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一心
書房里,挽碧正襟危坐有好一會兒了。但是裴瑾之自她進來之后,便把她視若空氣,連一個眼神都吝于給她。
挽碧撇撇嘴,翻了一下書,想起自己又把筆墨紙硯落在隔壁了。瞄了一眼裴瑾之的桌面,毛筆架子上面有很多毛筆,挽碧的眼睛亮了亮。
她忍不住站起來,幾步走到了書桌前,微探著身子:“那個,可以借我一支毛筆嗎?”
她的聲音小小的,帶著點兒期盼,又帶著絲小心翼翼,這讓裴瑾之正在書寫的流暢筆勢微微一滯。
掩下眼眸里微微復(fù)雜的情緒,裴瑾之抬起頭來,嘴邊勾出一個微冷的弧度 :“你說什么?”
挽碧身子一僵:“借我一支毛筆好不好?我想寫字?!?/p>
裴瑾之冷笑:“你確定那是借?”
挽碧愣了一下。
“忘記了,上次誰把我的毛筆弄得像把破掃帚一樣的?”裴瑾之繼續(xù)冷笑。
挽碧低頭不敢看他的眼神:“我又不是故意的。”
“呵呵?!?/p>
“真的,你相信我。我那時候不會寫字,但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會寫了。你借給我,我絕對不會再把筆弄壞了?!?/p>
裴瑾之沉默。
挽碧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一會兒,裴瑾之伸手揉了揉眉心,用有些頭疼的語氣道:“毛筆架子上,左手第一支?!?/p>
這是答應(yīng)把筆借給她了?挽碧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謝謝你?!?/p>
裴瑾之盯著她的笑容看了一會兒,默默地垂下了眼瞼。
笑什么笑,看起來傻傻的。
拿到筆之后,還需要紙,挽碧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再接再厲:“大人,我還需要一張紙?!?/p>
來裴府這段時間,挽碧發(fā)現(xiàn)自己如果稱呼裴瑾之為“公子”的話,心里會有種怪怪的感覺,大概是因為“公子”是先前對于安瑜的稱呼。雖然她其實也很少稱呼安瑜為公子。
現(xiàn)在在裴府,竹葉也讓她叫裴瑾之“公子”,但是想來想去,挽碧還是覺得“大人”這個稱呼是最好聽的,更重要的是,府里的人都是這么稱呼裴瑾之的。
裴瑾之眉目不動,但是這次很快就松口了:“書桌右上角,有一沓紙被一本書壓著?!?/p>
挽碧走過去,抽出一張紙。
還差墨汁,但書房里只有一硯墨。
“大人,我可以用一些你的墨水嗎?”挽碧眨了眨眼睛。
筆和紙都給了,也不差這點兒墨了,裴瑾之淡淡地應(yīng)了聲:“嗯?!?/p>
還需要鎮(zhèn)紙。
挽碧斟酌了一下,決定不問裴瑾之要了。
雖然他現(xiàn)在表情很平靜,難保他不是表情越平靜,內(nèi)心里的不耐越水漲船高的那種,她要適可而止,免得惹惱他。
小心地在硯臺里蘸了墨,挽碧興致勃勃地抓著毛筆想要到桌邊去寫字的時候,筆尖的墨滴突然滴落下來。
“滴答?!?/p>
一聲細響突然在書房內(nèi)響起。
挽碧回頭看去,折子上一點大大的墨痕正逐漸地漫延擴大。
裴瑾之看著那滴墨慢慢地滲入攤開的折子里,把那一小片地方的字跡慢慢遮掩。他閉了閉眼睛,抬頭看到挽碧一臉怔愣和略顯可憐的神情,心里本來有一股火,又不知道為何發(fā)不出來。
罷了,他和一個不諳世事的妖怪計較些什么呢?他伸手揉揉眉心,語氣中帶上了罕見的疲憊之意:“收起你的表情,下不為例?!?/p>
挽碧驚訝道:“???”
她是什么表情?
“太傻了,看起來就像個傻子?!?/p>
挽碧無言以對,他居然這樣說她。
挽碧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著毛筆寫了幾個字后,毛筆便寫不出字來了,因為墨用光了。
想起上次,她之所以會把裴瑾之的毛筆弄得像把破掃帚一樣,完全是因為她尚未掌握用筆的方法,加之她也不大懂寫字的時候是要適當加墨的,所以她總是蘸墨之后一次寫到底,如此十幾下后,才會把裴瑾之的筆給用廢了。
眼下毛筆沒有墨汁了,挽碧看了一眼對面面無表情的男人,猶豫了一下,在心里默默地打消了蘸墨的想法。
雖然她很想寫字,要是再把裴瑾之的折子弄臟,裴瑾之肯定不會像剛剛那么好說話了。
正想著,裴瑾之突然抬起頭,語氣硬邦邦的,聽不出來什么情緒:“看著我做什么?你是指望我來給你添墨嗎?要添自己過來添?!?/p>
“哦。”
這是允許她過去添墨的意思?他就不怕自己再弄臟了他的折子?
咦,他是怎么知道她要添墨的?她還在猶豫著,裴瑾之又抬起頭:“過來添墨的時候,順便磨一下墨,墨汁剛剛被你用光了。”
“哦。”
這次挽碧沒有想太多的時間,她直接走了過去,把毛筆擱置在筆架上放好,然后拿起硯臺開始磨墨。這是挽碧第一次磨墨,所以她有些好奇。
把手里的硯臺打圈轉(zhuǎn)了很多圈,她玩得正開心的時候,裴瑾之的聲音突然在旁邊響起來:“要加水的?!?/p>
“哦,水在哪里?”
“你的左手邊。”
旁邊有個小杯子。挽碧拿起來,往里面倒水。她也不知道要倒多少,于是就隨便一倒。
裴瑾之拉下了俊臉:“水太多了?!?/p>
挽碧低頭看去,發(fā)現(xiàn)她剛剛磨出來的墨,被水一沖,變成了灰色?
“那應(yīng)該怎么辦?”她有些手足無措。
裴瑾之感覺頭又開始隱隱作痛了:“繼續(xù)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