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齊林
年幼時,我睡在木板鋪就的閣樓里,一陣風從遠處襲來,屋后的那片小樹林便嘩嘩作響。小樹林里,挨著屋子不遠的那棵柚子樹最醒目。
夕陽的余暉透過葉的縫隙斜射下來,地上落了一片片樹葉的剪影。靜靜地凝視這棵柚子樹,仿佛在凝視一個親人,柚子樹斑駁的樹皮,仿佛一個年逾花甲的老人溝壑縱橫的臉上密集的皺紋和老年斑,繁復(fù)交錯的枝丫和藤蔓無不暗喻著它正步入下一個年輪。
柚子樹是祖父八歲時親手栽下的。轉(zhuǎn)眼間,祖父已化為一把塵土。人走了,樹還在那里。一棵柚子樹,靜靜地站在那里,默不吭聲,承裁了四代的記憶。柚子樹身上彌漫著濃郁的鄉(xiāng)村氣息,一陣風吹來,青青的樹葉變成了陣波浪,在空氣里翻滾著。它的每一片葉子里都流淌著鄉(xiāng)土的血脈。每年春耕時分,奶奶總會買一包糖,灑在柚子樹周圍。糖渾身彌漫著甜的氣息。奶奶說,糖融化在土壤里,柚子樹結(jié)出來的果子就會十分甜。
古老的柚子樹枝繁葉茂,枝丫伸展開來,遠遠望去就像一把巨大的傘。年幼時,有一段時間天一直陰沉,風裏挾著雨從天而降。暴雨來臨之際,在地里耕種的村里人紛紛上岸,尋找避雨的地方。通常走到半路,雨水就密集地下起來,村里人跑步,跑不過雨水的腳步,紛紛躱到柚子樹下避雨。密集的雨水落在柚子樹上,躲在樹下的人卻只聽見雨水落在樹上發(fā)出的沙沙聲,卻沒見雨落在身上,抬頭朝樹頂仰望,只有幾條雨線從葉的縫隙滴落下來,后來就沒了,密集的樹葉織成了一張網(wǎng),擋住了雨水的去路。古柚子樹不僅是避雨的好地方,還是我們眼中玩耍秋千的最好工具。一根粗而長的枝丫旁逸斜出,一直延伸到樹外,奶奶在枝上拴兩根繩子,繩子的另一頭再接上一根寬而長的木板,一個簡易的秋千就魔術(shù)般出現(xiàn)在我們眼前。天氣晴朗時,調(diào)皮的我和一群小伙伴就在柚子樹下蕩秋千,蕩到最高處,鼻子觸在柚子葉上,鼻子癢癢的,有股淡淡的清香。我喜歡把秋千蕩到最高處,懸在半空中的那一剩那,速度與高度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給予了童年很多的幻想與憧憬。
祖父祖母日漸老去,像拿過接力棒一般,照料柚子樹的任務(wù)就落在了父親身上。這彰顯了一種內(nèi)在的傳承。父親把柚子樹當作孩子,細心照料,是有內(nèi)在淵源的。父親之所以對柚子樹有著特別的感情,緣于多年前的那一天。許多年前,那個秋后的黃昏,父親在枝葉密集的樹上打柚子,一顆柚子從樹上掉下來,恰好落在母親身上。母親哎喲一聲,拍頭仰望的一剩那,恰好與父親的眼神撞在起。父親見自己了禍,一骨碌從樹下跳了下來,給母親賠不是。母親走時,父親特意挑了五個又圓又大的柚子給她。父親每每把這個故事講給我們聽。年幼的我們就哈哈大笑起來,說,爸啊,你太聰明了,五個柚子就把媽媽給騙到手了,真是高手啊。每次說完,父親看著母親,母親看著父親,都滿臉害差,臉上彌漫著幸福的味道。父親與母親的相遇,有濃郁的浪漫色彩。因柚子而相遇,所以父親娶母親的那天,就把一樹的柚子打下來,在每個柚子上貼一個大紅的喜字,送給前來賀喜的人。這樣的畫面,古樸而充滿鄉(xiāng)土味,令人懷舊。許多年過去,還是令人滿懷感動去咀嚼父親的那段記億。
初春三月,雨水淅淅瀝瀝地下著,整個村莊籠罩在陣雨霧之中。寂靜的夜晚,年幼的我躺在床上,隔著窗戶能聽見一滴滴雨從柚子樹掉落在地發(fā)出的啪嗒聲。雨落進年幼的我的夢里,整個夢里都滿是麗水和柚子的身影。雨水是渾身濕淋淋的郵遞員,給整個村莊帶來了好消息。滴水引發(fā)了整個世界的變奏,連綿的春雨,孕育著生命的力量。
初春時節(jié),矗立在村子里的一棵棵柚子樹,像嬌羞的新娘子一般,結(jié)滿了淡白色的花朵。淡白色的花朵點綴在綠葉之間,仿佛一幅動人的油彩畫?;ㄏ惆殡S著風的翅膀,迅速在空氣中彌漫開來,籠罩著整個村莊。一樹的柚子花讓整個院落彌漫著一股清香,沁人心脾,我站在柚子樹下,猛吸一口,花香瞬時通過鼻尖抵達心底。濃郁的柚子花香讓整個村莊彌漫著一股黏稠的詩意。夜色中,絲絲縷縷的香氣彌漫于空氣之中,在整個村落隨風徜徉,落在莊里每個人的心尖。
經(jīng)過春的浪漫之后,柚子樹回歸了自己的本色。一棵棵柚子樹仿佛一個個樸實的農(nóng)民,一點也不嬌氣,風雪雨露,它們默默吸收著大地的精華。金秋時節(jié),一棵棵柚子樹上結(jié)滿圓潤飽滿的柚子,在金黃色澤的掩映之下,遠遠望去,柚子樹上仿佛掛滿了燈籠一般。
中秋,村里的一棵棵柚子樹掛滿了金黃的果實。中午時分,溫暖的陽光下,父親拿著一根長桿向樹中央戳去,一個個金黃的柚子掉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我急忙切開ー個柚子,把一瓣柚子肉塞進嘴里,輕輕咀嚼,一股特有的甘甜迅速在唇齒間彌漫開來。甜不甜,林林。父親站在枝繁葉茂的柚子樹上,問我。甜,很甜。我高興地喊著。
一樹的柚子,采摘下來,鋪滿了整個房間。父親把半的柚子送給了鄰居,剩余的柚子,父親拿到集市上去賣。賣柚子得來的錢,父親總是給我買喜歡的禮物。
入夜,皎潔的月光籠置于整個村莊上空。我緊跟在父親身后,朝村里的柏樹下走去。柏樹下是一個因柏樹而得名的地方。20世紀80年代,柏樹下種滿了柏樹,入夜時分,風一吹,柏樹葉嘩嘩作響,仿佛在竊竊私語。后來,趕上了大煉鋼鐵時期,一排排柏樹被砍伐,一棵棵柏樹化為灰燼,他們的精血最后凝聚在“柏樹下”三個字里。柏樹被砍伐一空后,一棟棟隱匿在柏樹后的屋子仿佛失去了保護一般,暴露在人們面前。一棵棵柏樹為一棟棟屋子提供屏障,柏樹倒下后,一棟棟鄉(xiāng)野房屋像是失去了遮羞布,露出殘缺破敗的面孔。時間是一個技藝高超的粉刷師,很快,一棟棟老屋又換上了新顏?;貪M奶奶一個人住在柏樹林后面的那棟老屋里,時光遺忘了這棟小屋。凝視老屋,灰舊的磚瓦上仿佛彌漫著時光的光澤。父親每年中秋時分,都會給回滿奶奶送一小袋柚子和一盒月餅?;貪M奶奶正在昏黃的燈光下喝粥。見父親來,回滿奶奶一臉感激,她滿是皺紋的手緊握父親的手,嘴里不停說著謝謝。回滿奶奶不停地咳嗽著,咳嗽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房間里,顯得異常刺耳。父親出門前,可屬回滿奶奶,把皮表面的黃皮去掉,將里面的氯切碎,加一些冰糖煮水,每天早晚吃一次,對治療咳嗽有用。
父親放下抽子,跟地嘮了幾句家常話就出門了,木門在暗夜里發(fā)出沉重的響聲。月光酒落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顯得空靈無比。回滿奶奶一個人過不容易呢,我們得盡量幫她。父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感,月光下,自言自語地說。
給一棵袖子樹澆灌施肥給父親帶來了諸多歡樂。村里人在品嘗了我家的子后,一臉幕,他們都說就我們家的柚子最甜,樹子不僅個頭大,袖子肉甜而飽滿。父親聽了,開心地笑了。想吃柚子的鄉(xiāng)里人,主動來我家取,父親總是笑臉相迎。
一個柚子在父親眼里不僅僅是一個柚子,父親讓每一子都彌浸著濃郁的鄉(xiāng)情。
中秋之夜,我把金黃的柏子皮切成各種形狀,和幾個小伙伴在院落里疊塔。在濃濃的燭光的照羅下,塔釋放著耀眼的光芒,遠遠望去像一座璀瑧的宮股。夜起初是黑的,慢慢地就亮了起來。月亮一點點從山腰上爬了上來,月亮起初是投影于山巒間,而后倒映在一個個盛水的臉盆里,轉(zhuǎn)眼間月光便酒滿了整片大地。月亮懸掛在皎潔的夜空時,整個村莊亮堂堂的,像鋪上了一層潔白的花。在父親的幫助下,我和小伙伴們把柚子殼制成柚子燈籠,在微微的夜風里,四處嬉戲游玩。
一棵柚子樹的紋路,隱藏著歲月的鮮活痕跡。我從棵柚子樹上,看到濃濃的父愛。
古老的抽子樹映射出一個家族的血脈,先輩栽種下的柚子樹,無形中深入到家族里每個人的骨子里。古老的抽子樹成了家族精神的象征。
遠嫁山東菏澤的站媽每次中秋回來探親,臨走前一天的黃昏時分,總會親自拿著長長的桿子,繞著柚子樹走一圈,戳下一蛇皮袋的子。站媽把一袋子帶上火車,30多個小時后,柚子流浪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提著蛇皮袋下火車,一陣寒風吹來,站媽禁不住嗽了一聲。滿袋柚子仿佛也張著發(fā)出一陣咳嗽。姑下意識地拎緊了蛇皮的口子??匆姵樽臃路鹂吹搅斯枢l(xiāng)的身影,這滿袋的柚子彌浸著濃濃的鄉(xiāng)土味,它像藥引一殷,解著站媽郁積于內(nèi)心的鄉(xiāng)愁。她嘗試著去栽種柚子樹,將從千里之外的故鄉(xiāng)帶回來的子種子埋入庭院的土里,她小心翼翼地澆水施尼,看著它發(fā)芽,一點一點地長大,但總是事與愿違單薄的小子樹總是來不及伸展枝丫,就迅速被的寒風凍死。子樹屬亞熱帶樹,對低溫十分敏感。寒風呼嘯的北方不適合軸子樹生長,很容易發(fā)生凍害。后來,姑父見姑媽愁眉不展,建議她把栽種楠子的地方搬到室內(nèi),在她的細心呵護下,盆栽里的軸子竟然長得有模有樣,兩年后競?cè)唤Y(jié)下一兩顆飽滿的柚子。
在一棵柚子樹生長的歷程里,姑媽看見自己生命的影子。其實她未嘗不是一棵移植到北方的子樹,在經(jīng)歷異鄉(xiāng)的種種陣痛后,小心翼翼活著。
棵樹從土壤深處沒取向上零升的力量,一個人躺進土境里,開啟重生和輪回。祖父先于軸子樹倒下。一棵古老的軸子樹映射出人的卑微與渺小。
2011年,熾熱的夏季,生命的那股寒意滲透到了祖父的骨子深處。祖父被淹沒在無邊的寒意里,窗外再高的溫度也烘不暖他的愈來愈冷的身體。黃昏時分,黑夜慢慢降臨,祖父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寂靜的屋內(nèi)頓時人影雜亂,灰舊案頭上的那一盛陪伴祖父多日的燈火,在一陣從窗外襲來的夜風中徹底熄滅。
幾日后,天空忽然飄起了細雨,整個村莊變得潮濕一個個柚子被裝進了白色的袋子里,每個袋子里裝三個甘甜的柚子。這些年每逢村里誰家有人去世,去送葬的人都會得到一把傘和兩條毛巾,幾年下來,母親的臥室里掛著十幾把傘。一把傘就意味著一個死去的鄉(xiāng)里人,這意味著這些年村里走了很多人。我取出一把把傘,仔細打量,發(fā)現(xiàn)每一把都是天堂傘。天堂傘,這三個字瞬間扯出我內(nèi)心的濃濃優(yōu)傷。天堂傘是否也能給遠去天國的祖父遮風擋雨,就像在這塵世一般。
祖父出殯的那天,家里人沒有給每位前來送的村里人送傘,而是給了每人三個子,外加三條新的毛巾樹的抽子被采摘下來,只剩下綠葉。這棵祖父栽種的老軸子樹,在細雨中,默默地給他送行。
出殯回來,族里的親人覺得送子顯得太寒酸,丟了周家人的臉。父母默默地聽著,沒吭聲。他們是懂祖父的。他們是想通過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來表達對祖父深沉的愛。
次日,我走在村里的大街小巷,看見每家門前都酒了一地的柚子皮,有一些小孩正雙手撕扯柚子,試圖把新鮮的柚子皮撕批下來。在一片片柚子皮里,我知道有祖父的音容笑貌。一瓣瓣柚子皮在河流里漂流著,在我的視線里漸行漸遠。
幾天后,父親在祖父的墳?zāi)古栽苑N下一棵幼小的柚子手指粗的樹枝在風里左右搖擺。
多年之后,我重新回到故鄉(xiāng),故鄉(xiāng)的一條條小路變得陌生,一草一木都變成記憶中虛幻的圖景。老屋的墻壁上已爬滿青苔,人去樓空,屋子里空蕩蕩的,熟悉而又陌生的家具落滿灰塵,一只老鼠肆無忌憚地在屋里竄來竄去一陣風吹來,屋外嘩嘩作響的柚子樹引起我的注意。過于濃郁的寂靜令人室息,像是看到多年未見的親人一般,古老的柚子樹借助風的手朝我揮舞。
樹,是大地的使者,是生命的另一種圖騰。漫長的光陰,俯仰之間,瞬間與永恒,平凡與偉大,化為烏有。塵埃漂浮在歲月的長河上,上下沉浮,于幽暗的心靈深處激蕩出美麗的火花。柚子樹,它更像是一個守夜人無聲地矗立在村莊中央,以一種不變的姿態(tài),默默地注視著村里的人從自己眼前日復(fù)一日地走過,又悄無聲息地漸行漸遠。
走近柚子樹,看著滿樹的柚子,我迅速捕捉到了柚子樹暗藏的那絲委屈。時近中秋節(jié),滿樹的柚子無人摘取我熟練地摘下一個熟透的柚子,剝?nèi)ケ”〉钠つ遥冻鲂杉t的內(nèi)里。掰下一塊柚子肉塞進嘴中,基本是甜味,也有絲淡淡的苦澀彌漫于唇齒之間。
有個孩子吃一口,又迅速吐了出來。于是,他們抱著從市里的超市買回來的碩大的紅心柚,像抱著寶貝一般捧在手掌心。與碩大的紅心柚相比,家中的柚子,個頭小,帶著一絲酸澀,遠遠望去,顯得有些營養(yǎng)不良,但的確彌漫著濃郁的鄉(xiāng)愁氣息,讓人倍感親切。
一棵古老的柚子樹,也是一口記憶的深井,逐漸步入中年的我不停地在井中打撈過往的記憶碎片。
獨自繞著村莊走了一圈,沒看見一個年輕人,只看見獨自繞著村莊走了一圈,沒看見一個年輕人,只看見年邁的老人在墻角打盹,一只瘦弱的黃狗蜷縮在地,依假在老人腳下。年輕人都走光了,走光了的年輕人加速著村莊的衰老。
一顆顆熟透的柚子掉落在地,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像是在痛苦的呻吟。它們掉落在地,慢慢與土地融為一體,發(fā)出腐爛的氣息。整個村莊彌漫著一股腐爛的氣息。村里的老人從樹下路過,見了可惜,撿起來,抱回了家。抱回家的柚子,小孩子吃了幾瓣,嫌酸,吐在地上,剩下的便無人再嘗。存放久了的柚子慢慢干癟萎縮下去,被調(diào)皮小孩當作皮球,在孤寂的院落里踢來踢去。隔壁家的米嬸看見這一幕,跑過去扇了七歲孫子一巴掌,孩子蹲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滿臉委屈。時光這個魔法師,把曾經(jīng)的寶貝變成了一堆無人問津的廢品。
在母親的催促下,父親揮舞著長長的竹竿,把滿樹的柚子都打了下來。趕集時,母親把柚子拿到墟上去賣。十塊錢四個,許多人一臉好奇地過來看看,買的人不多。紅心柚、沙田柚才好吃,買這個干嗎,酸不拉幾的。有人看了一眼,丟下一句話,差點把人噎死。
幾墟下來,母親只賣掉十幾個。母親不甘心,一直堅持著守到最后,墟散了,柔和的光照耀在她身上,照在金黃的柚子上,顯得醒目而又落寞?;氐郊?,看著剩下的那幾袋,母親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母親不甘心,她讓叔叔開車載著柚子回了縣城。自從住在縣城后,母親很少出門,她也從沒像在農(nóng)村那樣經(jīng)常把家里種的白菜蘿卜紅薯拿到墟上去賣。母親不懂縣城的行情和套路,經(jīng)過多年發(fā)展,縣城已經(jīng)高樓大廈,房價到了五六千一平方米,到處燈紅酒綠,彌漫著城市的氣息。
母親把兩袋柚子拿到街上去賣,和那些小商販擠在起,柚子還是沒賣出去幾個。幾日后,母親把剩下的柚子又重新讓叔叔運回了鄉(xiāng)村,一半挨家挨戶送給了村里人另一半寄給了遠在山東的姑媽。
往昔關(guān)于柚子的記憶迅速在腦海里呈現(xiàn),柚子收獲的季節(jié),村里的小孩在黑夜的掩護下,爬上古老的柚子樹,暗暗偷柚子。年幼的我睡在閣樓上,半夜醒來,聽見幾米之遙的柚子樹發(fā)出的響聲,立刻摁亮開關(guān),推開窗戶,大喊一聲,誰在偷柚子?瞬間,柚子樹下發(fā)出沉悶的巨響,是誰掉落在地,很快,耳邊就聽見急速棄跑的腳步聲,逃跑的人手電筒的光亮在暗夜里忽左忽右,漸行漸遠。那時的柚子樹集聚著一個村莊的喧器和人氣。
柚子樹兀自在黃昏的微風里,微微顫抖著葉子,陷入寂靜的村莊中。前幾年,在我們兄弟的不斷勸說下,父母親搬離了村莊。臨走前,母親委托隔壁的米嬸代為看管古柚子樹。陪伴了我們幾代人成長的柚子樹,最終獨自守候在村莊的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