠之路，真是嘗到了“馬上”就到了的感覺。

培養(yǎng)“一把刀”的獨庫公路

新疆人對于水平不行的司機(jī)，統(tǒng)稱是“二把刀”。我呢，從俗稱的“二把刀”新手到資深的“一把刀”老司機(jī)，離不開獨庫公路。

獨庫公路，就是北起油城獨山子，南至庫車，貫穿、連接南北疆的一條天山公路。過去，從烏魯木齊去南疆，要先向東再南折，從托克遜縣的天山甘溝穿過，經(jīng)庫爾勒市轉(zhuǎn)向輪南、庫車后，才能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南疆之行，僅這條唯一的通道就有近千公里，更不要說后面的路程了。1974年開工，1983年9月竣工，實質(zhì)上到2012年才真正全線貫通的獨庫公路通車后，這段里程縮短了近一半，只有536公里。

因為是橫穿天山，所以獨庫公路被稱為“中國最險、最美公路”。獨庫公路由北向南向天山深處盤旋上升，有近300公里是在山區(qū)穿行。沿途涉過5條河流，翻越了4座3 000米以上的達(dá)坂，其中海拔3 390米的哈希勒根達(dá)坂隧道，曾經(jīng)是中國海拔最高的隧道。而海拔3 700米的鐵力買提達(dá)坂，才是獨庫公路的最高處。走到這里，那平日里遙不可及的、只能仰望的天山圣雪就到了身邊、眼前、腳下。能駕車走一趟獨庫公路，實在是值得“傲嬌”的一件事，更是一個司機(jī)成為“一把刀”的強力佐證。

我是分三次才真正走完了全程的全部意義的獨庫公路。

第一次是2007年6月，從那拉提草原到庫車；第二次是2014年6月從伊犁的尼勒克縣經(jīng)百里畫廊唐布拉到達(dá)獨庫公路的樞紐地段喬爾瑪，然后從巴音布魯克草原回到庫爾勒和靜縣；第三次是2017年9月從烏魯木齊出發(fā)，從獨山子進(jìn)入經(jīng)巴音布魯克草原，到達(dá)終點庫車。

先說第一次。2007年那拉提草原已是聲名遠(yuǎn)播，游客如云，我慕名前往。旅游，講究的是不走回頭路，所以，游完那拉提草原后，我們商議走一條近路，直接去庫車，這條路就是獨庫公路的一段。這的確是一條近路，然而我們卻忽略了一個事實：我們的車是一輛轎車，只有我一個三年多駕齡、技術(shù)和經(jīng)驗都屬于 “二把刀”的司機(jī)，而獨庫公路剛剛通車。

一路的坑坑洼洼倒也不怕，至今仍讓我心有余悸的是在山石縫隙間穿行。車在山腰中行走，倒立的巨石懸掛在頭頂，好像隨時就有可能坍塌下來，路兩邊全是嶙峋的山石，車輛有時需緊貼而過。而路面上，隨處凸起的尖石隨便就能扎爛輪胎，要躲避尖石，方向盤就會打得像個左右旋轉(zhuǎn)的陀螺。東走一段，一面巨大的山崖?lián)踉诿媲?，好像走到了絕路；西行一段，一道河谷橫在眼前，似乎只能飛越過去。走在2007年的獨庫公路上，技術(shù)高低似乎是次要的，能不能承受住心理的壓力和精神上的緊張是首要的。從那拉提到庫車僅100多公里的路程，我走了整整8個小時。

在一處剛剛鑿?fù)ǖ纳窖鹿諒澨?，約半米高的石坡?lián)踝×寺贰Ｕf它是路，實在是夸張了一點，其實就是個比車寬一點、比旁邊的山石低一點的山口而已。看著一輛輛大排量的越野車轟鳴而過，我們只能望車興嘆。這時，一陣說笑聲從前方的山口傳來，走過去一看，是四五個哈薩克牧民坐在路邊。這個荒郊之地怎么會有牧民坐在這里閑聊？一問，果然有名堂，他們是專門在這里推車的。在獨庫公路通車的幾個月時間里，每天都有很多過不去的車。一個聰明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生財之路，就組織了一批牧民一邊牧羊，一邊推車，一舉兩得。

一個牧民在車前指揮著我打方向，其他的牧民分散在車兩邊，像纖夫拉船那樣躬身向前，推著車子，在輪胎與山石飛速摩擦的刺鼻的焦皮味中，車終于爬上山坡，走過山口。牧民們收完錢又坐在路邊說笑，我下車，給他們一人遞上一根煙，表達(dá)著另一種感謝。一個牧民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夸我的技術(shù)好，開一輛轎車也敢走獨庫。聽到這話我的臉都紅了！但在后面路段的行駛中，我明顯地感覺到自己進(jìn)入了“一把刀”的境界。

2014年的時候，我已是一個獨自行遍新疆的老司機(jī)了，再次走寬敞、平整、潔凈的獨庫公路，看在眼里的是大美天山的絕世風(fēng)光。

到了2017年，獨庫公路本身的無窮魅力召喚著我，我又一次來了，開著一輛頗有剎車不靈嫌疑的老式手動檔越野車安全地走完了獨庫公路全程，并沿途一路拍攝了喬爾瑪風(fēng)景區(qū)、天瀑、巴音布魯克草原、九曲十八彎、八十八彎的盤山道、大小龍池、天山神秘大峽谷、克孜利亞景觀、布達(dá)拉宮山地景觀等近年來成為國內(nèi)外游客新寵的眾多景觀。

獨庫公路的修通經(jīng)歷了千難萬苦，它是由解放軍工程某部耗時耗心血修建而成。在公路建設(shè)中，先后有168名解放軍戰(zhàn)士因雪崩、泥石流等原因長眠于此。獨庫公路通車后，人們在樞紐地段喬爾瑪修建了紀(jì)念館和紀(jì)念碑，以此紀(jì)念和緬懷這些為獨庫公路建設(shè)而獻(xiàn)身的烈士們。2014年6月，我第二次穿行獨庫公路時，專程來到喬爾瑪紀(jì)念館，想對這些默默無聞的官兵們致以一份誠摯的敬意。院門是開著的，院內(nèi)院外沒有一輛車，我直接把車開進(jìn)了院子?？撮T的是個老人，他聞聲從館內(nèi)走出，看著車搖頭：“我看護(hù)這個院子這么多年，還從來沒有看見一輛車開到門前的?！蔽衣牶竽槹l(fā)燒耳發(fā)燙，一時間覺得無地自容，趕快把車子退出院外，在院門外低頭、肅立，心中無比羞愧。老人走過來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不知者不為罪，烈士們不會怪罪你的，開車走吧，一路平安?！?h3>巴音布魯克的天鵝和蚊子

我向來認(rèn)為，天道是酬勤的，也是公平向善、體恤人心的。巴音布魯克草原的存在就證明了這一點。當(dāng)你心力交瘁地翻越一個又一個達(dá)坂，又小心翼翼地一路滑下山谷，打算喘口氣，繼續(xù)沿獨庫公路南行時，巴音布魯克草原就像是一張巨大的厚厚的溫暖的綠毯鋪在眼前，讓人恨不得直接躺上去，放松身心，酣然入眠。

巴音布魯克，蒙古語，意為豐富的泉水。這里地勢平坦，水草豐盛，四周雪山懷抱，屬典型的高寒草甸草原特征。草原東西長270公里，南北寬136公里，總面積23 835平方公里，平均海拔在1 500米至2 500米之間，是中國僅次于內(nèi)蒙古鄂爾多斯的第二大草原，也是新疆最重要的畜牧業(yè)基地之一，有獨特的巴音布魯克草原文化。

2008年6月，我第一次沿314國道由托克遜至和靜，轉(zhuǎn)道巴倫臺來到了這里。那時，天鵝湖的名氣超過了草原本身，來到巴音布魯克草原的人大都直奔天鵝湖而去。車是可以直接開過去的，但不能直達(dá)，需要再乘坐當(dāng)?shù)啬撩竦鸟R車才能來到湖邊。剛坐到馬車上的時候，我對兩邊蒙古包前掛著的“出售蚊藥”的牌子十分好奇，但也沒有多問。快到湖邊時，鋪天蓋地的蚊子終于讓我明白了過來。據(jù)說抽煙能趕走蚊子，我連忙點上一支煙，可是煙霧的面積太小，我又點上一支，還是不行，又點上第三支。左嘴角一支煙，右嘴角一支煙，嘴中間還抽著一支，就這樣勉強來到了湖邊，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湖水，拍了幾張照片，就催促趕車的牧民快快回去。歸途中，兩只天鵝在草叢中嬉戲玩耍，我忍著蚊子的叮咬，掏出相機(jī)，追逐著意圖飛離的天鵝拍攝。等回到停車處，我鉆進(jìn)了一個蒙古包，細(xì)看胳膊和腿，幾十個紅包已腫了起來。還好，三支煙護(hù)住了臉部。

蚊子叮咬的腫痛幾天就過去了，天鵝的身姿卻永恒地定格在我的記憶里。后來，我又先后兩次來到巴音布魯克草原，草原文化的挖掘、整合提升了草原的無窮魅力。這時候，“九曲十八彎”的奇景成為草原的頭號名片，《東歸印象》實景劇成為一個精品文化品牌。來到巴音布魯克，必去九曲十八彎，晚上必看東歸實景演出。如果你是在農(nóng)歷六月初四來到巴音布魯克草原，就可以直接參加一年一度的草原那達(dá)慕大會，領(lǐng)略巴音布魯克獨特的東歸那達(dá)慕文化。

巴音布魯克有“三寶”：天山牦牛、查騰羊和焉耆馬。天山牦牛原產(chǎn)于青藏高原，相關(guān)的故事傳說在巴音布魯克似乎人人都能繪聲繪色地講給你聽；查騰大尾羊是巴音布魯克草原上特有的品種，這種全身純白，只有頭部是黑、黃的大尾巴羊，是歐俄羊種與當(dāng)?shù)匮蚍N雜交、馴化而成的，肉質(zhì)鮮美；焉耆馬被稱為“土爾扈特人的翅膀”，這種馬體形高大健壯，性情馴良耐勞，是土爾扈特人最親密的朋友，最矯健的坐騎。

路上，我看到了這“三寶”并有了零距離的接觸。大片大片的黑頭羊在路邊的草原上漫游，幾個牧羊人騎著焉耆馬，帶著牧羊犬在路邊談笑。一群又一群的牦牛隨意橫穿馬路，絲毫不理會過往的車輛。下車給它們拍照，近處的牦牛用一雙牛眼狠狠地瞪著我手中的相機(jī)，似乎隨時就會向穿著紅色戶外服的我沖過來。稍遠(yuǎn)一點的牦牛們自顧自地吃著、走著、玩著，有幾對牦牛甚至公然在“愛著”。這里是草原，是它們的家，也許在牛的眼里，我們是闖入者，礙事又礙眼。

巴音布魯克廣為人知，卻少有人去奎克烏蘇石林。

奎克烏蘇石林又稱天山石林，因位于天山山脈西段、那拉提山北麓的奎克烏蘇達(dá)坂之下而得名。石林區(qū)海拔3 500米，長9公里，寬5公里。石林似林非林，是由露出表面的砂礫巖層經(jīng)千百年的風(fēng)雕雨琢而成。石林中有“歐洲古堡”“寶劍出鞘”，有或臥或躺的“行人走獸”，還有法相莊嚴(yán)的“佛祖”。

“佛祖”是不容易見到的，非得光影變幻的晴天才行，且通往之路又何止九曲十八彎，有幾處甚至河水阻路，山石絕路。這是目前少有人來的主要原因。但我相信，隨著巴音布魯克草原旅游的不斷開發(fā)，奎克烏蘇石林一定能成為一個閃著靈光的新景點。

妙不可言的庫車玉女泉

從巴音布魯克草原出發(fā)繼續(xù)南行約212公里，就是獨庫公路的終點庫車。200公里的路程對于新疆人來說，就是“一腳油”的事情，然而，你走的是獨庫公路，就無法任性，尤其是接近庫車的時候，迎面而來的紅色群山直插云天，在陽光照射下，猶如一簇簇燃燒的火焰。你會不由自主得自動放慢車速，慢慢欣賞著這罕見的奇景。

對于庫車，我始終有兩點愚昧可笑的質(zhì)疑，一是認(rèn)為它和庫爾勒都是“庫”字頭的，又緊鄰輪臺，應(yīng)該歸庫爾勒所屬，但實際上它卻是阿克蘇的地盤；第二個我總懷疑它是不是應(yīng)該按古代漢字的閱讀順序，從右往左念，就是“車庫”，這樣是不是更好念更好記呢？實際上，它的確是庫車，1913年建縣時就名叫庫車，歸屬新疆第四行政區(qū)也就是阿克蘇管轄。

眼前由一片又一片紅色的山體組成的峽谷，就是庫車大峽谷，維吾爾語名是克孜利亞大峽谷，意為“紅色的山崖”。大峽谷從東到西有5公里之長，一體的紅褐色山巖，經(jīng)億萬年的風(fēng)雨雕琢，是那么的雄奇、險峻。但大峽谷的迷人之處不僅于此，更在于它的幽深和神秘。

大峽谷的谷口十分開闊，深谷之中卻是蜿蜒曲折，峰回路轉(zhuǎn)，一步一景，舉目成趣。山谷時而寬闊，時而狹窄，有些地方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仰望谷峰，不見山頂，不辨方向；平視山體，則奇峰異石、千姿百態(tài)。神犬守谷、旋天古堡、顯靈洞、玉女泉、臥駝峰等個個造型生動，南天門、幽靈谷、月牙峽、虎牙橋、魔天洞等處處形態(tài)逼真。在峽谷深處，有一高約8米，寬4米的圓形山洞，其洞若女陰，終年有泉水滴落；冬季滴水成冰，凝成一個上窄下寬、晶瑩剔透的巨大冰柱，又宛若一個冰清玉潔的裸女，曼妙不可多言，故取名玉女泉。

在這里，你會聽到有關(guān)大峽谷的種種神秘傳說，什么陰風(fēng)怪氣，什么神水神影，這讓走在峽谷深處本來就有點毛骨悚然的你更加不寒而栗，但同時也引發(fā)了更大的一探究竟的興趣。這將誘惑你一直走到峽谷的縱深之處，來到一個有“第二敦煌”之譽的阿艾石窟前。

石窟很小，只有約16平方米。經(jīng)考證，該石窟始建于距今1 300多年前的盛唐中期。石窟內(nèi)三面都有保存較好的壁畫，仍保留著原始構(gòu)圖的細(xì)密，色彩絢麗，形象逼真，端正華貴，繪畫藝術(shù)可與同時代的敦煌石窟壁畫像媲美。在整個壁畫中，共有漢文榜題及龜茲文題記23處，其中用漢字詳細(xì)書寫著某佛供養(yǎng)人的姓名及彭、梁、趙等中原漢人姓氏，充分體現(xiàn)出漢文與龜茲文的早期融合。

目前，在新疆境內(nèi)發(fā)現(xiàn)的300多座佛教石窟中，保存較好，具有中原文化風(fēng)格的石窟僅此一處。

第一次看到水中胡楊

與庫車緊鄰的就是沙雅。第一次聽到這個好聽的地名是遠(yuǎn)在1987年，來自沙雅的一名教師和我一起在新疆教育學(xué)院學(xué)習(xí)，成為了同學(xué)。30年后我專程到沙雅去看望他，當(dāng)然，也去“看望”了沙雅的胡楊。據(jù)說沙雅的胡楊有200多萬畝，是新疆最大的胡楊林。

在一個名叫太陽島的胡楊林公園里，我第一次見到了水中的胡楊，那是北疆胡楊所沒有的柔美和鮮活。我趕到胡楊林的時候天剛剛亮，滿天的烏云，島上的胡楊林中已有數(shù)十名攝影師在那里扎著帳篷，裹著睡袋，緊盯著東方。見我失望并意圖離開，一位攝影師說，再耐心等一等吧，天氣預(yù)報說今天是晴天。

約半個小時后，帳篷內(nèi)躥出幾個攝影師，大喊著“天白了”。果然，東方天際露出了一抹魚肚白。我迅速拽出三腳架，掏出相機(jī)，找好自己的拍攝點。這時烏云早已四散，換之藍(lán)天白云，就像是天空換了一塊幕布一樣，又或者是烏云被魔術(shù)師變成了白云，條狀、片狀、魚鱗狀、棉花垛狀……一時間，幾乎各種形狀的云都出現(xiàn)在天空。攝影師們穿梭在這片胡楊林中，頻繁地?fù)Q著相機(jī)和鏡頭，有的全然不顧泥濘，趴在地上拍攝，還有的甚至趟水站在水中拍攝。

約兩個小時后，白云四散消失，天空一碧如洗，金黃的胡楊此時變成了金紅，宛如無數(shù)身披輕紗的少女在舞動著金色的霓裳。翩躚的舞姿倒映在青藍(lán)的湖水中，又別有一番情趣和意境。

“冰糖心”的阿克蘇

在新疆，阿克蘇這個地名聽起來更像是一個人名，或者是一個姓蘇的文化人所取的藝名，比如新疆錫伯族一個著名詩人的藝名就叫阿蘇。我常想，如果阿蘇遷居到阿克蘇，人名地名能否相得益彰呢？

我于2003年10月第一次來到阿克蘇，當(dāng)時對阿克蘇的印象唯有“冰糖心”蘋果。在溫宿縣，我們品嘗到了正宗的冰糖心蘋果，游覽了天山神木園。

2015年10月，我拍攝完沙雅的胡楊后，再次來到了阿克蘇，并把這里作為此次南疆行的終點。因為這里有一位盛情相邀的大學(xué)女同學(xué)，有聲名遠(yuǎn)揚的刀郎木卡姆，還有阿瓦提的胡楊，以及名氣大增而我已忘記曾經(jīng)來過的天山神木園。

從沙雅出城后，一路高速，很快就來到了去拜城縣的路口。據(jù)說拜城縣有新疆最著名的克孜爾千佛洞，還有一個不亞于庫車的大峽谷。然而天色已晚，阿克蘇市還很遠(yuǎn)，我只有放棄。理由很冠冕堂皇：留點念想，下次再來。但直到現(xiàn)在，我也沒能有這個“下次”。后來細(xì)想，這些年的南疆北疆之行，有意無意的，遺漏了很多地方，留下了許多遺憾，可人生之路何嘗不是如此？留余白，才是完滿；有遺憾，才算完美。

在阿克蘇的第二天一早，我就驅(qū)車直奔阿瓦提而去，想去看一看胡楊，聽一聽刀郎木卡姆的演唱，這些，在一個名叫“刀郎部落”的旅游景區(qū)都可以實現(xiàn)。然而，由于已是十月底，這里的胡楊已經(jīng)落了葉子，加上景區(qū)維修，我最終沒能進(jìn)入大門，只好原路返回阿克蘇后，趕往溫宿縣的天山神木園。

這個神木園位于溫宿縣城北約60公里處，園內(nèi)的樹木很多，都很常見，主要有楊樹、榆樹、柳樹、白蠟樹，還有核桃、杏樹等。這些樹木可以分為兩派：年輕直立派和古老曲折派。直立的顯得年輕，身軀高大，枝葉茂密；古老的曲折盤旋，匍匐在地，成飛舞之形，作龍蛇之狀；整個園子除了明顯是人為開辟出來的小路之外，全是樹，這樹與那樹盤根錯節(jié)，此樹與彼樹枝干相連，分不清哪是哪的根，誰是誰的枝；神奇的是有的樹攔腰折斷，卻又從折斷處生出新枝；有的樹倒地后，又從著地處生長出另一棵樹來；有一棵斜長的大樹，根部早已枯朽，而樹冠依然生機(jī)勃勃。

十月底的神木園，只有我一個游人。走在這些高大茂密的神木中，四周彌漫著的生命力迅速浸潤全身，一種生機(jī)與活力感充盈心間，疲勞和倦怠早已不見。

返回阿克蘇并于第二天一早告辭，我的同學(xué)特意趕來送行，還給我準(zhǔn)備了10箱正宗的“冰糖心”蘋果。蘋果香在嘴邊，甜在心里，讓我一口氣開出了300多公里。

巴楚紅海里的孫悟空

巴楚，《西域圖志》一說為巴爾楚克，《西域同文志》釋：“巴爾楚克，全有也，地饒水草，故名?！边@個意思就是說，巴楚，土地富饒，水草豐美，一切皆有。這一點，在巴楚縣近年來精心打造的紅海灣景區(qū)可窺一斑。

紅海灣景區(qū)以巴楚上世紀(jì)40年代修建的紅海水庫為基礎(chǔ)，將由水庫擴(kuò)建的紅海水上樂園與有悠久歷史的曲而蓋胡楊島合二為一，統(tǒng)稱紅海灣。這就將紅海灣景區(qū)的歷史文化上溯到遙遠(yuǎn)的漢代，巴楚紅海的故事就要從尉頭國講起。

巴楚故地，歷史上就是漢代西域三十六國之一的尉頭國。張騫曾高高舉起手中的節(jié)杖，昂然而入城門；唐玄奘西行取經(jīng)，曾途經(jīng)此地，驗牒通關(guān)。據(jù)說，當(dāng)唐僧師徒來到尉頭國城下時，國王攜眾臣民列隊迎接，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威武的兵士披堅執(zhí)銳，肅立恭迎，矯健的漢子們敲起了羊皮鼓、彈起了熱瓦甫，窈窕的女人們歡聲笑語，載歌載舞，簇?fù)碇呱宦啡氤?。如今，這個傳說在紅海灣景區(qū)被實景演繹成《使團(tuán)通關(guān)》。

另外一場情景再現(xiàn)式的演出是《謁者館國王迎賓》，再現(xiàn)了千年以前絲綢古道上西域諸國的使者在此拜謁尉頭國國王的場景。整場演出由拜見儀式、通關(guān)驗牒、歡迎歌舞三部分組成。20多名演員全部是紅海灣景區(qū)內(nèi)土生土長的維吾爾族農(nóng)民，故事、情節(jié)、歌曲、舞蹈全部由巴楚本土藝術(shù)家策劃、編排、導(dǎo)演。只要有一名游客，城門口的歡迎儀式和這里的歌舞表演就全場全程演出。尤為難得的是，唐僧坐相莊嚴(yán)，滿面佛光，豬八戒惟妙惟肖，入戲十分，孫悟空的扮演者更是把一根木棒耍得精彩絕倫。這位瘦小的維吾爾族小伙子自學(xué)漢語，自悟武功，平時手不釋卷的是《西游記》，寢不離身的是“金箍棒”。 演出結(jié)束后，演員們大都能用一口流利的漢語與游客交流、互動。“孫悟空”說：“孫悟空改變了我的一生?！?/p>

從進(jìn)入城門開始，巴楚的歷史、文化、民俗、風(fēng)情就一路展示在紅海灣的景區(qū)內(nèi)。燒陶、雕塑、手工紡織、卡龍琴的制作與表演、皮鞋皮毛的手工技藝、斗雞、叼羊、賽馬、狩獵，應(yīng)有盡有。

至于胡楊，就不必多說了，登上三四層樓高的觀景臺，6 000畝水域的胡楊島美景盡收眼底。時值金秋，水岸胡楊身著翠綠與金黃相間的霓裳，凌波微步于萬頃碧波之上，宛如一個美女方陣：有的如對鏡梳妝的美女，一雙秋水明眸，含情脈脈；有的如《詩經(jīng)》中緩步走來的靜女，佇立岸邊，望穿秋水；有的如水邊浣紗的女子，裙裾飄逸，翩然而來，紗飄水面，淺淺風(fēng)吟，猶如柔美清亮的歌謠。

橋，是胡楊島的另一個亮點。葉子橋、蘆葦橋、百草橋、華燈橋與百獸橋等十幾座形態(tài)各異的橋，在各個島嶼間連接貫通，行于橋上，仿佛置身于水云仙境。而在胡楊島的東岸，十幾條仿古的木船一字排開。水面上，一葉獨木舟劃動，一個羅布人打扮的漁民仿佛是在等待步行橋上的你，等著把你送回胡楊之家。

在紅海水上樂園，可以看到面積為34平方公里的“大?！?，這在距離大海最遙遠(yuǎn)的新疆，在始終給人偏僻荒涼、干旱缺水印象的南疆是不可思議的。而當(dāng)你步入水上樂園，走在曲折有致的木橋上時，一折一亭，一彎一廊，十里荷花的一派江南風(fēng)情，更是會讓你贊嘆稱奇。穿上救生衣，坐上沖浪艇，環(huán)湖一周，看岸邊紅柳，觀水中紅草，思胡楊紅葉，你這才明白為什么這里被叫做“紅?！?。尤其是登上上海援疆的“滬新號”帆船酒店的頂層，放眼浩渺紅海，暢迎八面來風(fēng)，仿佛新的人生正在揚帆起航。你似乎找對了方向，感覺到全世界都在為你讓路，你感覺自己會像紅海的宣傳廣告詞一樣——絲路紅海，紅遍四海。

醉美塔什庫爾干

巴楚，是喀什地區(qū)的屬地，可是距喀什市卻有270公里之遙。2001年，我曾來過喀什一次，在喀什逗留了一天，游覽了香妃墓等幾個景點，然后啟程去了和田。16年后，為了去塔什庫爾干拍攝塔吉克族民俗，我再次路過喀什，才知道雖然喀什遠(yuǎn)離天山，卻與昆侖山近在咫尺，我向往已久的帕米爾高原風(fēng)光和塔吉克族的民俗風(fēng)情就在昆侖山上。

塔吉克族聚居的地方名叫塔什庫爾干，是喀什地區(qū)最南的一個縣，再往南，就是紅其拉甫口岸，新疆的最南端，中國的“南極”。在這里，昆侖山不再是想象中的高不可及，所有的高山看起來不過就是一個高一點的土堆，就連海拔7 500多米的慕士塔格峰，也就是終年白雪覆蓋的大土堆而已。為了掩飾這個視覺上頗為尷尬的身高，慕士塔格終日用積雪遮蓋頭臉，用云霧纏繞全身，給人一種高山仰止、神秘莫測的感覺。

對待這座號稱“冰山之父”、世界第四高峰的慕士塔格，世代居住在塔什庫爾干的塔吉克族人的感覺極其平常。他們看慕士塔格就像我看火焰山一樣，好看、好玩、有意思，但也就是一座山而已。

在塔吉克族一年一度的古爾邦節(jié)的第一天，我終于走在了帕米爾高原的土地上。傳說中的高原反應(yīng)并不太強烈，濃郁的塔吉克族年味吸引著我的相機(jī)，久違的成群結(jié)隊拜年的習(xí)俗、因為過年而洋溢在塔吉克族人臉上的笑容打敗石頭城、金草灘的自然風(fēng)光，成了我拍攝的主要內(nèi)容。午飯時分，我們一行走進(jìn)一家旅游局掛牌的家訪點，恰逢一群女人在這戶人家拜年。熱情的主人端上了塔吉克族的瓜果點心，還有幾大盤子羊肉。女人們一桌，點心糖果是早就擺滿的，又上了一盤肉。我們一桌，用一塊布毯子鋪在炕上，除點心外，另端上來兩大盤肉。我和另外一位攝影師忙著拍盛裝的女人，拍玩耍的孩子，拍獨特的美食，拍民居。我問給我們講解塔吉克族民俗的導(dǎo)游，男人們哪里去了？怎么拜年的都是女人？導(dǎo)游眨了眨眼睛說：“男人們早都喝醉了。”

高原上飛來的白沙湖

在去塔什庫爾干的路上，我再次邂逅白沙湖。這里說的再次不是指第二次見到這個白沙湖，而是指又見到了一個“白沙湖”。

2015年秋，在一段百無聊賴的日子里，突然看到“白沙湖攝影大賽”的信息，當(dāng)時就“聊發(fā)少年狂”，真的來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開著車直奔中哈邊境上185團(tuán)的白沙湖而去。在航拍了白沙湖的白沙、湖水、蘆葦、紅葉林之后，返回的路上順道又去了一趟喀納斯，還把車開進(jìn)了禾木。在禾木飽受了三天的陰雨后，據(jù)說大雪即將來臨，我才匆匆離開了禾木。

沒想到，塔什庫爾干竟然也有一個白沙湖，但是看起來，185團(tuán)的白沙湖是地里長出來的，塔什庫爾干的這個白沙湖是天外飛來的。湖水是淺藍(lán)的，水波蕩漾，毫無異象。但圍湖成山的白沙始終顯得突兀、奇異。尤其是當(dāng)你轉(zhuǎn)移視線一會兒再猛然看這個白沙湖，那一堆堆的白沙仿佛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推移，從遠(yuǎn)處迅速向你漂移過來。再定睛一看，白沙也就定住身形，穩(wěn)穩(wěn)地橫在你的眼前。在湖邊的帳篷里休息、用餐，然后走出帳篷，抬眼一望，湖水推動著白沙直接來到你的面前。定力差的，心里會暗暗吃驚，臉上會驚詫失色。

朦朦朧朧的和田

喀什之南，是南疆的另一個地州，克孜勒蘇柯爾克孜自治州，簡稱克州。州府所在地阿圖什和所轄縣市我至今一個也沒有去過。那么南疆四地州這里還沒有記述的就只剩下和田了。

2000年的第一次南疆行，從沙漠公路經(jīng)民豐，我到了和田，這是第一次，也是迄今為止唯一的一次。17年過去了，有關(guān)和田的記憶變得朦朧而飄忽。

初到和田，我就了解了千萬不能搞錯的一點，那就是有三級掛名“和田”的行政機(jī)構(gòu)：和田縣、和田市、和田地區(qū)。在各景區(qū)、名勝古跡點游覽參觀，景區(qū)景點的屬地問題，一會兒就讓我頭昏腦脹，記不清楚，最后干脆不記。所以記憶中那新疆最古老的葡萄藤、最悠久的古國尼雅、新疆特色的桑皮紙、和田獨有的小刀、地毯、核桃、維藥等等，都記不清是在具體哪個地方，反正是在和田，也許，對于一個只是來和田一游的行客來說，這就夠了。

和田玉自然就不用說了，這是國玉，是和田自古以來的榮耀?，F(xiàn)在來看，2000年的時候，和田的品質(zhì)高的和田玉價格不高，可是當(dāng)時的我買不起，現(xiàn)在價格高了，我還是買不起。

現(xiàn)在用一組數(shù)字來結(jié)束這篇庸長的文章。包含了阿克蘇、喀什、克州、和田的南疆四地州，人口799.78萬人，面積49.515萬平方公里。如果加上名不在南疆之列，實卻是天山之南、新疆之南的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那就是總面積97.785萬平方公里，總?cè)丝?27.63萬。想要游遍近百萬平方公里的南疆，那實在不能叫行走、游覽、穿越，只能叫“鏗鏘”，只能是鏗鏘一路，一路鏗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