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虹

摘 要：本文以一個真實的國際貿(mào)易采購糾紛案例為討論對象，闡述國際貿(mào)易中術語施用不慎及解讀不準確的風險。論述中，以國際慣例及商法條例為依據(jù)，根據(jù)實務遇到的CFR術語識別問題，進行多要素分析。對貿(mào)易術語風險應對手段及關鍵要點作出了總結，并針對性地提供了建設性規(guī)避貿(mào)易風險建議。

關鍵詞：CFR術語 信用證 提單 貿(mào)易風險

中圖分類號：F7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298（2018）02（b）-081-03

1 案例描述

1.1 案件起因

中國某鋼企J公司于2016年11月份通過CFR條款從印度供應商S公司購買了一船印度鐵礦粉，目的港為中國北方港口，預計到港日期為2016年11月中旬。此船裝貨出發(fā)后，S公司于11月4日從印度給J公司寄出單據(jù)，11月7日到（交）單。11月8日完成議付。議付后，J公司發(fā)現(xiàn)這條船遲遲沒有到達中國港口，遂詢問S公司。S公司回復該船正在新加坡加油。又過幾天，該船依然沒有動靜。J公司再次追問S公司，這時S公司也沒有了明確回復網(wǎng)上查詢顯示該船在新加坡處于泊船狀態(tài)。J公司再通過其他渠道查詢，得知該船已被新加坡法院扣留，申請扣船令的是中東地區(qū)的一家銀行。J公司了解到，S公司委托的承運船務公司正面臨破產(chǎn)。自2016年11月份起，該船及所載J公司采購的鐵礦粉被扣留在新加坡港口。

1.2 糾紛處理

事發(fā)后，J公司先是抱著友好協(xié)商的態(tài)度跟S公司方面去溝通，并強調(diào)CFR術語（成本加運費），是“到岸價”，S公司有義務把這條載有J公司貨物的船按合同規(guī)定送抵指定的中國港口，但S公司不認可。J公司提出兩種解決方案：一是退還貨款；二是S公司再發(fā)一船礦粉給J公司，均被S公司否決。此后J公司也提出過其他的解決方案，但是S公司均不能接受，雙方經(jīng)歷了一段時間的談判，但始終沒有拿出一個實質性解決問題的方案。2016年12月份后，J公司聘請相關律師處理后續(xù)工作。

買賣雙方的爭端已持續(xù)一年，2016年末起，雙方公司終止協(xié)商，均委托律師打理相關事宜；期間該被扣礦船每天產(chǎn)生的6000美元費用由申請扣船的銀行來承擔。承運船務公司2017年初已申請破產(chǎn)，且沒有償還能力，近期的一次開庭審理中，法院判定對該船進行拍賣，但拍賣前船上的貨物必須全部由貨主轉移走。新加坡港口沒有卸載能力，需一家有該類業(yè)務的德國船務公司倒貨，相關費用累計200多萬美元。審理中，法院判定倒貨的相關費用由J公司支付。J公司猶疑于應否承擔昂貴倒運費，目前貨物仍然滯留在新加坡。

1.3 買方的反思

貿(mào)易糾紛發(fā)生后，買方反省其處理過程。

1.3.1 不宜過早議付

S公司于11月4日從印度寄出單據(jù)，11月7日到（交）單，正常議付期間需要7～8天，但J公司在11月8日就完成了議付。

1.3.2 避免采用CFR條款

以CFR條款簽訂的貿(mào)易合同，買方?jīng)]有合同履行過程控制的權利，處于完全被動的狀態(tài)，應盡量避免。

1.3.3 解決貿(mào)易糾紛要依據(jù)國際慣例及相關的法律

鑒于雙方多年的合作，J公司希望S能夠從情理的角度給予幫助和支持的想法過于簡單，既已進入貿(mào)易摩擦環(huán)節(jié)，單純期待對方的善意幫助，延誤了問題解決，同時產(chǎn)生了其他費用。

2 案例分析

本宗案例，是一起在鐵礦石買賣合同中采用CFR貿(mào)易術語而產(chǎn)生貿(mào)易風險所引發(fā)的糾紛。

2.1 CFR術語及L/C支付的風險點辨析

CFR貿(mào)易術語成交，根據(jù)ICC INCOTERMS中CFR（Cost and Freight）術語解釋， 由賣方負責租船運輸，而雙方在貨物風險劃分上以裝運港船舷為界，即貨物越過船舷時，風險即從賣方轉移給買方，如買賣雙方在貿(mào)易合同中對該術語沒有其他的相反約定， 之后貨物在途中滅失或損壞的風險，以及由于各種事件造成的任何費用均由買方承擔。由此可見，CFR貿(mào)易術語下，賣方僅是支付了裝港至卸港的運費，不承擔貨物在運輸途中的任何風險，所以CFR不是“到岸價”。

國際貿(mào)易合同項下實施信用證（L/C）支付時，只要賣方提交給銀行議付的單據(jù)與單據(jù)之間以及單據(jù)與買方所開立信用證的要求相符，買方就必須付款。信用證項下出口商與議付行進行的是單據(jù)買賣，而不考慮實物的狀況，無論裝運的實際貨物內(nèi)容，途中滅失與否，只要賣方提交的單據(jù)滿足了“單單相符、單證相符”的要求，賣方就可以安全收匯。

2.2 買方獲取申訴賠償?shù)闹埸c分析

發(fā)生該起貿(mào)易糾紛后，買方總結：不應議付過早，而是寄希望于能在發(fā)現(xiàn)船被扣留后，通過拒絕或延遲付款來改變被動局面或挽回損失。根據(jù)UCP600規(guī)定，即使買方在議付前發(fā)現(xiàn)船被扣，也很難拒付。

2.2.1 信用證是獨立于合同的法律文件

信用證是依據(jù)特定的買賣合同開立，有效性獨立于原合同存在。即使信用證文本中提及合同內(nèi)容，信用證項下的審單、議付、付款等流程也不受合同履行情況的影響和約束。

2.2.2 依據(jù)UCP600判斷信用證償付條件

UCP600第14、15條規(guī)定，指定銀行及開證行審核單據(jù)標準，僅是基于單據(jù)本身來確定其是否在表面上構成相符交單。開證行一旦確定了交單相符，就必須承付或議付。不以申請人的意志為轉移，不會受到雙方之間買賣合同實際履行情況的影響。

2.2.3 寄望于不符點實現(xiàn)風險保護不現(xiàn)實

UCP600第16條規(guī)定，當按照指定行事的指定銀行、保兌行（如有）或者開證行確定交單不符時，可以拒絕承付或議付。此條文的意思是，若賣方所提交的單據(jù)與信用證所要求的單據(jù)或其內(nèi)容存在不符點，買方可以拒絕承付或議付。但本案中，賣方已經(jīng)在信用證項下進行了交單議付，不存在以不符點而拒付。然而，從當前的大宗商品貿(mào)易實務中看，強勢地位的賣方為了保障自身的利益，通常會在信用證中約定各種不符點豁免條款，弱勢買方很難拒絕。

2.2.4 應當合理分析各方的違約責任

（1）賣方在此貿(mào)易糾紛中無違約責任。此案中涉及到的核心問題，是船舶沒有抵達買賣雙方合同所規(guī)定的目的港卸貨。根據(jù)CFR術語解釋，貨物在裝港越過船舷，風險即由賣方轉移給買方。本案例的賣方已完成了交貨義務，賣方無違約責任。

（2）承運人存在違約責任。買方應該與承運人（船公司）進行交涉，有權要求承運人（船公司）必須將貨物運至指定的目的港并賠償相應的損失，因為買方持有合法提單，就與承運人（船公司）有了的運輸合約關系，提單具有三個功能：海上貨物運輸合同成立的證明文件，所載貨物的物權憑證，貨物收據(jù)（表明承運人將按照提單的記載在目的港交付貨物）。提單的正反面規(guī)定了承運人或船方的權利、義務和責任豁免等，這些條款也是處理爭議的重要依據(jù)。買方可以憑著所持提單向船公司要求交貨和賠償。遺憾的是，本案例中船公司面臨破產(chǎn)，買方只能將其所造成的損失及相關費用申請維權。

3 案例啟示

3.1 買方需加強貿(mào)易術語學習理解

買方誤認為CFR術語中含有運輸費用，賣方就有義務保證將貨物運到指定的卸貨港。CFR術語理解的偏差，會誤導實務操作及風險事件發(fā)生后的處理。

3.2 承運人資質盡調(diào)不可缺失

CFR貿(mào)易合同項下，賣方在貨物裝船前，通常會將執(zhí)行船的船舶資料（vessel particulars）報給買方確認。買方在對賣方提供的執(zhí)行船舶進行確認時，應該明確地意識到貨物運輸途中的所有風險都將由自己承擔，必須謹慎地對船舶及船公司進行嚴格審核，或者通過買賣合同中的規(guī)定來顯式地約束賣方。CFR術語解釋中，沒有要求賣方必須審核船方的資信狀況或是承擔因船方資信不佳所帶來的后果。

此案中，買方未充分行使權利，對賣方所提供船舶的船公司進行資質等各方面嚴格審查，就喪失了此時僅存的控制風險的機會。即便是賣方在租用船舶時并沒有對該船公司進行全面的審核和調(diào)查，從買方角度來看是防控缺失，但是賣方在法律無過失責任，除非買方能夠舉證賣方蓄意作為。也就是說，賣方提供了適航的船舶并且滿足貿(mào)易合同中規(guī)定的裝貨要求，就已履行了相關的基本義務。由于買方?jīng)]有把握這一機會，結果只能是自負其責。

3.3 買方宜盡早主動實施止（減）損手段

依據(jù)對CFR術語的解讀，我們已能明確此案例中，買方必然會承受前述問題造成的損失。案發(fā)后，買方應該要求賣方協(xié)助與船東交涉，同時立即采取有效的止損措施，在船只被扣押時，及時處理貨物，設法將自己的損失減到最小，而不能一味地期望賣方能承擔一切損失，或希望通過雙方多年的友好合作等其他途徑來解決問題，坐視損失的進一步擴大。這也進一步說明了在資產(chǎn)保全處理中，術語責任解讀同樣是操作的核心指引。

3.4 類似本案的潛在風險亦應關注

3.4.1 海漂貨的保險盲區(qū)

以CFR術語成交的海漂貨物，買賣雙方在磋商CFR合同時，賣方要出售的貨物已在海上運輸途中（sea borne cargo），根據(jù)CFR術語解釋，買賣風險劃分在裝港貨物越過船舷時由賣方轉移給買方，但那時買賣雙方尚未構成合同關系。因此，對于海漂貨的貨物風險的轉移應該就在雙方確認此票貨物即時，即一方的offer被另一方接受，此時貨物途中的風險即刻就落在了買方。如果買方?jīng)]有意識到這一風險點，一旦出險，買方可能會面臨貨財兩空的局面。因此，買方需要在確認接受此票貨物的同時，與賣方約定一個貨物風險轉移的合理的時間點，以覆蓋保險盲區(qū)。

3.4.2 運費支付方式的風險

CFR的賣方和承運人（船公司）通常在租約中規(guī)定運費支付條款為“Freight payable”（提單上顯示“Freight payable as per charter”），如貨物到了卸港，承運人（船公司）沒有收到運費，或賣方收匯后不再支付該運費，承運人就會扣貨， 之后的風險及因此產(chǎn)生的其他費用又落在了買方。

4 風險規(guī)避

買方如何把握主動、規(guī)避風險呢？事實上，完全沒有風險責任的國際采購貿(mào)易，幾乎是難以實現(xiàn)的。在買賣雙方強弱勢地位的不平等，國際商務條款理解的偏差，不可抗力事件的發(fā)生等因素的影響下，風險無處不在，形式各異。但從商務合同、條款、術語層面，如何盡量規(guī)避風險事件的發(fā)生，卻是有一些基本原則的。在CFR術語下的買方一般需要把握的主要事項包括但不僅限于以下方面。

（1）選擇優(yōu)質的供應商。在買賣合同中約定相應的條款來保障自己的利益，例如：第一，賣方確保在提供執(zhí)行船舶的所有CP chain上的船公司是適格的，能正常履行該航次。如由船公司的原因所導致的延遲到貨，賣方將承擔買方卸貨港收貨前的一切風險與責任。第二，買方提供可用的船公司范圍，供賣方選擇使用。第三，預設承運人延遲到貨的處置條款。第四，賣方提供執(zhí)行船的租船合同文本。第五，提單上顯示“freight prepaid”。

（2）增加保險手段。買方及時辦理貨物運輸保險，同時可以考慮“提貨不著險”等的風險投保。除以上所述的風險防控外，買方要爭取選用FOB術語。

實務中，針對賣方預設的合同條件，買方應權衡實際情況，在撰擬合同時，有針對性地與賣方進行磋商修訂。既要遵從國際商務規(guī)則，又能有效保護自身權益， 需要國際商務從業(yè)人員具備較高專業(yè)素養(yǎng)及豐富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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