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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魯迅譯文中的“底”字(上)*

        2018-09-19 08:41:10
        漢語言文學(xué)研究 2018年3期

        黃 悅

        從1925年翻譯廚川白村《苦悶的象征》起,魯迅開始在他的譯文中使用語尾詞 “底”字,此后,這類“底”字出現(xiàn)在他譯自日文的幾乎全部作品中。從理論方面的《現(xiàn)代新興文學(xué)諸問題》《文藝政策》《文藝與批評》,兩部同名的《藝術(shù)論》,到作品方面的 《毀滅》《十月》《豎琴》《一天的工作》……甚至包括童話《小彼得》和作為中學(xué)生自然研究叢書之一的《藥用植物》,都是如此。而譯自德文的作品,除了一些論文、序跋等,在文學(xué)作品中卻較少見。①譯自德語的長篇小說和短篇集,如《小約翰》《表》《死魂靈》《壞孩子和別的奇聞》等,只有《死魂靈》中發(fā)現(xiàn)一處:“高尚的抒情底的感動”(見《魯迅譯文全集》第7卷,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第135頁)。其他一些短篇中有時可以見到,如短篇集《一天的工作》中,幾篇與譯自日語的合在一起的小說。但《小約翰》的德譯原序及所附評論文的譯文中,卻有“底”,《死魂靈》的德譯本序言中,則用了“的地”:“客觀的地”“藝術(shù)的地”“內(nèi)面的地”等,“的地”即相當(dāng)于譯日文時所用“底地”。至于他自己的文章,“底”字主要用在譯文序跋和作家作品介紹等文章中②魯迅在譯文序跋及作品介紹中,常直接摘引或改編來自外文的資料 (見陳紅:《日語源語視域下的魯迅翻譯研究》,華東師范大學(xué)博士學(xué)位論文,2015年),這應(yīng)是此類文章常用“底”字的原因。,雖然真正原創(chuàng)的文章里偶爾也會使用。③魯迅原創(chuàng)作品中所用“底”字有兩類,一類如譯文中一樣,作為形容詞語尾,零星散見于《〈三閑集〉序言》《在鐘樓上》《文藝與革命》《革命咖啡店》《文學(xué)的階級性》《“皇漢醫(yī)學(xué)”》《我和〈語絲〉的始終》《“硬譯”與“文學(xué)的階級性”》等文中,如“科學(xué)底文藝論”“革命底批評家”“英雄底的”“無意識底地”等;一類是用“底”來做表領(lǐng)屬關(guān)系的“介詞”,如《革命時代的文學(xué)》《對于左翼作家聯(lián)盟的意見》中,“我們底祖先”“白話文底存在”等,這類文章多為由別人筆錄、整理的講話,應(yīng)與整理者有關(guān),而非魯迅自己的習(xí)慣。此外,文中偶爾還有 “的的”“的地”,如:“紀(jì)念碑的的文學(xué)書”(《關(guān)于翻譯的通信》)、“機械的地分開”(《論“舊形式的采用”》)等。

        魯迅譯文中“底”字的大量使用,在學(xué)界一直沒有引起足夠的關(guān)注,偶有提及,則或附和于作者,或臆測于己心,且似乎大體將其視為一種不合漢語習(xí)慣和規(guī)范的隨意性行為。但魯迅譯文中所用的“底”字是對應(yīng)了被譯文中的什么詞語或詞法、句法現(xiàn)象?他為什么要堅持使用它?這一用法是在什么樣的語言史背景上發(fā)生的?對此應(yīng)該怎么評價?我以為,在這些問題尚未得到認(rèn)真解決之前,此類判斷還是顯得過于輕率了。

        本文擬先對“底”字與原文的對應(yīng)關(guān)系,“底”字的基本功能和意義進行概述,然后轉(zhuǎn)向語言史,回溯“的”字的日語源頭,探索“的”在現(xiàn)代漢語史中的分合問題,最后回到文本,尋找“底”字的含義和理解的可能性。文本方面的探索將在魯迅譯文與日語原文的對照中進行,所采用的日語文本為:廚川白村著 《苦悶の象徴》(簡稱 《苦悶》),改造社1924年版;盧那察爾斯基著、藏原惟人譯《マルクス主義文藝批評の任務(wù)に關(guān)するテーゼ》(簡稱 《任務(wù)》),《戦旗》雜志,1928年9號。魯迅的相對譯文采用《魯迅譯文全集》第2卷和第4卷中分別所載 《苦悶的象征》(簡稱 《苦悶》)和 《關(guān)于馬克斯主義文藝批評之任務(wù)的提要》(簡稱《任務(wù)》),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不同版本的譯文對照,《苦悶》采用豐子愷譯《苦悶的象征》(簡稱豐譯本),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25年版?!度蝿?wù)》采用郭家申譯盧氏著《藝術(shù)及其最新形式》中譯自俄文的《馬克思主義批評任務(wù)提綱》(簡稱郭譯本),百花文藝出版社2002年版;Avril Pyman和Fainna Glagoleva譯盧氏《On Literature and Art》(《論文學(xué)與藝術(shù)》)中譯自俄文的《Theses on the Problems of Marxist Criticism》(《馬克思主義批評諸問題論綱》,簡稱英譯本),Progress Publishers Moscow(莫斯科進步出版社)1965年版。林伯修譯自同一日文的《關(guān)于文藝批評的任務(wù)之論綱》(簡稱林譯本),載于 《海風(fēng)周報》6、7期合刊,1929年 2月。

        一、“底”字的基本功能和意義

        關(guān)于“底”字的用意,魯迅曾在《苦悶的象征·引言》中解釋說:

        其中尤須聲明的,是幾處不用“的”字,而特用“底”字的緣故。即凡形容詞與名詞相連成一名詞者,其間用“底”字,例如social being為社會底存在物,Psychische Trauma為精神底傷害等;又,形容詞之由別種品詞轉(zhuǎn)來,語尾有tive,tic之類者,于下也用“底”字,例如 speculative,romantic,就寫為思索底,羅曼底。①《魯迅譯文全集》第2卷,第224頁。另按,這類“底”字用法并非魯迅獨用,章錫深譯本間久雄《新文學(xué)概論》(1925年)時,所用“底”字,完全“仿照魯迅先生譯《苦悶的象征》的例”,并于《序》中照錄魯迅此說明。馮友蘭40年代的《貞元六書》,則以“底”字做全部形容詞性詞語的語尾,也與魯迅的用法相似。

        這一表述似乎稍嫌模糊,容易使人誤以為“底”字有兩種不同功能:一、連接形容詞與名詞;二、接在其他詞語后面,使其成為形容詞,又因此而認(rèn)為這一功能是對西方語言中形容詞語尾(tive,tic等)的直接模仿。②如王宏志即認(rèn)為魯迅在此開列了兩種不同的形容詞,因問道:“魯迅所開列的‘兩種’形容詞,即使是在英語里,也沒有扮演不同的角色,更沒有什么具體不同的作用。魯迅刻意把它們劃分出來,有什么必然的理由?”王宏志:《重釋“信達雅”:二十世紀(jì)中國翻譯研究》,上海:東方出版中心,1999年版,第232頁。但只要與魯迅譯文稍加對照,就可以發(fā)現(xiàn),魯迅譯文中“底”字差不多都是與名詞之類非形容詞結(jié)合,而使其形容詞化的。那些所謂“與名詞相連”的“形容詞”,其實也是“由別種品詞轉(zhuǎn)來”的,并非另為一種。魯迅上面的意思是說,這一轉(zhuǎn)化成的“形容詞”,可以直接與后面的名詞相連,結(jié)合成一個名詞,或者說,形成一個比較固定的名詞性結(jié)構(gòu),如“社會底存在物”“精神底傷害”等;也可以不與名詞相連,或不與它直接相連,保持作為形容詞的獨自特點。而如果注意到魯迅這段話是在翻譯 《苦悶的象征》這一日文著作時說的,就會對《引言》中所舉英、德文的例子(social being,Psychische Trauma等)感到奇怪。其實所舉的西文詞語,都是《苦悶》的原文和譯文中注出的,那么,其他大量未注以西文的“~底”,是怎么來的呢?而且,譯文中“底的”“底地”之類的組合,又是怎么來的呢?

        要想了解“底”字的意義和功能,最簡單的方式是將魯迅譯文與所譯日語原文相對照。稻原智惠在將魯迅譯《現(xiàn)代電影與有產(chǎn)階級》與原文的對照中,簡要概括了“底”字與日語原文中詞語的對應(yīng)情況,指出“底”對應(yīng)日語“的”,“底的”對應(yīng)“的な”或“的の”等,“底地”對應(yīng)“的に”。③《近代日中における接尾辭「的」の受容》,《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卷3,2010年3月,第297頁。這一說法基本符合魯迅譯文中“底”字使用的一般情況,而事實上,日語中這些以“的”接尾的詞語,多譯自西文中所謂抽象名詞①這里是沿用一般的說法,其實被“的”字接尾的不限于名詞,但的確以名詞為主。見后。。所以,魯迅說的“語尾有tive,tic之類”,是指那些日文中以“的”接尾的詞語其原初的西文語尾形式。用西文舉例,會比較易于讀者理解吧。在此,先從《苦悶》的魯迅譯本和廚川白村的日語原文中舉出四例對照:

        1-1.倘不是將伏藏在潛在意識的海的底里的苦悶即精神底傷害,象征化了的東西,即非大藝術(shù)。

        1-2.潛在意識の海の底の深い深いところに伏在してゐる苦悶、卽ち心的傷害が象徴化せられたものでなければ、大藝術(shù)はない。

        2-1.用了什么美的快感呀,趣味呀等類非常消極底的寬緩的想頭可以解釋文藝,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了。

        2-2.美の快感だの、趣味だのと云ふ極めて消極的な吞氣な考へで、文藝を解釋し得たのは過去のことであった。

        3-1.在慣于單是科學(xué)底地來看事物的心理學(xué)家的眼里……

        3-2.科學(xué)的にのみ物を見る習(xí)ひの心理學(xué)者の眼には……

        4-1.所以是道德底或罪惡底,是美或是丑,是利益或不利益,在文藝的世界里都所不問。

        4-2.だから道德的であると罪惡的であると、美であると醜であると、利益である

        と不利益であると、そは皆文藝の世界に於

        て問ふところではないのである。

        從這些例子中可以看到:

        一、這里的“底”字都與日語中的“的”對應(yīng),被“底”字接尾的詞語,除1-1,“心”改譯為“精神”外,也都沿用了日語原文中的同形漢字詞,即“消極底”=“消極的”,“科學(xué)底”=“科學(xué)的”,“道德底”=“道德的”,“罪惡底”=“罪惡的”。

        為敘述方便,本文姑將日語中這些以“的”接尾的詞稱為“的”字詞;在“的”字詞中,“心”“消極”“道德”等前置部分,通常稱為詞基(“語基”);詞基接“的”后轉(zhuǎn)為形容動詞(な型形容詞)②按,日語形容詞分由詞干和詞尾兩部分組成,在使用中,詞干不變,詞尾則根據(jù)該形容詞在句子中所承擔(dān)的功能而變化。根據(jù)詞尾的不同,形容詞分成兩類:一類稱形容詞或い形容詞,其基本形以“い”為詞尾,如“高い”“忙しい”;一類稱形容動詞或な形容詞,其連體形(連接名詞性成分時的形式)以“な”為詞尾。如“靜かな”“適當(dāng)な”。兩類形容詞都表示事物的性質(zhì)、狀態(tài),語法功能也相似,但詞尾及其變化不同。在“~的”這類比較特殊的形容動詞中,作為詞基(“語基”)的抽象詞語,如“消極”“科學(xué)”等,與接尾詞“的”合成形容動詞詞干,后面再加“な”等詞尾,成為“消極的な”“科學(xué)的に”等。,這一具有使“他種品詞”形容詞化功能的“的”,被稱為接尾詞(“接尾辭”);詞基與接尾詞“的”的組合,是該形容動詞的詞干(“語幹”);在實際使用中,詞干后還常要根據(jù)該詞在句中不同的語法功能,綴以不同的詞尾(“語尾”)。上例中,“心的”“消極的”“科學(xué)的”“道德的”等是詞干,附在“消極的”后面的“な”,附在“科學(xué)的”后面的“に”,附在“道德的”“罪惡的”后面的“で”,是詞尾。

        與此相仿,本文亦將魯迅譯文中對譯“的”字詞的“~底”稱為“底”字詞;“精神”“消極”“道德”這些原來的名詞③按,“消極”原系日制名詞,本義為陰極,引申為被動,現(xiàn)多為不能單獨使用的結(jié)合詞,見后。在當(dāng)下漢語中,“積極”“消極”已成為形容詞。,亦姑稱為詞基;對譯“的”的“底”也被賦予了形容詞化功能,稱為接尾詞;“精神底”“消極底”“道德底”等,成為以“底”字“接尾”的形容詞詞干;“底”后面所加的“的”“地”等,稱為詞尾。如表1:

        表1

        二、例1-1中的“底”字詞,以詞干形式與后面的名詞性成分直接相連,修飾該名詞(“精神底傷害”),此即《引言》中說的,“形容詞與名詞相連成一名詞”。如前所說,這一結(jié)合構(gòu)成了一個比較穩(wěn)固,不能隨意拆分的名詞性結(jié)構(gòu)。在日語中,是以詞干“心的”直接修飾后面的體言(名詞性成分),被稱為直接連體用法,與此相對,本文暫將譯文中以詞干形式修飾后面名詞的“底”字詞稱為直接定語。

        三、例2-1中“底”字詞雖然也做定語,修飾后面的名詞性成分,但不是以詞干形式直接修飾名詞,而是以詞尾“的”(對應(yīng)日語的“な”“なる”“の”等)為中介修飾名詞:“消極底的”修飾“想頭”,對應(yīng)日語 “消極的な”修飾“考へ”。在日語中,形容動詞連接體言時后面常接詞尾 “な”“なる”或格助詞“の”,相對于直接連體用法,這類連接方式可稱為間接連體用法。與此相對,本文將對譯間接連體用法的“~底的”稱為間接定語。間接定語與所修飾的名詞之間,結(jié)構(gòu)相對松散,不再能“相連成一名詞”。在2-1中,“消極底的”與“想頭”之間,還可以插入另一定語“寬緩的”。

        四、3-1 中的“底”字詞干,后加詞尾“地”,成為“科學(xué)底地”,對應(yīng)日語“科學(xué)的に”,在句中做狀語,修飾動詞 “看”(見る)。在日語中,形容動詞連接用言(動詞、形容詞等)時,一般要加詞尾“に”,可稱為間接連動用法,對譯“~的に”的“~底地”,暫稱為間接定語。這類間接定語在形式上似乎更像英語中形容詞加后綴“l(fā)y”變?yōu)楦痹~,但“~底地”用法中的“底”字詞,仍宜看成形容詞。日語中形容動詞做直接連用用法的情況很少,《苦悶》中只有“比較的”一詞,見后。

        五、4-1中 “底”后沒有被修飾語,“道德底”“罪惡底”對應(yīng)日語 “道德的”“罪惡的”,日語中,它們與“だ”/“で”等詞尾相連,在句中常做表斷定(判斷)的述語(謂語)?!暗住弊衷~中無與“だ”“で”對應(yīng)的詞尾,一般將“だ”“で”對譯為“是”“為”等判斷詞,“道德底”等,可以理解為做“是”“為”等的賓語,略似于今所謂“是……的”結(jié)構(gòu)。日語中可將這類表判斷的成分稱為斷定用法,與之相對的“~底”,暫稱為判斷賓語。如表2:

        表2

        “底”對譯“的”,“底的”對譯“的な/の”,“底地”對譯 “的に”,這一推測的可靠程度,可以從《苦悶的象征》譯文和原文的對照中進一步得到驗證。

        根據(jù)我的粗略統(tǒng)計,《苦悶》中的接尾詞“底”字,共計231例,其中227例與日語原文中的“的”相對應(yīng),余 4例原文無“的”,“底”字為譯文所增補。而日語原文中“的”共計255例,與對譯的227例相比,原文有“的”而譯文未對譯為“底”的計27例。在這未對譯為“底”的27例“的”中,有3例在所引波德萊爾散文詩《窗戶》的日譯中:“神秘的”“夢幻的”“?;蟮摹?。由于廚川譯文只是述其“大意”,魯迅即根據(jù)德語譯文譯了此詩,后又由懂法語的常維鈞從原文做了修改。因為不再是對譯廚川的日譯,所以這三例未譯的日語“的”應(yīng)該不在計算之列,另有一例(“一時的”),整個詞沒有譯出,計算中也當(dāng)除去,則日語原文中實際屬于被譯范圍的“的”為255-4=251例,其中對譯為“底”的 227例,未對譯為“底”的 24例?!暗住薄暗摹睂ψg率為89.2%,說明原文中絕大多數(shù)“的”都被對譯為“底”。

        再看具體用法中譯文“底”與原文“的”的對應(yīng)情況。

        原文中,直接連體用法(“~的 0”)137 例,譯文中直接定語(“~底 0”)134 例,其中對譯“~的 0”的有131例,另3例是對原文進行的補正;未將“~的 0” 對譯為“~底 0”的有 137-131=6 例,對譯率為 131/137=95.6%。 極高。

        原文間接連體用法 (“~的な/の”)53例①包括4例“~的な/の”略作“~的”(蒙后?。?,如,“感覺的具象的な事象”。,其中1例整詞未譯(“一時的”),不在計算中,則屬于計算范圍內(nèi)的間接連體用法52例。譯文所有間接定語(“~底的”)43 例,其中對譯“的な/の”的42例,因譯時改換詞語而增加的1例。在未將“的な/の”對譯為“底的”的10例中,3例為翻譯中的“蒙后省”②如“實際的な外的な滿足”譯為“實際底外底的滿足”,“實際底”只是“實際底的”的省略表達形式,在語法上,這3處未譯出的“的”依然暗含其中。,計算時應(yīng)加入對譯中,得42+3=45例,則實際未譯成“底的”的只7例?!暗椎摹迸c“的な/の”的對譯率為 45/52=86.5%,較高。

        原文的直接連用用法(“~的*”)僅1例,譯為直接狀語(“~底*”)。

        原文的間接連用用法(“~的に”)37例,譯文對譯為間接狀語(“~底地”)的17例,未以“底地”方式對譯的20例,對譯比例為45.9%,未及半數(shù),較低。

        原文斷定用法(“~的だ/で”)等,譯文中因無對應(yīng)詞尾,情況相對復(fù)雜,留到后面去說。各類對應(yīng)情況如表3:

        表3

        據(jù)此,各項中都有一些未按先前推定的通例對譯的情況,特別是間接連用用法(“~的に”)項,對譯率僅45.9%,因此,有必要對未對譯的具體情況及原因進行考察。

        在未將原文之“的”對譯為“底”的24例中,包括:棄“的”未譯的,1 例;仍沿用原文“的”,而未對譯為“底”(用“的”未用“底”)的 5 例;未按“底的”通例,將“的な/の”只譯成一個“的”字(舍“底”存“的”)的 6 例;未按“底地”通例,將“的に”只譯成一個“地”字(舍“底”存“地”)的 12 例。

        在未將原文之“的な/の”對譯為“底的”的7例中,除上述舍“底”存“的”的6例外,還有將“的な/の”只譯成一個“底”字的(舍“的”存“底”)1例。

        在未將原文之“的に”對譯成“底地”的20例中,除上述舍“底”存“地”的12例外,還有將“的に”譯成含有“底”字的介詞詞組(舍“地”存“底”)的8例。

        以下分為六項略做探討:

        一、棄“的”未譯。對原文“的”棄而未譯的1例是“比較的多くの人々”,譯為“比較多數(shù)的人們”,可以考慮為疏忽。③關(guān)于“比較的”,同書中另有一處:“比較的表面的な部分”,譯為“比較底表面底的部分”,以“底”對譯“的”。以后的譯書中,“比較底”的譯法也是常態(tài)。另按,日語“比較的”一般直接限定動詞、形容詞性成分(用言),此處“多く”(多數(shù))當(dāng)是名詞?!氨容^的”做直接體法用法修飾名詞的情況較少,魯迅譯片山孤村《思索的惰性》原文中尚有“比較的少數(shù)の國民”,也是修飾名詞(少數(shù)),魯迅譯為“比較底少數(shù)的國民”。與此對照,這里疏忽的可能性還是較大的。

        二、用“的”未用“底”。此5例出現(xiàn)在對譯日語直接連體用法“~的0”中,按前面推測的魯譯通例,這些應(yīng)對譯為直接定語“~底0”,意味著“底”字詞直接修飾緊跟在后面的名詞,若沿用“的”而未用 “底”,則無法使人判斷前一詞語的形容詞化,有時可能會引起理解上的混淆,因此,這類情況可以全部假定為一時疏漏,非有意為之。僅舉一例:

        1-1.那以為變化流動即是現(xiàn)實,而說“創(chuàng)造的進化”的伯格森(H.Bergson)的哲學(xué)不待言,……

        1-2.かの變化流動を現(xiàn)實そのものなりと觀じて創(chuàng)造的進化を説いたぺルグソンの哲學(xué)は勿論、……

        原文“創(chuàng)造的”,已將名詞“創(chuàng)造”轉(zhuǎn)為表示性質(zhì)的形容詞,意指創(chuàng)造性進化,說明該種進化的特性,應(yīng)譯為“創(chuàng)造底進化”,現(xiàn)沿用“創(chuàng)造的進化”,依魯迅譯例,即可理解為兩個名詞性成分之間的搭配,以為是“創(chuàng)造”這一活動本身的“進化”,或“創(chuàng)造”出來的“進化”了。

        三、舍“底”存“的”。此6例出現(xiàn)在對譯日語間接連體用法“~的な/の”中,5例可假定為疏忽,1例系有意為之,如:

        1-1.各各含有大神秘的潛在內(nèi)容……1-2.それぞれ大きい神祕的な潛在內(nèi)容を包んでゐるのと同樣だ。

        2-1.誰還有能容那樣呆風(fēng)流的迂緩萬分的消閑心的余地呢?

        2-2.誰かまた、さう云ふ駄灑落的の吞氣千萬な遊戯氣分を容れる餘地があらうぞ。

        3-1.而潛伏著的無意識心理的那欲望,則是夢的潛在內(nèi)容 (latente Trauminhalt),

        ……

        3-2.潛在的な無意識心理である慾望が卽ち夢の①“ラテンて ドラウムインハルト”,即德語latente Trauminhalt的日語音譯,魯譯直接注成德語。按,latente Trauminhalt意為潛在的夢的內(nèi)容,從意思上看,日語的這個音譯不應(yīng)只加在“潛在內(nèi)容”上,而應(yīng)加在“夢の潛在內(nèi)容”上。であり、……

        例1中“神祕的な”譯成“神秘的”,例2中“駄灑落的の”譯成“呆風(fēng)流的”,皆可認(rèn)為是漏譯一“底”②“神秘”在日語中是名詞,加“的”接尾后,轉(zhuǎn)為形容動詞,但有時不加“的”亦可直接做形容動詞。古漢語中,“神秘”也常做名詞,奧秘之義,當(dāng)下漢語則多做形容詞。魯迅自《苦悶》以后,依例都將“神秘的”譯為“神秘底”,而譯成“神秘的”,則是“神秘”直接做形容動詞(“神秘な”)時。如“神秘な人間”譯為“神秘的人間”(《信州雜記》,《魯迅譯文全集》第8卷,第177頁),“神秘な鎖”譯為“神秘的索子”(《〈士敏土〉代序》,《魯迅譯文全集》第8卷,第454頁)。?!榜j灑落”系指拙劣的詼諧,譯成“呆風(fēng)流”也許是方言。但日語中這類詞語加“的”后,可以使所指不那么落實,起到緩和語氣的作用③參見鈴木修次《「的」の文化》,《漢語と日本人》,みすず書房,1978年版,第1-25頁。,因此,“底”字的對譯不應(yīng)少。例3中,用“潛伏著的”譯“潛在的な”,情況有些不同?!皾摲奔印爸笔莿釉~形式,用它來替換原文“潛在的”這一形容動詞后,如再加“底”反而于例不合,因此,這個棄“底”不用是有意為之的。

        四、舍“底”存“地”。此12例出現(xiàn)在對譯間接連用用法“~的に”中,可以看成疏忽的2例:“開放的に”譯為“開放地”;“徹底的に”譯為“徹底地”④“徹底的に”譯為“徹底地”,也許是考慮到“底”后加“底”,不易理解吧,但在《出了象牙之塔》中,卻有“徹底底的/地)”的譯法出現(xiàn),一直延續(xù)到后來,這樣看來,疏忽的可能性似乎較大。。有意為之的可以分成兩組:一組改換了原文的詞語,“盲目的に”改譯為“胡亂地”,“端的に”改譯為“正是地”。前者改換后“胡亂”是副詞,不宜再加“底”;后者原文“端的”,從漢語俗文學(xué)中引入,與后起的形容詞化的接尾詞有所不同。⑤該處譯文為:“將人生的極冷嘲底 (ironical)的悲劇底的狀態(tài),毫不墮入概念底哲理,暗示我們,使我們直感底地,正是地,活現(xiàn)地受納進去,和生命現(xiàn)象之‘真’相觸,……”按,日語“端的”源自漢語,名詞本是真實的意思,變成形容動詞后,為清晰、直接,含有不加迂回,直接呈現(xiàn)的意思,譯為“正是地”,殆正如所是之義,應(yīng)不為錯。在不久后譯的《出了象牙之塔》中,兩處“端的に”直接沿譯為“端底地”,如:“譬如,水罷,倘說不息的川流,或者甘露似的水,則無論在誰的腦子里,最初就端底地,藝術(shù)底地,豁然地現(xiàn)了出來?!边@一意義上的“端的”與漢語中“便知端的”“問他端的”,語義略近,直接沿用對當(dāng)時的讀者應(yīng)也大致能懂。

        另一組基本沿用原詞,卻將“的に”單譯成一個“地”字,共8例。其原文的詞基皆為“意識”/“無意識”。其中“意識的に”譯為“意識地”,3例;譯為 “有意識地”,2例。“無意識的に”譯為“無意識地”,3例。此8例之外,譯為“~底地”的僅1例①“意識的に他人に傳へ”譯為“意識底地傳給別人”。,這樣頻繁地舍“底”存“地”,應(yīng)該看成是針對這類詞語所有意采取的策略。②如,“われわれは意識的にも無意識的にもこの抑壓から脫するわけには行かない。”譯為“我們就有意識地或無意識地,總難以脫離這壓抑?!绷?,原文中還有一處“有意識な”,譯為“意識的”;幾處“意識して”,譯為“意識地”。其中“有意識”在日語中本身即屬形容動詞,后面不得再加“的”,“意識して”則是動詞做狀語。魯迅對譯時的棄“的”存“底”,可能與考慮到這類略微復(fù)雜的情況有關(guān)?!耙庾R的な/に”“無意識的な/に”至譯《近代美術(shù)史潮論》時,一律譯為“意識底的/地”“無意識底的/地”,此后一直沿用這種譯法。

        五、舍“的”存“底”。此一例在間接連體用法中,將“外的の記號”譯為“外底記號”。全文中出現(xiàn)“外的な/の”共四處,其他三處皆譯為“外底的”,故此處可確定為疏忽。

        六、舍“地”存“底”。這種情況發(fā)生在連用用法中兩個“~的に”相連時,譯為 “在~底和~底”,“在~底和~底兩(方)面”,“連同~底和~底”等,共有4組,每組計為2例。如:

        1-1.我們的生活,也就在精神底和物質(zhì)底兩方面都增起復(fù)雜的度數(shù)來,……

        1-2.われわれの生活は精神的にも物質(zhì)的にも複雜度加が……

        2-1.就是連同外底和內(nèi)底,這人的曾經(jīng)經(jīng)驗的事的總量。

        2-2.外的にもまた內(nèi)的にもその人の經(jīng)驗したことの總量を云ふのである。

        在《苦悶》中,像這樣“‘~的にも’+(また+)‘~的にも’”的組合,除了“意識的にも無意識的にも”之外,都沒有譯成“‘~(底)地’+‘~(底)地’”的方式,這亦可看成是此書處理兩個“~的に”相連時采取的特殊策略。③此法至譯《出了象牙之塔》時,還有保留,如“物質(zhì)的にも精神的にも”譯為“物質(zhì)底和精神底兩方面”,但以后譯法上又有不同變數(shù),如幾次譯成“在~底和~底地……”:“物質(zhì)的並びに精神的にプロレタリヤ作家及びプロレタリヤ農(nóng)民作家を支持し”,譯為“在物質(zhì)底和精神底地,支持無產(chǎn)階級作家和無產(chǎn)農(nóng)民作家”,可以看成是對這類日語表達的另一種模擬。

        各類未對譯情況總匯如表4:

        表4

        從第三、第五兩類情況看,在未將“的な”對譯為“底的”的7例中,1例屬于改換詞性(“潛伏著”),應(yīng)忽略不計,則屬被譯范圍內(nèi)的“的な”為52-1=51例,對譯為“底的”的45例,未對譯的降為6例,對譯率提高到45/51=88.2%。

        從第四、第六兩類看,在未將“的に”對譯為“底地”的20例中,2例屬于改詞換性 (“胡亂地”),16例都是針對同種詞語 (“意識的”/“無意識的”)或某一句式的特殊策略。如果從應(yīng)譯范圍的“的に”總數(shù)37例中,去掉這18個特例,剩下的19例“的に”,對譯為“底地”的 17例,只有2例未對譯,對譯比率提高到89.5%。按此,可以說除了對個別詞語或句法的特殊處理,將“的に”對譯為“底地”,在魯迅此類譯文中也還是常態(tài)。

        同樣,在一至四類未將原文“的”對譯為“底”的全部24例中,第三類舍“底”存“的”中 1例(“潛在的な”—“潛伏著的”)、第四類舍 “底”存“地”中 2 例(“盲目的に”—“胡亂地”,“端的に”—“正是地”),皆為改詞換性;第四類中還包括上述8例針對某一詞語的特殊處理 (“意識的に”/“無意識的に”—“意識地”/“無意識地”), 因此,如果考慮到這些特殊的翻譯策略,除去這11例,則未將“的”對譯為“底”的僅為 24-11=13例;原屬計算范圍內(nèi)的251例“的”中,相應(yīng)去掉這11例,剩下240例,屬應(yīng)對譯為“底”的“的”。那么,對譯出的227例“底”,與這應(yīng)譯的240例“的”之比(對譯率)為94.6%。就是說,除了可以解釋的特殊情況,94.6%的“的”都被對譯為“底”,所余僅5.4%,看成疏忽,是可以通過的。新的統(tǒng)計結(jié)果如表5:

        表5

        此外,如前所述,譯文的全部231例“底”字中,還有4例在原文里沒有相應(yīng)的“的”與之對應(yīng),就是說,這4例“底”是譯者添加或改訂的。4例中,原文“內(nèi)生活に”一例譯為 “在內(nèi)底生活上”。查原書,“內(nèi)的生活”出現(xiàn)4處,“內(nèi)生活”僅此1例,魯添加一“底”,譯為“內(nèi)底生活”,殆疑原文脫“的”。①魯迅在自己寫的《出了象牙之塔·后記》中,也使用了“內(nèi)底生活”(《魯迅譯文全集》第2卷,第414頁),可見此一說法給他印象之深?!靶膜蚊半U(者)”2 例,皆譯為“精神底冒險(者)”。按,原文“心の冒險”后注以英文“spiritual adventure”,說明這個詞語的來源?!皊piritual”為“spirit”的形容詞形式,日譯用了名詞“心”,魯迅按英文改譯為形容詞“精神底”,是合乎他自定的體例的。第4例:

        1-1.人生的極冷嘲底 (ironical)的悲劇底的狀態(tài)……

        1-2.人生の極めて悲劇的な姿……原文“皮肉”一詞漢語中無,日語中原即形容動詞,后面不能再加“的”。原書此詞旁,作者注以片假名“アイロニカル”,系“IRONICAL”(IRONY之形容詞)的日語音譯,魯迅以名詞 “冷嘲”加“底”轉(zhuǎn)為形容詞來譯,也等于是對譯了英語的“IRONICAL”。從這4例譯者擅加或擅改的“底”來看,說明魯迅的譯文還是嚴(yán)格遵守自定的體例的。

        魯迅譯《苦悶的象征》中的“底”字詞,系對譯日語原文中的“的”字詞,其日語詞基多為西文抽象名詞之漢字對譯,接尾詞“的”使這些詞語轉(zhuǎn)為形容動詞。魯譯以“底”字對譯日語“的”,亦將“底”賦予使“別種品詞”形容詞化的接尾詞功能。與日語形容動詞相類,“底”字詞可做直接定語與所修飾的名詞構(gòu)成一穩(wěn)定的名詞結(jié)構(gòu),也可與詞尾“的”“地”結(jié)合,做間接定語或間接狀語,此外,還可做判斷賓語等。

        二、“的”字的日語源流及現(xiàn)代語言史上的“的”“底”分工

        魯迅譯文中的“底”字,系出于對被譯語的形容詞后綴,特別是對日語中可將他種詞語轉(zhuǎn)為形容動詞的接尾詞“的”的摹擬,殆無疑義。由于“底”字的此種用法在當(dāng)下漢語中已被棄擲,因此,以語言的歷史進化論的觀點來看,倘認(rèn)為此一實驗已屬失敗,且在語言史上的試用,為時殊短,使用范圍亦頗有限,自也不錯。但作為語言的歷史研究,其意義卻似乎既不能僅以當(dāng)下為標(biāo)準(zhǔn),也不能僅以時空論短長。這不僅由于任何歷史的、文本的研究都先須在面對文本的同時,將進化論和功利主義加以懸置,而且意味著,這一懸置產(chǎn)生于對于當(dāng)下的既成事實之根基的根基性發(fā)問,因此,文本研究這一對當(dāng)下的懸置,也正是另一意義上的從當(dāng)下的再出發(fā)。當(dāng)我們沿著一條歷史的或文本的軌跡似乎與當(dāng)下漸行漸遠的時候,我們卻有可能以另一種方式與那根基接近。

        在此首先需要追問的是“的”字的日語源流。日語“的”,其源頭雖然也還是漢語,雖然在被引入日本的初始階段,也還曾參照原初的漢語語法和語義來使用,但是,到明治時期,它卻在對西文的翻譯中,逐漸擺脫漢語的影響,成為使抽象名詞形容詞化的詞尾標(biāo)志。據(jù)大槻文彥《文字の誤用》載,“的”字這一變化的產(chǎn)生似乎頗為偶然:

        或日,余等聚合雜談。其時,一人不意言此一事:“SYSTEM”譯為“組織”者可也,而“SYSTEMATIC”,譯之則難。其后綴之“TIC”,與小說之“的”字,聲相似焉。 無何,譯為“組織的”,可乎?皆曰,此甚妙,可一試也。未幾,以“組織的”之文,使謄清,持送藩邸,受取酬金。①譯自大槻文彥:《復(fù)軒雑纂》,明治三十五年(1902年)十月,第282頁。

        據(jù)此,則“的”(TEKI)的此一用法始于對譯英文中與之發(fā)音相近的形容詞綴“-TIC”以后,逐漸獲得普遍認(rèn)可,成為使名詞等,特別是譯自西文的名詞等形容詞化的基本手段?!暗摹钡倪@種接尾詞用法,使日語在新名詞大量出現(xiàn)的同時,增加了大量新式形容詞,從而彌補了日語形容詞不足的問題。這類新式形容詞先在譯文、論文中使用,至1889年(明治二十二年)前后,在通俗文章中也普遍流行開來。據(jù)1925年出版的《明治奇聞》載:明治二十二年十一月發(fā)行的《花之友》雜志中,記有下面一事:

        一日訪某活版所,雜談之末,主人曰:日頃,于文章界“的”字流行甚夥,一語之中,一行之間,無不有二三“的”字,其活字之備,亦倍于他之活字,而猶慮其未足,……②譯自《的の字の流行》,宮武外骨編:《明治奇聞》第五篇,半狂堂,大正十四年(1925年)版,第22頁。

        “的”字的風(fēng)行,竟至使印刷所擔(dān)心所備活字不夠用。

        關(guān)于以后“的”字詞在日本的使用發(fā)展情況,有幾個統(tǒng)計可以注意一下。一個是日本國立國語研究所對1906—1976年間刊行的 《中央公論》,每十年間抽取一萬字的語言樣本,進行的詞匯調(diào)查。根岸帆和將此調(diào)查中有關(guān)“的”的結(jié)果列舉如表 6③見根岸帆和:《接尾辭「的」の用法の時代推移について》,《日本文學(xué)文化》第6號第26頁,東洋大學(xué)日本文學(xué)文化學(xué)會,2006 年。 按,表中“年號”欄,M=明治,T=大正,S=昭和。:

        表6

        據(jù)表6,《中央公論》在1906—1976的七十年間,“的”的使用頻次呈遞增趨勢,其中頻次最低的為1916年,55例,最高的為1946年,212例。自1936年以來,使用頻次皆超過110例,至1976年,使用頻次依然為114例。魯迅譯文從1924年譯《苦悶的象征》起使用“底”字對譯日語“的”,一直堅持到1936年,也正是日本“的”字使用頻次遞增時期。

        又據(jù)根岸氏本人對1945—2005年 《朝日新聞》社論的統(tǒng)計,并取1940年相參照,從統(tǒng)計結(jié)果中看,從1940年直至1985年,“的”字使用頻次一直居高不下,至1995年以后,才逐漸下降。從具體的使用情況看,直接連體用法的大幅度下降,是其主要原因(見表7)。魯迅翻譯開始使用“底”字詞時,所譯《苦悶的象征》是1920年代初期的作品,當(dāng)時“的”字詞的直接連體用法正處興盛期,其使用頻度遠遠高于間接連體用法。據(jù)我前面的不完全統(tǒng)計,在《苦悶》中,直接連體“~的0”137 例,間接連體“~的な/の”58 例,前者是后者的2.34倍。這樣懸殊的差距,大約就是魯迅在《引言》中將“凡形容詞與名詞相連成一名詞者”放在第一位來說的原因。

        表7中,還可以看到各項用法的使用數(shù)量。在全部803個用例中,連體用法數(shù)量最多,共569例,占全部用例的70.9%;其次是連用用法,共186例,占23.2%;斷定用法及其他最少,共48例,僅占6.0%。連體用法與連用用法共占全部用法的94.1%,而連體用法在使用中又是連用用法的三倍多。對照《苦悶》中“的”字用法,全部255例 “的”中,連體用法190例,占全部用例的74.5%;連用用法38例,占全部用例的14.9%;斷定及其他24例,9.4%。連體用法與連用用法共占全部用法的89.4%,連體用法是連用用法的五倍。

        表7

        再看“的”字在詞語中的使用頻度排名。據(jù)王娟的博士論文所引日本國立國語研究所的兩次調(diào)查:一次是對1956年發(fā)行的現(xiàn)代雜志中90個詞的使用進行調(diào)查,接尾詞“的”的使用頻度排在第28位,其中在評論及文藝性文章中的使用,排在第10位,遠遠高于各類文章的平均頻度。另一次是該研究所在2001年至2005年進行的 “現(xiàn)代雜志200萬字言語調(diào)查”,據(jù)此,“的”字使用頻度排在第44位,如去掉文本中“一”“二”等數(shù)目字不算,則排在第20位。她認(rèn)為,“這明確顯示出‘的’字并未消減,還在被廣泛頻繁地使用的事實”。①王娟:《日本語の接尾辭「的」に関する歴史的研究:認(rèn)知言語學(xué)の視點から》,日本九州大學(xué)博士論文,2012年,第41頁。

        王文還指出,盡管“的”(TEKI)用作接尾詞,起因于對發(fā)音相近的“TIC”的模仿,但實際上,“TIC”并非英語的形容詞綴,“T”其實是詞干中的一部分,而真正的詞綴是“-IC”。同時,“的”也并非只與“-IC”相對應(yīng),從對《プログレッシブ和英中辭典(第3版)》的統(tǒng)計中,王文發(fā)現(xiàn),該辭典所收333個“~的”中,所對應(yīng)的英文形容詞綴有:“-IC”“-AL”“-IVE”“-LY”“-RY”“-OUS”等,其中對應(yīng)“-AL”的明顯多于“-IC”。②同上,第54-55頁。

        關(guān)于“的”字詞詞基的原有詞性,吳人惠、趙虹在《日本語の接尾辭「的」の意味論および統(tǒng)語論的一考察》①富山大學(xué)人文學(xué)部:《富山大學(xué)人文學(xué)部紀(jì)要》,49號,2008年,第23-24頁。中,將其分為“體言類”“用言類”“副言類”“相言類”“結(jié)合類”五類,前四類大致相當(dāng)于漢語的名詞、動詞、副詞、形容詞?!敖Y(jié)合類”則是指一般不能獨立做句子成分,只能與接尾詞或其他詞語結(jié)合后才能使用的詞。②如“積極”,一般只能結(jié)合成“積極的”“積極性”“積極政策”“積極分子”等,才能使用。“具體”則只有很少的情況下可以單獨使用,多數(shù)情況下還是要結(jié)合成“具體的”“具體性”“具體例”等。該文作者對2005年《朝日新聞》《每日新聞》《讀賣新聞》的一些社論進行調(diào)查,找到不同“的”字詞163例。結(jié)果如表8:

        表8

        從表8中可以發(fā)現(xiàn),在所調(diào)查的全部163例中,體言(名詞)類110例,占全部詞基的67.5%;其次是用言 (動詞)類,43例,占全部詞基的26.4%。兩項共153例,占全部詞基的93.7%,處壓倒性優(yōu)勢。如果考慮到這里的用言類是指“做名詞的同時,也作サ變動詞而使用者”,即兼有動、名二性的詞,則此二類似都可看成名詞;又,結(jié)合類的 6 例詞基,“具體”“國際”“自主”“自発”“消極”“積極”,雖然很少單獨使用,但詞典上一般也將其劃入名詞,則名詞類的詞基率還可以提高。對照前引魯迅所說 “形容詞之由別種品詞轉(zhuǎn)來……者”,從日語方面看,所謂“別種品詞”,可以說基本上是名詞或可兼做名詞和動詞的詞語。

        從上述情況來看,“的”字自明治初期作為使名詞等形容詞化的接尾詞,始用于對西文形容詞特別是由抽象名詞轉(zhuǎn)成的形容詞詞綴的對應(yīng)譯法,以后擴展開來,在學(xué)術(shù)性文章和一般性文章及口語中被大量使用;自19世紀(jì)末至20世紀(jì)中,其使用率不但未曾衰減,且有不斷上升之勢。近些年雖略有下降,但依然被廣泛使用。從附“的”詞基的詞性來看,絕大多數(shù)是名詞或可兼作名詞的動詞。從“的”字詞的各種用法來看,連體用法與連用用法在使用中占據(jù)了90%左右的絕對優(yōu)勢,而連體用法的使用率又遠高出連用用法數(shù)倍之多。在連體用法內(nèi)部,直接連體用法在1940年代及以前,使用率遠高于其他連體用法,1950年代以后,則使用率日趨減少,這一減少對“的”字詞使用頻度的下降,有一定影響。

        “的”從偶然性創(chuàng)用發(fā)展成為日語中不可少的具有特殊語法功能的詞語,發(fā)生于日語在吸收外來語過程中對自身進行的近代化改造,與之相伴的不僅是大量現(xiàn)代語匯的引入,而且是新的語法和語義觀念的引入,而語言方面的變化是與思維方面的變化密切相關(guān)的。

        “的”字的這一用法在20世紀(jì)初影響到中國。

        漢語中“的”“底”“地”等,為古白話所創(chuàng),其中“的”字的出現(xiàn)大約始于宋元,其前身為出現(xiàn)在唐五代的“底”。但古白話中的“的”雖可用在名詞、形容詞等之后,卻只是作為這些詞的定語標(biāo)志,并不能改變它們的詞性?!暗摹弊肿稣Z尾,將前置名詞改變?yōu)樾稳菰~性的功能始于20世紀(jì)初。稻垣智恵在其論文③見稻垣智恵:《近代日中における接尾辭「的」の受容》,《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卷3,第286-289頁。中指出,1905年王國維《論近年之學(xué)術(shù)界》《論新學(xué)語之輸入》二文中,可以明顯看到“的”字的這種新用法:

        1.故嚴(yán)氏之學(xué)風(fēng)非哲學(xué)的而寧科學(xué)的也

        2.我中國之思想同為入世間的非如印度之出世間的

        3.況中國之民固實際的而非理論的

        4.抑我國人之特質(zhì)實際的也通俗的也西洋人特質(zhì)思辨的也科學(xué)的也

        5.則以具體的知識為滿足④轉(zhuǎn)引自稻垣智恵:《近代日中における接尾辭「的」の受容》,《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卷3,第288頁。稻垣認(rèn)為,王的文言文體中出現(xiàn)這幾處不很諧調(diào)的附于抽象詞之后表形容詞意味的“的”,很可能是受了日語中“的”字的影響。①譯自稻垣智恵:《近代日中における接尾辭「的」の受容》,《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卷3,第288頁。其實,略翻《靜安文集》(1905年)中的文章,用到“的”的遠不只這幾處,從書中《自序》及前三篇文章《論性》《釋理》《叔本華之哲學(xué)及其教育學(xué)說》來看,附加“形容詞尾”“的”的詞計有:主觀的、客觀的、先天的、后天的、超絕的、空間的、絕對的、廣義的、狹義的、形式的、物質(zhì)的、直觀的、概念的、理性的、合理的、原理的、經(jīng)驗的、名學(xué)的、超名學(xué)的、倫理學(xué)的、有機的、必然的、超感的、倫理的、非理的、具體的、抽象的、破壞的、建設(shè)的、系統(tǒng)的、非經(jīng)驗的、純粹的、非科學(xué)的、非抽象的等。其中絕大多數(shù)取自日制的抽象名詞,且至今仍在使用。這一情況可以說明,遠在1917年文學(xué)革命之前,“的”的“形容詞尾”功能就已被納入漢語中使用。

        另一值得注意的是,由于王國維寫的是文言文,一般定語和中心詞之間用“介詞”(結(jié)構(gòu)助詞)“之”連接,“的”字只是在做這類抽象名詞的詞尾,使其形容詞化時才被使用,從這個意義上,可以說,只有當(dāng)白話文出現(xiàn)時,“的”字的“介詞”和“形容詞尾”功能的二重性才成為問題,這也就是關(guān)于“的”字分合問題的討論何以在1919年開始的原因。

        現(xiàn)代白話文中這一“的”字功能的二重性,意味著“的”字的兩個發(fā)展源頭:一是傳統(tǒng)白話中做“介詞”的“的”,一是日語中做“接尾辭”的“的”,后者意味著漢語在吸收外來語時所發(fā)生的一種變化,這一變化隱含在同一書寫形式的兩個不同意味的“的”中。

        1919年11月12日《晨報》通訊欄中,刊載胡適《“的”字的用法》一文,由此產(chǎn)生以《晨報》為中心,對于“的”字分合問題的討論。但這一討論的焦點,不是 “的”與“地”“得”的分工,而是“的”與“底”的分工,原因是“的”位處定語和名詞性中心詞之間時,可能會引起理解上的歧義。最初引起關(guān)注的,據(jù)說是杜威來華講演中一個題目的翻譯——“美國的民治的發(fā)展”:是“美國之民治的發(fā)展”呢,還是“美國的民治之發(fā)展”?②陳望道:《“的”字底新用法》,《陳望道全集》(第二卷),杭州:浙江大學(xué)出版社,2011年版,第3頁。殆前者將“民治的”看成形容詞,意味著美國在民主方面的發(fā)展;后者將“美國的”看成形容詞,意味著美國式民主的發(fā)展。

        討論的文章多載于1919年11月12日至12月10日的《晨報》上,參加討論的有胡適(3文),止水,周建侯(4 文),沈兼士,陳獨秀,劭西(2文),抱影,孟真(2 文),錢玄同(2 文)等 9 人,共發(fā)表涉及“的”“底”分合問題的文章17篇③其中3文分附在別人的文章后:止水《答“適之”君“的”字》,后附《周建侯論“的”字》一文;沈兼士《我對于“的”字問題的意見》,后有錢玄同附記,亦能獨立成文。。論爭分為主分主合兩派,主合的只有胡適、劭西二人;主分者盡管有二分(“的”“底”)、三分(“的”“底”“地”)等不同主張,但將定語與中心詞之間的“的”分為“底”“的”兩類,卻可說是共識。 而且,絕大多數(shù)人主張將“底”作為介于名詞與名詞之間,表示領(lǐng)屬關(guān)系的詞語。討論的結(jié)果,三分說被國語統(tǒng)一籌備委員會常會所采納④稻垣智恵:《近代日中における接尾辭「的」の受容》,《東アジア文化交渉研究》卷3,第291頁。,《新青年》等刊則開始正式刊登采用“底”“的”分寫的文章。

        需要注意的是,這一由《晨報》發(fā)起的“底”“的”分工,與后來魯迅譯文所采取的分工策略完全不同。經(jīng)此討論所擬定的“底”,要求置于名詞與名詞之間,作為兩個名詞間領(lǐng)屬關(guān)系的標(biāo)志,這在當(dāng)時一般認(rèn)為是“介詞”?!暗摹眲t主要被用作形容詞性語尾,使該詞與后面的名詞性詞語之間構(gòu)成修飾關(guān)系。這一分工主要是用來區(qū)別同處定語位置上的名詞所具有的不同語法意義:“底”字標(biāo)志確保它前面的名詞性質(zhì)不變,“的”字則使前面的名詞形容詞化,從而具有表現(xiàn)事物的性質(zhì)、狀態(tài)、特征等功能。因此,魯譯中的接尾詞“底”,正好與這里的“的”具有類似功能。上面引文中提到的“美國的民治的發(fā)展”,如果據(jù)其英文原義,寫成 “美國底民治的發(fā)展”,理解起來就比較清楚。在此,由于“民治的”是形容詞,不能被名詞修飾,所以名詞“美國”只能與“(民治的)發(fā)展”構(gòu)成領(lǐng)屬關(guān)系。在《晨報》的討論中還提到“平民的生活”“理想的公園”“科學(xué)的研究”“病的狀態(tài)”“哭的聲音”等可能造成歧義的定中關(guān)系。

        從主和派的觀點來看,這些歧義一般可以通過上下文來判斷,必要時通過對詞的調(diào)整即可解決。比如,胡適認(rèn)為,“美國的民治的發(fā)展”可以寫成“美國之民治的發(fā)展”,用“之”來表示領(lǐng)屬關(guān)系。劭西則認(rèn)為可以將“平民的生活”寫成“平民式的生活”,加“式”來表示修飾關(guān)系。這類看法,與當(dāng)下的實際處理十分相似。盡管如此,在那時參加討論的多數(shù)人看來,依然不如將“底”“的”做一明確分工來得方便。顯然,名詞變?yōu)樾稳菰~后,情況是多樣的,并不總能與“~式”“~性”對等,至于“美國之民治的發(fā)展”,正如黎錦熙所說,仍然會被誤認(rèn)為是“美國‘民主政治’的發(fā)展”。①見黎錦熙:《新著國語文法》,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25年版,第64頁。按,黎認(rèn)為“之”和“的”都可以做“介詞”和“形容詞尾”,所以,如果對這兩個詞沒有專門界定,依然難以判斷。

        那次論爭中主張“底”“的”分工的人,多有一定的日語基礎(chǔ),因而對“的”的日語來源和功能問題比較清楚。如止水在《答“適之”君“的”字》中說:

        這個“的”字用法在日本是因為翻譯西文底需要,才創(chuàng)出來底,不但在中國“大可補文言之缺點……文言所不及”,就在中國白話里也和其他一切習(xí)用底“的”字,意味迥然不同。 例如“自然的”“理想的”“利己的”“利他的”“紳士的”“平民的”……②止水:《答“適之”君“的”字》,《晨報》,1919年11月13日,第七版。

        周建侯在《“的”字》中,則對“介詞”“的”與形容詞“的”的語義區(qū)別,做了生動的解說:

        在日本人譯西文,其于前置詞 (介詞)“OF”,則譯為“ノ”,重譯漢文則為“之”,白話作“的”,非日本譯文中之“的”字也。日本文中自有“的”字如“理想的”“自然的”“利己的”“利他的”……等字當(dāng)讀如“目的”之的(中略)……皆以理想、自然、利己、利他……等為準(zhǔn)的。此為形容字而非介字也,與英文LIKE字相似,如GENTLEMAN-LIKE譯為“紳士的”,此亦可解作以“紳士”為準(zhǔn)的。如曰 “THE MAN IS GENTLEMAN LIKE”,譯以漢文則為“其人為紳士的”,此“的”字自與“之”字轉(zhuǎn)來之“的”“底”字異。日本文中,往往有“紳士的ノ人(THE GENTLEMANLIKE MAN)”,若“ノ”字譯作“之”則為“紳士的之人”,似乎不詞,然意義自屬明瞭,謂“似紳士之人”也。譯作“似……”字,又不足以該全體。如 “利己的”“自當(dāng) (按,“當(dāng)”殆“然”之誤)的”“理想的”……不可曰“似利己”“似自然”“似理想”……也。凡西文中之品質(zhì)形容字,日文多譯作“……的”,如“THE FREE LIBERAL”譯作“自由的の自由黨”,“THE IDEAL PARK”譯作 “理想的ノ公園”,此種“的”字皆為準(zhǔn)的之“的”,“ノ”字方為“之”字,如白話以“之”字為“的”。前諸例均為“紳士的的人”“自由的的自由黨”“理想的的公園”,殊多不便(中略)……如“社會的底科學(xué)”“理想的底公園”……字義皆有分別,問答亦均無滯礙,最便利者莫過于是矣……③周建侯:《“的”字》,1919年11月13日,第七版。

        他認(rèn)為日語“的”起自漢語“鵠的”之“的”,是“以……為準(zhǔn)的”的意思,此說雖缺乏依據(jù),但用以解釋“的”字形容詞化功能的含義,卻也大致不差,特別是他在舉例時,將日語“的な”譯為“的之”“的底”,與魯迅的翻譯實踐十分接近。也許我們可以由此大致推想魯迅這類譯法的用心。

        何以日語出身的人對“的”字的“形容詞尾”性,進而對形容詞本身如此敏感?除了他們對日語中“的”字的起源有一定了解外,恐怕還與這些日制漢字詞常常被漢語直接襲用有關(guān)。當(dāng)“的”與“の”都可以譯成漢語“的”時,“理想的な公園”與“理想の公園”之區(qū)別,就會成為問題,引起他們對于名詞與形容詞區(qū)別的思考;而對于西語出身的人來說,沒有同形字襲用的可能,則同一詞根的名詞和形容詞,即便語義有別,也可以用不同的漢語去理解或翻譯,反而不會對它們之間語義的異同過多關(guān)注。

        “的”“底”分工在五四以后雖然不曾有過國家行為的硬性規(guī)定,但作為一種詞法規(guī)范卻一直在提倡中,甚至一度在中小學(xué)教育中試行。在實際書寫過程中,“的”“底”分工雖然沒有被一切人嚴(yán)格遵守,但直到1950年代,依然有不少人堅持這種方式。然而,至1956年《暫擬漢語教學(xué)語法系統(tǒng)》出臺后,“底”字卻在書寫中逐漸消失。①該系統(tǒng)本為中小學(xué)語法教學(xué)設(shè)定,“以教科書的法定形式在全國中學(xué)通行開來”,并為“大學(xué)尤其是師范大學(xué)的語法課”所基本采用。(龔千炎:《中國語法史稿》,北京:語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208頁)其中結(jié)構(gòu)助詞包括“的、地、得、所”,未將“底”字列入,(《“漢語教學(xué)語法系統(tǒng)”簡介》,張志公主編《語法和語法教學(xué):介紹暫擬漢語教學(xué)語法系統(tǒng)》,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56年版,第24頁)準(zhǔn)此,“底”字的虛詞用法將在中學(xué)語法教學(xué)中消失。但“底”字在文章中的完全消失,當(dāng)有一個過程。如1957年尚有曾毅夫《“的”字底用法與分化》(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社)一書出版。黎錦熙、劉世儒1959年出版的《漢語語法教材》(北京:商務(wù)印書館)第二編,雖然正文不用“底”,但書中也還堅持說,“‘底’和‘的’字在書面上分化,是有必要的”(第386頁)。原因殆為“底”“的”區(qū)分的難于判定:即定中關(guān)系是表領(lǐng)屬還是表性狀,只能從語義上判斷,無法從句法功能上區(qū)別,而語義的判斷可能會因人而異②參見陳琴:《漢語助詞“的”字分化及其原因探究》,南京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11年。,這當(dāng)然大致不錯。單純語義功能的識別,不但跟每個人的習(xí)慣和理解有關(guān),而且就是同一個人的文章中,用法不統(tǒng)一的情況似乎也在所難免,何況還有如魯迅等對于“底”“的”的不同命意和使用。

        但是,“底”字的存廢如果僅僅從語言學(xué)本身去解釋,就忽略了一個問題,即何以“底”字的使用,直到50年代,還一直在持續(xù),而此后卻戛然而止?“底”的棄用既不是語言發(fā)展中自然淘汰的結(jié)果,也與它的產(chǎn)生——學(xué)者們的自由討論和提倡——不盡相同?!皶簲M系統(tǒng)”作為“新的語法體系”的誕生,雖然也——甚至在更大規(guī)模上——經(jīng)過各方面的討論、研究,堪稱“集體大協(xié)作的產(chǎn)物”③參見龔千炎:《中國語法史稿》,第238-239頁。,然而卻是一種國家統(tǒng)一規(guī)劃下的集體協(xié)作,既反映了語言規(guī)范化和民族化的意識形態(tài)要求,也與新形勢下政治、思想、文化等一切方面的統(tǒng)一相表里。在一種普遍求同的集體意識或無意識中,先前那種一定意義上的各行其是的語言自由主義,就不可能繼續(xù)存在下去,“底”“的底”“底的”“的地”“底地”,這些不符合民族習(xí)慣的西化、日化現(xiàn)象,更不再有存在空間。

        (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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