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儒勒·凡爾納

第三部 島的秘密

第一章

…………

那邊有一只船！它是路過這里，還是要來靠岸呢？究竟是什么情況，幾個鐘頭以后，居民們就可以知道了。

賽勒斯·史密斯和赫伯特立刻把吉丁·史佩萊、潘克洛夫和納布喊到“花崗石宮”的餐廳里來，告訴他們發(fā)生了什么事。潘克洛夫拿起望遠(yuǎn)鏡，很快地在水平線上掃視了一下，然后停在他們所指的一點上，也就是照相底片上模糊不清的那一點。

“謝天謝地！真是一只船！”他喊道，但是他并沒有帶著十分滿意的口氣。

“它是向這兒開嗎？”吉丁·史佩萊問道。

“現(xiàn)在還很難說，”潘克洛夫回答說，“因為只有桅桿露在水平線上，船身還一點看不見呢?！?/p>

“該怎么辦呢？”少年問道。

“等著吧?！笔访芩够卮鹫f。

…………

“這會不會是鄧肯號呢？”他大聲說。

前面已經(jīng)說過，鄧肯號是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它曾經(jīng)把艾爾通遺棄在小島上，日后還要來把他接回去……

“我們一定要告訴艾爾通，”吉丁·史佩萊說，“立刻把他喊來。只有他能告訴我們這只船是不是鄧肯號?！?/p>

大家都表示同意，于是通訊記者就跑到聯(lián)系畜欄和“花崗石宮”的電報機旁，發(fā)了一個電報：“速來?！?/p>

幾分鐘后，鈴響了。

艾爾通的回電是：“即來?！?/p>

于是居民們繼續(xù)守望著船只。

“假如是鄧肯號，”赫伯特說，“艾爾通是能毫不困難地認(rèn)出來的，因為他在那只船上呆過一個時期。”

“假如艾爾通認(rèn)出了它，”潘克洛夫接著說，“他一定會非常激動的！”

“是的，”賽勒斯·史密斯說，“但愿這真是格里那凡爵士的游船，艾爾通現(xiàn)在已經(jīng)夠得上回鄧肯號去了。不過我擔(dān)心可能是別的船。這一帶海面是歹人出沒的地方，我總怕海盜會到我們的島上來?！?/p>

“我們可以防御?！焙詹亟械?。

“那當(dāng)然，孩子，”工程師含笑說，“要是能不防御，那不是更好嗎？”

“這樣推論是沒有必要的，”史佩萊說，“航海的人不知道有林肯島，連最新的地圖上也沒有把它標(biāo)示出來。不過，賽勒斯，一只船無意之中發(fā)現(xiàn)了新的陸地，它只會去察看而不會錯過的，你說是不是？”

“當(dāng)然?！迸丝寺宸虼鸬?。

“我也這么想，”工程師補充道，“甚至可以這樣說：訪問和察看還沒被人發(fā)現(xiàn)的陸地或島嶼，這是船長的責(zé)任。而林肯島正是一個這樣的海島?！?/p>

“那么，”潘克洛夫說，“假如這只船來了，并且就在離我們的島幾錨鏈的地方下了錨，我們該怎么辦呢？”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一時沒有得到回答。賽勒斯·史密斯考慮了一會兒，然后和往常一樣，用鎮(zhèn)靜的口氣答道：

“怎么辦？朋友們，應(yīng)該這么辦：我們要和船上取得聯(lián)系，我們代表美國占有這個島，然后乘這只船離開這里，將來再同愿意跟我們來的人回到島上，明確地占領(lǐng)它，把太平洋上的這個有用的基地貢獻(xiàn)給美利堅合眾國?！?/p>

“哈哈！”潘克洛夫喊道，“我們送給國家的這份禮物可不小??！開拓的手續(xù)差不多已經(jīng)完了：島上的每一部分都命了名，這里有天然港口、貯水場、道路、電報設(shè)備、船塢和一些制造場。只差把林肯島標(biāo)示在地圖上了?！?/p>

“但是，假如有人乘我們不在的時候來奪取它呢？”吉丁·史佩萊說。

“該死！”水手喊道，“我寧可一個人留下來守著它。你們把這個任務(wù)交給我潘克洛夫吧，他們決不能像扒手那樣把荒島從我手里搶走的！”

…………

艾爾通在將近四點鐘的時候——在邀請他的一小時之后——來到了“花崗石宮”。他走進(jìn)餐廳，說：

“各位先生，有什么吩咐嗎？”

賽勒斯·史密斯照例向他伸出手來，然后把他領(lǐng)到窗口。

“艾爾通，”他說，“我們請你來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們發(fā)現(xiàn)了一只船?！?/p>

起初艾爾通的臉色略微一變，他的眼睛暫時暗淡下來，然后他從窗口探出身去，看了一下水平線，但是什么也沒有瞧見。

“用望遠(yuǎn)鏡仔細(xì)看一下！”史佩萊說，“艾爾通，也許是鄧肯號到這里來接你回去了?！?/p>

“鄧肯號！”艾爾通喃喃地說，接著，又不由自主地說道，“這么快就來了嗎？”說完以后，他用兩手捧著頭。

在荒島上獨居了十二年，難道他還認(rèn)為不足以彌補自己的罪惡嗎？這個悔過自新的人，不論他自己看來也好，或是別人看來也好，難道還不覺得他已經(jīng)得到寬恕了嗎？

“不，”他說，“不是！絕不是鄧肯號?！?/p>

“你瞧，艾爾通，”工程師說，“我們一定要預(yù)先知道將要發(fā)生什么事?！?/p>

艾爾通拿起望遠(yuǎn)鏡，朝著大家所指的方向看去。他默默地對著水平線一動也不動地看了幾分鐘，然后說：

“那的確是一只船，但我想不是鄧肯號?！?/p>

“為什么你認(rèn)為不是鄧肯號呢？”吉丁·史佩萊問道。

“因為鄧肯號是一只游船，而這只船上和周圍卻連一點煙也看不見?！?/p>

“也許它是張著帆在行駛，”潘克洛夫說，“它現(xiàn)在的方向好像是順風(fēng)，離陸地這么遠(yuǎn)，它也許打算節(jié)省一些煤。”

“也許你說得對，潘克洛夫先生，”艾爾通答道，“這只船滅了火。我們只好等它走近一些。那時候就可以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情了?！?/p>

…………

水平線上還很清晰，察看起來非常容易。艾爾通很快放下望遠(yuǎn)鏡說：

“不是鄧肯號！不可能是它！”

潘克洛夫接過望遠(yuǎn)鏡，對著來船。它的載重可以看出在三四百噸之間，船身非常狹窄，檣帆齊整，結(jié)構(gòu)精巧好看，這一定是一只航海的快船。但是究竟是哪一國的船呢，這還很難說。

“不過，”水手接著說，“船頂上飄著一面旗，只是我還看不清它的顏色?！?/p>

“半小時以后就可以確定了，”通訊記者說，“并且，那只船的船長顯然是想上岸，因此，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我們就可以和他見面了?！?/p>

“這個倒沒有什么關(guān)系！”潘克洛夫說，“最好能知道我們要和什么樣的人打交道，要是我能認(rèn)出船旗就好了。”

水手說話的時候，始終沒有離開望遠(yuǎn)鏡。天黑了，風(fēng)也隨著停了下來，船上的旗幟垂成一卷，更不容易看清了。

…………

這時候，微風(fēng)又把這面陌生的船旗吹開了。艾爾通拿起水手放下的望遠(yuǎn)鏡來一看，他喑啞地喊道：

“是一面黑旗！”

的確，一面陰沉沉的旗子在桅桿上飄揚著，現(xiàn)在他們不禁對來船感到可疑了！

那么，工程師的預(yù)感是不是對了呢？這是一只海盜船嗎？它是不是在太平洋上出沒，要和橫行一時的馬來船爭霸呢？它到林肯島沿岸來干什么？他們認(rèn)為這是一個無名的荒島，準(zhǔn)備把它當(dāng)作窩藏贓物的倉庫嗎？它是打算在沿岸找一個過冬的港口嗎？難道居民們的這片凈土注定了要成為不名譽的藏身所，成為太平洋海盜的巢穴嗎？

他們不由得產(chǎn)生這些念頭。此外，船旗的顏色當(dāng)然是值得注意的。這是海盜的旗號！

…………

黑夜來臨了，新月已經(jīng)消失。黑暗籠罩著荒島和海洋。水平線上蓋著黑壓壓的陰云，光線一絲也透不過來。風(fēng)也隨著暮色而消失了。聽不見樹葉沙沙作響，岸邊也沒有潺潺的水聲。船上的燈火完全熄滅了，因此一點也看不見它。即使它還在荒島的周圍，也找不到它的行蹤了。

“好吧！誰知道呢？”潘克洛夫說，“也許這只該死的船要在夜里開走，到明天早上我們就找不著它了?！?/p>

這時候，黑暗中突然閃出一道亮光，并且傳來一聲炮響，好像回答水手的問題似的。

船還在那里，并且船上還有炮。

亮光閃過之后六秒鐘才聽見炮聲。

因此，這只船離岸大約一又四分之一英里。

這時候，鐵鏈從鏈孔里嘩啦啦地放了出來。

雙桅船在“花崗石宮”的視線內(nèi)拋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