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真
20世紀(jì)50年代初期。青海高原柴達木西部出現(xiàn)了一支男人的隊伍。駝鈴聲和歌聲,喘息聲和風(fēng)聲,鼓動起一頂頂帳篷、一面面旗幟?!鞍税倮镥o人煙”的定義被改寫了。當(dāng)帳篷里有了女人,干癟的土地開始濕潤,單調(diào)的灰黃綻出鮮紅。
她們的盛開經(jīng)歷過百般磨礪??癖┑娘L(fēng)沙很原始,比洞穴人的棍棒還要無情。它的肆無忌憚使平靜的瀚海變成了魔鬼的世界。敢于涉足的女人與男人一樣被重重地抽打。
她們是血做的骨肉是不屈的精靈。她們用黑黑的石油在戈壁荒漠上書寫鮮紅的摯愛。
20年前陪同著名詩人雷抒雁穿越柴達木戈壁荒漠。我用詩歌記下了那時的情景與感懷,標(biāo)題為《荒漠,飄舞的紅頭巾》:
陪同一位詩人/穿越無人之境/一片紅云升起在地平線上/死寂的荒漠變活。//荒漠臉頰的紅暈/讓呆滯的眼神躍動/詩人一串魔幻詞匯/如一群野馬把韁繩掙脫。//我說/那是干裂的手指滴落的血/那是純樸的勞作碰出的火/那是荒漠渴盼千年的秀麗/那是女人深情掏出的心窩。//詩人醒悟/那是遠(yuǎn)古歃血為盟的唇印/那是詩神繆斯靈性的潑墨/那是花木蘭不讓須眉的旌旗/那是荒漠女子尺幅千里的畫作。//我說/那是狂風(fēng)飛沙里的柔美/那是鉆工孤寂時的述說/那是鋼鐵臂膀力量的起始/那是黑石油滾滾涌出的情歌。//近了,飄舞的紅頭巾/近了,白石在紅頭巾下集合/鉆塔的基石移自女人的手/剛與柔纏成一根拉動開采的繩索。//詩人說/如果用城市做背景/這情狀純屬虛構(gòu)/有幸來荒漠領(lǐng)略另一種人生/驚嘆原初生命的復(fù)活。//我說/荒漠沒有城市高墻的夾縫/人的心胸像天地一樣遼闊/女人沒有城市雜色的浸染/唯有人性純潔的鮮活。//詩人贊嘆不需涂改的原創(chuàng)/激情收納百年難遇的圣果/舞動的紅色韻律/掃去他滿頭的浮云/往日的夢在心底沉落。//詩人說/飄舞的紅頭巾/能拭開千萬把/心靈的銹鎖。
戈壁深處的女人們,創(chuàng)造并延續(xù)著鮮紅的啟示,是綻開不敗、飄舞不衰的生命力的頌歌。她們,一代代,使戈壁荒漠豐滿而亮麗。我就在她們中間,怎能不講述她們的故事。從青絲到白發(fā),那紅色的鮮活從未離開我的生命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