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一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題記
仲夏,周莊。
人群的嘈雜同船娘疲憊的嗓音混在一起,樣式重復(fù)的當?shù)胤棐煸跈淮袄?,鮮有人駐足。我逃也似地躲到當?shù)厝思业牟藞@子后。本想著在周莊發(fā)現(xiàn)三毛口中的美,卻一直尋而不得。
蹲在墻角,我望向亮堂堂的晴空。
耳邊還嗡嗡地有人群喧鬧的余音,眼角瞥到面前高墻頭的一抹綠意,說來也怪,這樹葉仿佛是忽然亮起來的。與這葉子一同亮起來的,還有一聲唱腔,透過矮矮的墻裊裊地飄進我的心里,那嗡嗡余音便清了,遠了,只空下一方舞臺,專門等那曲音上臺演奏似的。
繞到墻后,我才發(fā)現(xiàn),古戲臺巋然而立。破空的檐角、描金的屋棱、彩繪的壁畫和精雕的窗扉,這一切,顯得那么近,又那么遠。我抬眼望去,只見舞臺上的一角,還站著一位小旦,咿咿呀呀地唱著。這便也算個綺麗的邂逅了,我暗暗想。
那小旦身著一襲藕粉絲緞的水袖袍,上面繡有郁郁青蔥花草木,頭戴綴花點珠盈光冠,頭梳辮花玉簪如云髻,足蹬纖纖金蓮繡花鞋,這身裝扮已把我看癡了,這是哪家的大家閨秀,抑或是哪本書里的癡情女子?我心下一詫異,暗自忖度。
開嗓,正是剛剛婉轉(zhuǎn)清麗的戲腔。像是山頂?shù)你鲢銮迦?,帶著水的清澈,絲毫不染,又裹著云氣,高峻又清涼。念白處更是如泣如訴,我雖聽不懂歌詞,卻感覺心尖處變成酥酥的一片。一字一句,一字一情,綿綿拖長的尾音中還淺藏著少女的如水心事,更不用說那時而微蹙時而舒展的柳煙眉、吐氣如蘭的絳珠唇、輕輕翹起的纖纖指、如云似水的長水袖。
一曲歌罷,我早已沉溺于小旦精妙的表演無法自拔,竟不覺自己走到了戲臺最近處。她對著儼然一副醉態(tài)的我只莞爾一笑:“隨我來吧?!?/p>
隨同她來到后臺,胭脂、戲服、劇本堆滿了屋子,卸去臉上濃濃的油彩,她露出還有些稚氣的臉龐,一番閑聊,才知她竟大不了我?guī)讱q?!案蛇@行,很累吧?”我輕輕地問道。她臉上有淡淡的疲憊,不似臺上那般光彩照人,少女的皮膚被濃重的油彩長時間覆蓋,竟失去了白亮的光澤。
“是呢,我從小就跟著師傅練昆曲,一個戲子該受的苦我都吃過了?,F(xiàn)在大家生活條件都好了,很少有人愿意受這種罪。但是我太喜歡唱戲了,我想把昆曲留下來,也就不感覺累了。” “今天這出,是《牡丹亭》里的游園驚夢。我覺得麗娘是個那么勇敢的人,可以不在乎那么多束縛,執(zhí)著地奔向柳夢梅……”她輕輕說,眼里閃爍起動人的光芒。倏地,我的心,怦然而動——
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她也是那麗娘呢。為了所愛的昆曲,為了所愛的文化,能這樣勇敢地堅持下來,用自己單薄的翅膀,支撐起接手昆曲文化的重任,向世人宣告我中華少年與中華之美同存,演繹出一幕最動人的“一往情深”。忽然發(fā)現(xiàn),她的美已不再停留于服飾表演里,而是引向泱泱中華的璀燦星空,活成發(fā)著光的星子,照亮著人們的路,也照亮著人們的心。
忽然之中,我發(fā)現(xiàn),這世界到處都有美妙的風(fēng)景。即便今天的周莊已然不同昨日,但在一個小小的角落里,在一個小小的舞臺上,我仍舊發(fā)現(xiàn)了美。那份美,便那樣永久、永久地留在我心間,這份情,知所起,便更深。
【教師點評】
文章構(gòu)思極為巧妙,從不喜歡熙熙攘攘的周莊到轉(zhuǎn)角遇到唱昆曲的女子,讓讀者感受到今天周莊別樣的美好。文章的描寫十分生動。小作者對小旦的衣服、妝容、唱腔描摹得繪聲繪色,十分有感染力。另外,文章的主旨也非常高深,從唱戲女子的故事出發(fā),引出“傳統(tǒng)文化傳承”的問題,同時,也讓我們看到了夢想與熱愛對一個人的重要性。文章的最后,又讓我們得出了“處處皆風(fēng)景”的人生感悟。一篇作文,竟然把文采與思想兼顧得這么好,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