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立
我家后面是山,攀上半山腰的鄭成功廟,可以見到山腳下的臺北故宮博物院。
兩星期前,走在山路上,有位看起來近70歲的老先生跟我打招呼:“早呀?!蔽亿s緊禮貌地回應(yīng)。走在大街上沒事笑臉迎人會被當成精神病,可是爬山的人卻習(xí)慣相互問候,可能山拉近了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吧。
下山時,又遇著他。輪到我問他是不是住在附近,他搖著頭頂稀疏的白發(fā),以近似河南話的鄉(xiāng)音回答:“不,遠著呢,搭地鐵出來走走?!?/p>
出來走走,這話有意思,包含的內(nèi)容從單純地透透氣到跋山涉水的健身,都有。
把這一經(jīng)歷告訴幾個朋友,小朱咬著下嘴唇說:“我也該出去走走,不然腳底要長青苔了?!?/p>
小朱一向視出門為大事,仿佛在他心中,不規(guī)劃齊全就到處亂逛是不可原諒的浪費時間的行為。他從沒有“出去走走”的念頭,所以大家對他怎么去掉“青苔”極為好奇。幾天后,小朱傳消息到朋友圈,他本來想爬我家后面的山,不過坐地鐵到臺北火車站時,突發(fā)奇想買了車票,一路坐到臺南。他吃了當?shù)刂膿忻婧退P,見天色已晚,便找家旅館睡了一晚,早上坐車回來,經(jīng)過新竹時又下車逛了城隍廟,傍晚前趕回家吃晚飯。朱太太在廚房里鐵青著臉問:“你這叫出去走走?”
所以幾天后,小朱得領(lǐng)著老婆再走一遍同樣的路線,住一遍同樣的旅館,以證明他的清白。
從此以后,我發(fā)悶、想事情,或?qū)嵲陂e得無聊時,就出去走走。
我試著重新定義“出去走走”。沒有目的、興之所至,還頗有點距離,這就是了。(摘自《新民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