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 喆
那天很涼,就在我拐向離家不遠的土路時,一個郵差騎著自行車沖了過來,大聲地向我問路。
這個男人足有1.80米,一身青綠色的制服使他看上去有點威嚴郁悒,大鼻子鑲嵌在他的五官中顯得有點突兀。
巧的是他要去送信的地方,正是我村陳姓人家?!案易甙伞!蔽艺f道。那時我十八歲,剛剛高考落榜,心情迷茫。
他微微一笑,笑容一下子落進我的心。一路上,我們沒有說一句話,直到站立在陳姓人家門口,我才開口說了句:“就是這家!”然后如芒在背般逃離。
“哎,你叫啥名字?”他沖著我的背影大聲問道。
我的心怦怦地跳著,這個“哎”字竟讓我心跳加速耳根發(fā)燙,一連幾天都出現在我的耳膜里。
我更加頻繁地去小鎮(zhèn)趕集,潛意識里,我希望能看見他。
10月中旬的一個下午,父親讓我到鎮(zhèn)上去買條好煙。秋寒中,我仍然滿懷甜蜜地從郵電所門口路過,遠遠就看見一個高高的人影倚在門框邊上抽煙。我的直覺是對的,就是向我問路的那個郵差??粗壹磳ⅰ芭匀魺o人”地走過,他終于忍不住“哎”了一聲,向我走了過來。
“我要到你們那一片送信,我載著你吧?”
我機械地坐在他的自行車后面,傻傻地盼望著這條回家的路變長再變長……拐上坑坑洼洼的小土路時,我們倆半天搭一句話,這時才知道彼此名字。進入我們村,我問他到底要送信給哪一家。他張嘴說出了我父親的名字,我嚇了一跳,說話也不利索起來:“這么巧?你,你要不要進我家坐會兒?”
父母很好客,眼瞅著黃昏來了,父親吩咐母親燒火做飯,我端盤拿碗不停地跑進跑出,像一只快樂的小燕子,感覺他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我。那一晚,他與父親坐在堂屋里談天說地,直到9點多鐘才打著手電筒離去。
就這樣,我情竇初開的心田完全被他占滿。我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吃皇糧的呀?!?/p>
端詳著鏡中日漸消瘦的面孔,我為自己可悲又可憐,明知成空的一段相思,卻放不下。直到我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這個不能給我工作也不能給我愛情的家鄉(xiāng)更不能讓我快樂。于是,我決定逃離。
春去秋來,花開花謝,在紅豆生長的南國,一晃好幾年過去了??兹笘|南飛,卻沒有飛出沉重的哀愁與相思。遙望家鄉(xiāng)的時候,我會默默為他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