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 趙 陽

諾爾康董事長李方平

對于浙江溫州人來說，“八大王”不僅僅是一個名號，而是塵封在記憶中的一段傳奇往事。如今，“八大王”之一“合同大王”李方平已年愈花甲，但挺直的腰板，洪亮的嗓音卻讓人感受到他非同一般的雄心壯志。

艱苦創(chuàng)業(yè) 百折不撓

1955年，李方平出生在浙江省溫州市柳市鎮(zhèn)的一個普通家庭。文化大革命期間，李方平上了幾年小學就無學可上，只能在家?guī)兔ψ鲂┺r(nóng)活，閑時便和父親做些米粉干，挑著擔子到街上叫賣。“那時我才13歲，雖然辛苦一點，但日子還算過得去?！崩罘狡交貞浧鹦〉臅r候說：“我家祖祖輩輩都是農(nóng)民，但是溫州人多地少，農(nóng)民遠不如工人吃香?！鄙頌樾值芙忝?人的大哥，李方平很小就有了擔當。他意識到，想改變自己、改變家庭只有兩條路—一是考大學，二是去當兵?！拔易x書時間太短，考大學不現(xiàn)實，又因為是‘油耳朵’，當兵也被拒絕了。”兩條路都行不通，李方平很是苦惱。

18歲左右，轉機來了。李方平在鄰居的提議下做起經(jīng)銷員，加工生產(chǎn)一些電器零配件做成產(chǎn)品目錄，推銷給寧波、杭州等地的企業(yè)。在計劃經(jīng)濟時期，供需不平衡，企業(yè)很需要這些產(chǎn)品。李方平頭腦靈活、肯吃苦，家里條件漸漸好了起來。

1978年，中共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中國開啟了改革開放的大門，經(jīng)濟體制改革開始起步。之后幾年，中國批準恢復和發(fā)展個體經(jīng)濟，全國城鎮(zhèn)個體經(jīng)濟快速發(fā)展。

借著政策的東風，原本掛靠在其他企業(yè)的李方平轉入地上，以常人難以想象的毅力和韌性把生意越做越大，成為市場經(jīng)濟中先富起來的一批人?！爱敃r流行‘萬元戶’的說法，誰家有1萬元錢就很不得了了，那時我的資產(chǎn)已經(jīng)有幾十萬元了?！卑蠢罘狡降恼f法，自己當時可說是風光無兩，然而，危機也在此時埋下了種子。

李方平經(jīng)常要到外地出差，為圖方便，李方平在馬路邊蓋起一棟法式四層洋樓。1982年，國務院連續(xù)發(fā)文要求堅決打擊經(jīng)濟領域內的各種犯罪活動，經(jīng)濟整肅運動拉開帷幕。從計劃經(jīng)濟到市場經(jīng)濟的轉變過程中，一些人思想認識不到位，在打擊經(jīng)濟犯罪成果顯著的同時，也使一部分人無辜牽扯進來。“如果沒有經(jīng)濟犯罪，怎么能有錢蓋出這樣的房子？”—李方平被立案調查，因“投機倒把”入獄6個月，與同時期柳市鎮(zhèn)7位工商戶一并當做重大典型進行打擊，這便是轟動全國的“八大王事件”。直到1984年，中央下發(fā)“一號文件”，時任溫州市委書記袁芳烈經(jīng)過復查為“八大王”平了反。而此時的李方平早已在上海默默打起了“翻身仗”。

1983年出獄后，李方平離開柳市來到上海，繼續(xù)做電器生意。對此前的遭遇，李方平很看得開，他說，大家都想往前走，但當時思想還比較混亂，可最終歷史一定是前進的。1989年，李方平聽從朋友建議舉家搬至泰國，之后又定居加拿大。這期間，由于語言不通，李方平的生意基本停擺，“一直在國外吃老本”。雖然李方平的家產(chǎn)足夠一家人一輩子衣食無憂，但是浙江人實干創(chuàng)業(yè)的基因總讓他不甘平淡，終于在1996年回到中國。

自主研發(fā) 敢為人先

時光飛逝，跨入21世紀的中國已不同以往。北京贏得2008年奧運會主辦權、亞太經(jīng)合組織會議首次在中國舉行，中國正式加入世界貿易組織……中國緊抓經(jīng)濟全球化的大潮，對外開放由沿海向內地不斷推進，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進入新階段。

回國后的李方平繼續(xù)經(jīng)營低壓電器，同時涉足房地產(chǎn)行業(yè)，在國家政策加持下，生意順風順水。家底豐厚，妻賢子孝，對于“人生贏家”李方平來說，賺錢早已不是他的首要目標。

2005年，李方平從加拿大的鄰居處得知，有一批中國科學家在尋找人工耳蝸的投資者，但因項目投資高、風險大、回報慢，一直沒有找到合適人選。在第一次接觸人工耳蝸時，李方平便馬上感知到“這是一件造福社會的事！”經(jīng)過考察調研，2006年，李方平正式成立諾爾康神經(jīng)電子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諾爾康）。

彼時，全球只有美國、澳大利亞、奧地利三個國家擁有人工耳蝸品牌。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結果顯示，中國有聽力殘疾患者達2780萬人，據(jù)推算，約有739萬人聽力完全喪失。進口人工耳蝸一套25萬元人民幣的價格是很多家庭承受不起的?！凹夹g含量高、價格昂貴、需求人口多，研發(fā)人工耳蝸意義重大，我要證明其他國家能做到的，中國也一樣可以做到！”李方平不改雄心壯志，50歲時跨界再創(chuàng)業(yè)。

“同改革開放一樣，中國要摸出自己的路。人工耳蝸領域我們也要研發(fā)出自己的專利。開始不懂沒關系，我們可以先買過來，在此基礎上研究改進，最終掌握在自己手里?！?/p>

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困難重重。由于缺乏經(jīng)驗，技術手段也不算先進，諾爾康最初用3000萬資金讓產(chǎn)品在3年之內上市的計劃沒能實現(xiàn)。有專家預估，要想產(chǎn)品上市至少需要5年時間，投資要達到1個億，并且人工耳蝸技術含量高，即使研制出來也很難批量生產(chǎn)。

雖然打過退堂鼓，但李方平還是咬牙堅持了下去。初始資金花光后，借錢、貸款、賣股份成了李方平的日常狀態(tài)。他靠著這些錢進行研發(fā)、做試驗、給員工發(fā)工資。

堅持終有回報。2011年8月19日，諾爾康拿到國家藥監(jiān)局的人工耳蝸器械證書，國產(chǎn)人工耳蝸正式上市。人工耳蝸芯片只有一元人民幣硬幣大小，電極接觸面大了，傳輸通道就會少。諾爾康自主研發(fā)的人工耳蝸在保證電極數(shù)量的同時做到了最多通道數(shù)量。截至今日，已成功幫助全球1萬余名聽障人士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浙江海創(chuàng)園內的諾爾康園區(qū)

2780 739

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結果顯示，中國有聽力殘疾患者達2780萬人，據(jù)推算，約有739萬人聽力完全喪失

很多人問李方平，直接用國外芯片可以減少很多投資，為什么非得自己研制？李方平直言不諱：“‘研發(fā)不如買，買不如租’是業(yè)內人心知肚明的規(guī)則，但如果所有人都只會拿來用，不能自主研發(fā)，中國核心技術很難發(fā)展?！?/p>

2015年，諾爾康獲得“第四屆中國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大賽生物醫(yī)藥行業(yè)總決賽”第一名，董事長李方平榮獲新華社和中央電視臺聯(lián)合評選的“中國年度十大科技人物”之一，并得到年度風云浙商的稱號。次年1月8日，2015年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隆重舉行，浙江諾爾康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2016年5月，諾爾康參展“十二五科技展”，國務院總理李克強高度贊揚其為“高科技中的硬技術”。

熱心公益 商者仁心

諾爾康上市以來獲得了無數(shù)榮譽，這對李方平來說既是驕傲，也更增添了一份責任感。

不久前，電影《我不是藥神》把大眾的目光聚焦在天價藥上。而高價耳蝸這根救命稻草對很多失聰人群來說同樣高不可攀。眾所周知，人工耳蝸是“搶救性工程”，最佳植入年齡是6歲以下。但進口人工耳蝸價格不菲，李方平粗略計算，若一個孩子從小戴到75歲，僅維護費就要80萬元，此外還有機器費用、手術費用、更換配件費用、5年一次的升級費用……這對很多家庭都是一個沉重的負擔。許多患者即便有能力佩戴，也因后期資金無法保障，不得不經(jīng)歷“二次失聰”。

“我們當初投資了5億元，直到2017年還虧損6千萬。”李方平說。但他并不后悔，雖然回報慢，但國產(chǎn)人工耳蝸出現(xiàn)后，由于質優(yōu)價低，進口品牌為了保障市場份額，不得不由原來最低25萬元人民幣降到15萬，被擠壓下大額利潤。李方平說：“太陽總會出來，只是時候未到。這個領域需要一個‘攪局’的人出現(xiàn)，我愿意擔當這個角色?！?/p>

浙商總會秘書長鄭宇民曾說：“孩子聾啞不可怕，可怕的是裝聾作啞?！边@對李方平觸動很大。他多年來堅持減免中間環(huán)節(jié)，打破利益鏈條，直接把耳蝸交到患者手里，為患者節(jié)省了大量費用。他坦言：“生意人確實需要利潤，我要養(yǎng)活家人和手下員工，不可能一直虧本做買賣，但我會盡自己所能把價格壓到最低?！弊畛踔Z爾康產(chǎn)品零售價定為7.8萬元人民幣，不到進口品牌的1/3，2015年，諾爾康人工耳蝸正式納入浙江省基本醫(yī)療保險報銷范圍，如今患者只需4萬多元就能重獲新生。

除了保障低價，諾爾康一直積極參與慈善，捐贈人工耳蝸，并加入到國家救助項目中來。

1985年出生的蘇珍原本在浙江一家外貿公司上班，樣貌清秀、工作順利，本應幸福的生活卻在20歲這年被打破了。2005年，蘇珍發(fā)現(xiàn)聽力下降，經(jīng)醫(yī)院診斷患上神經(jīng)性耳聾，2016年底聽力完全消失。工作無法繼續(xù)下去，丈夫也選擇了逃離，蘇珍遭受巨大打擊，整整一年閉門不出。2018年，當?shù)匾晃桓笨h長了解到蘇珍的情況，推薦她做國家項目，由國家負擔手術費，為她免費佩戴人工耳蝸。自此，蘇珍的命運和諾爾康連接到了一起。

“很高興能得到這樣一個機會，但我當時對手術完全不了解，有些恐懼?！鳖檻]重重的蘇珍翻閱了很多資料，最終在大家的鼓勵下決定植入諾爾康人工耳蝸。2018年2月9日進行手術，3月13號耳蝸開機?！皫先斯ざ伜蟾杏X跟普通人沒有區(qū)別，對日常生活沒有影響，”蘇珍說著拿下了頭上戴著的，類似耳機一樣的輕巧設備，“洗澡的時候只要把外機摘下來就可以，植入頭皮的芯片不會損壞?！敝匦禄謴吐犃Φ南矏偛谎远鳎蟮捏@喜是，李方平了解到蘇珍所學專業(yè)正好符合公司用人需求，聘用她成為了諾爾康一員?！叭斯ざ伕淖兞宋业拿\，如果沒有諾爾康，現(xiàn)在經(jīng)歷的肯定是另一番人生?！?/p>

海南一個16歲的孩子因為父親去世患上壓力性耳聾，山西一個3歲和一個6歲的孩子等國家項目等了很多年，一個巴西孩子因原本耳蝸配件損壞無力更換上網(wǎng)求助……李方平深深記得孩子們聽到聲音那一刻的表情。他說，只要有消息傳過來的我都幫，這不僅是幫助一個人，而是幫助了一個家庭。諾爾康一直積極參與浙江殘聯(lián)、浙商總會、公益基金會等組織的各項愛心活動，迄今為止已捐贈500多套產(chǎn)品，價值超過3500萬元人民幣。

如今，諾爾康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銷往歐洲、南美、東南亞等地的15個國家，不久前，俄羅斯和印度政府也相繼投來橄欖枝，希望引進諾爾康技術。最初諾爾康產(chǎn)品零售價定為7.8萬元人民幣，不到進口品牌的1/3，2015年，諾爾康人工耳蝸正式納入浙江省基本醫(yī)療保險報銷范圍，如今患者只需4萬多元就能重獲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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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爾康一直積極參與浙江殘聯(lián)、浙商總會、公益基金會等組織的各項愛心活動，迄今為止，已捐贈

500多套產(chǎn)品，價值超過3500萬元人民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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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諾爾康的產(chǎn)品已經(jīng)銷往歐洲、南美、東南亞等地的15個國家

李方平透露，公司在人工視覺領域的研發(fā)已經(jīng)成功，馬上進入臨床階段，失明人群恢復視力的夢不再遙遠。李方平說，他這輩子的目標是要做成三件事，讓聽不見的人聽得見，讓看不到的人看得見，讓站不起來的人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