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明
1968年底,六十多名大學生分配到寧夏回族自治區(qū)的固原縣。當時,適值毛主席發(fā)出了知識青年到農村去,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指示,我和北大國際政治系的施裕壬、復旦大學新聞系的李安達被分配到古城公社任河大隊北莊洼生產隊——一個純回民山村——接受再教育。
壹
清晨,站在我們住的窯洞前向下一望,整個村莊盡收眼底,四十多戶人家散居在溝溝垴垴,窯洞上空的裊裊炊煙不時地升起,飄散。村前是一條小河,河面上結著厚厚的冰,全村人吃水都靠這條河。村西峰巒起伏,通往固原的黃峁山上,幾匹牲口拉著馬車在陡峭的山路上呼哧呼哧地攀爬著,嘴角和眼眶上結著厚厚的冰霜。過了黃峁山,再向南翻過幾道山梁,就是舉世聞名的六盤山。冬日的山村十分靜謐,夜來一場風雪遮蔽了山川塬臺,山風卷著雪霧掠過崖畔上的枯樹荒草,發(fā)出尖利的呼嘯。
從北京到幾千里外的小山村,生活上的反差是很大的,喝水要到山下的河里去挑,燒柴要到十幾里外的山上去砍,吃飯由生產隊長到各戶輪流去派。這里屬高寒山區(qū),冬天氣溫有時要下降到零下二十多度。我們睡的是土炕,每天都要用柴草和干驢糞煨炕,有時收工晚了,炕洞里的火滅了,就凍得難以入睡。“貧窮甲天下”的西海固地區(qū),農業(yè)生產廣種薄收,靠天吃飯,全縣平均糧食畝產不到一百斤,有的生產隊一個勞動日工值不到一毛錢。有些戶用“家徒四壁”來形容,毫不為過 。家里連吃飯的筷子都沒有,每到吃飯時要到外面折樹枝當筷子,一頓飯除了一大盆洋芋外,就是一盤酸菜,一碗粥。
冬天里的農活主要是打冬場,天氣晴好的日子,把夏天和秋天收割的小麥,糜子,胡麻攤在場上,用毛驢拉著碌碡碾壓。社員們一邊干活,一邊說笑打鬧,有的還唱起了“花兒”。村里有個四十多歲的漢子,“花兒”唱得特別棒,他那略帶沙啞的嗓音浸透了濃濃的黃土味,旋律時而蒼涼激越,時而低回婉轉,抑揚起伏,令人心醉。
花兒不唱心煩哩,
唱了花兒才解饞呢,
哪怕明日死去哩,
今日我還要唱夠呢!
花兒裝了兩肋巴,
你叫唱啥我唱啥。
早晨唱到天黑下,
才唱了一根尕肋巴。
物質生活的貧困往往伴隨著文化生活的匱乏。在這里一年難得看上一次電影,有線廣播還沒有扯到村里來,聽不到新聞,更聽不到音樂,可謂“終歲不聞絲竹聲”。聽著這些動人心弦的“花兒”,不禁想起西部歌王王洛賓的一段往事。三十多年前,王洛賓去青海的路上,在六盤山下的小客棧中聽了當地歌手“五朵梅”唱的“花兒”,心靈受到極大的震撼,從此走上了發(fā)掘、整理、創(chuàng)作、傳播西部民歌的道路。三十多年后,我們也是在六盤山下,從西北民歌中得到了極大的精神慰藉。放羊的老漢,趕驢的后生,山坡上,晨霧中,那一曲曲“花兒”使人心曠神怡,遐思無限。
花粉留著蜜蜂采,
花瓣引著蝴蝶來。
我是花瓣等著你,
阿哥為啥不飛來?
不到春天花不開,
花兒不開蜂不來。
妹是花兒哥是蜂,
天天等著飛過來。
雨雪天不能出工,我們就集中在村西頭的學校里學文件,學報紙,開展大批判,大隊和生產隊的干部也來參加,他們的發(fā)言有時相當精彩。晚上沒地方去,村里的年輕人經常聚集在我們的住處“折牛腿”(這是流行在西海固地區(qū)的一種紙牌游戲)?;鹋枭系墓薰薏韫距焦距矫爸鵁釟?,輸牌的人臉上貼著紙條子,神情沮喪,看熱鬧的人則悠哉游哉,插科打諢。盡管生活貧苦,但人們之間卻相處融洽。村里一家辦喜事,各戶都去湊熱鬧,隊長也安排我們去吃飯。我們每人拿上一元錢的喜資,主人高興得不得了,不但讓我們坐上席,還一個勁地勸我們“一定吃好”。雖然飯菜都很單一,但那種和諧的氣氛,熱鬧的場景,給我們留下了難忘的印象?!伴_齋節(jié)”到了,人們都穿上平時舍不得穿的衣服,走親訪友,相互祝福,房東也給我們送來炸油香,炸馓子,讓我們共同分享他們節(jié)日的快樂。
貳
西海固地區(qū)大型野生動物較多,金錢豹、狼、狐貍、野豬、鹿等比較常見,特別是狼,對人畜危害最大。那時允許每戶養(yǎng)三只自留羊,所以隊里的羊圈和社員家里都養(yǎng)著狗??h上和公社的干部下鄉(xiāng),每人都帶著一根棍子,入戶防狗,碰到狼打狼。有一天晚上,我和生產隊長馬鳳高到羅家洼開會,他扛著一張鐵锨,我拿著一根木棍。剛翻過北面的山梁,就發(fā)現前面路上有兩只狼不緊不慢地走著,還不時回頭望望我們,月光下,四只綠色的眼睛一閃一閃的。馬鳳高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小聲說,“壞事了,碰上狼了?!蔽艺f,“你怎么知道是狼?”他說,“那么粗的尾巴耷拉著,肯定是狼。”他頓了頓說“別怕,我走前面,你在后面,我們都拿著家伙,它不敢靠近我們的,這些精著呢”。這時,一只狼突然齜牙咧嘴地沖著我們“跳障子”(一左一右地撲來撲去),嘴里還不時地發(fā)出“吼吼”的叫聲,像在向我們示威。另一只狼則繞到我們后面伺機前后夾擊。馬鳳高毫不在乎地舞動著鐵锨往前走,我在后面緊緊盯著另一只狼的一舉一動。就這樣對峙了大約幾分鐘,很快就到羅家洼村西了。前面的路是一個很陡的大下坡,馬鳳高突然扯開嗓子,唱起了秦腔《沙家浜》:“朝霞啊……映在……陽澄湖上……”,同時揮舞著鐵锨向前直沖過去,村里的狗大概受到了驚嚇,叫成一片,兩只狼可能沒弄清怎么回事,匆忙竄進西邊的山溝不見了。這時我才覺得背上一陣冰涼,可能是出冷汗了。碰上兩只狼還好對付,如果遇到狼群麻煩就大了。據說有一個木匠在村里干了十幾天活,收工那天吃完晚飯,天已快黑了,村里人勸他住下,但他堅持要連夜回去。第二天,人們在村西的山梁上發(fā)現了他被狼咬碎的尸體,鈔票撒了一地,扁擔斷成一截一截的??磥硎怯龅搅死侨?,雖然進行了殊死搏斗,但最終還是寡不敵眾,被狼禍害了。
有一天,公社黨委叫人捎信來,要我到縣革委政治處報到,也沒講去干什么。第二天我便簡單收拾了一下,帶兩件衣服和洗漱用具到了縣城。原來,在我們來固原之前,浙江省杭州市的二十多名中學生就到六盤山下的什字公社插隊鍛煉。一年多來,他們和當地群眾同吃,同住,同勞動,做出了較好的成績。為了加強對全縣知識青年的再教育,縣里決定在什字公社召開現場會,推廣他們的經驗和做法。我們就是到杭州知識青年駐地,總結他們的先進事跡,籌備好現場會。縣上對這次會議很重視,專門成立了領導小組,還邀請了寧夏日報社和寧夏電臺的記者參加。經過多次深入大隊、生產隊和農戶了解情況,材料幾經反復和修改,終于完成了任務,會議開得比較成功,受到了地區(qū)和縣領導的表揚。最令人難忘的是,會后我們幾個同志一起登上了六盤山,來到據說是當年毛主席在山上休息的地方。蕭蕭寒風中,環(huán)顧四野,但見群山蒼蒼,白雪茫茫,奇峰突兀,山道盤亙。自古以來,這里就是“關中藩籬”“朔方天塹”“形勝險固”的武備重防之區(qū)。向南不到50里,就是“三關口”,傳說是宋朝楊家將抗擊金兵的關隘。從固原縣城向北,綿延一百多里,有頭營、二營、三營,一直到八營,是歷史上駐扎軍隊的營盤。如今,星移斗轉,天高地迴,西海固歷盡滄海桑田、巨刼奇變,一切都已成為歲月逆旅,過眼云煙,正所謂“宋何在,遼何在,都被茫茫大雪蓋”。在這里,我們仿佛觸摸到了歷史的分量,時空的分量,江山的分量。這就是千百萬人心目中的六盤山,這就是紅軍長征二萬五千里翻越的最后一座大山。從此,中國革命走上了揮長纓,縛蒼龍,奪取全國革命勝利的雄關漫道。
回村里過完春節(jié)不久,公社又來通知,叫我?guī)闲欣詈蛻艨凇⒓Z食關系,到縣政治處報到。這次是到七營公社盤河大隊總結“九大”代表柳茂春的先進事跡材料。大隊黨支部書記段永岐五十多歲,面容十分和善,一接觸就知道這是個受黨教育多年的老書記。在盤河大隊開了幾次座談會,又找部分社員了解情況,然后我就回七營公社寫材料。公社的廚師飯菜做得很不錯,特別是清蒸羊羔肉別有一番風味,令人齒頰留香、回味無窮。材料寫完了,先回縣里研究修改,基本定稿后,又要我到銀川找柳茂春作進一步的核實和補充(柳茂春在銀川開會)。第一次到銀川,給我的印象很一般,當地流傳著一首民謠:“一條馬路兩座樓,一個警察看兩頭,一個公園兩個猴?!北M管說得有些夸張,但這個城市確實比較落后。馬路兩邊大都是土坯房,街道高低不平,塵土飛揚,拖拉機、馬車、架子車穿梭其間。我被安排在交際處住宿,但晚上整個二樓只住了我一個人。在銀川的幾天里,我白天找柳茂春交談,了解情況,晚上回交際處補充材料。材料基本改好后,再到自治區(qū)迎“九大”辦公室討論修改。通過一段時間的交往,我和報社、電臺的一些記者混得比較熟了,材料通過后,我們一起乘車回到固原。四月一日,黨的“九大”在北京召開,消息傳來,固原城沸騰了,人們奔走相告,徹夜狂歡,大街小巷都是興奮的人群。四月二日,慶祝大會在固原廣場召開,會后開始游行,有兩萬多人參加,據說這是固原歷史上參加游行人數最多的一次。
叁
“九大”之后,我被正式調到縣委宣傳部,分工全縣的通訊報道工作。通訊報道主要是總結各方面的典型材料,還要應付自治區(qū)、固原地區(qū)和縣上每年一次的“積代會”(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那時固原的交通狀況很差,正如人們所說的“交通基本靠走,治安基本靠狗,通訊基本靠吼”,不少公社連公共汽車都不通。從公社回縣城,如果能搭上一輛拖拉機,就算燒了高香了。記得雙井公社有一輛帶大拖斗的拖拉機,從雙井到固原將近150里,每次到縣城去,拖拉機上都擠得滿滿的,老人、娃娃、青年、婦女各色人等都有。拖拉機駕駛員姓楊,外號“洋勺子”,每次出車都非常神氣,為了搭他的車,人們不得不低聲下氣地求他。他的嗓門大,一邊開車,一邊謅天咧地,胡吹海諞,一路上逗得一車人笑聲不斷。有一次,我和政治處的曹鴻軍到雙井公社采訪,回來時,“洋勺子”正好去銀川拉貨不在家。公社黨委書記張惠推出一輛自行車對我們說,“咱們三個人騎自行車到七營公社,你們再從七營坐公共汽車回固原”。三個人騎一輛自行車怎么騎?他先用自行車帶著我走一段路,然后把車放在路邊(山路上行人很少),我們倆步行往前走。曹鴻軍趕上來后再騎自行車追上我們,帶著張惠往前走,我趕到前面再騎上他們扔在路邊的自行車趕他們,然后再帶上他們中的一個人往前趕。張惠書記將這種騎法叫“釣魚”,倒也形象,三十多里路不一會就走完了。當我們三個趕到盤河大隊時,清水河擋住了去路,當時正值春寒料峭的三月初,河水雖然不深但卻冰冷刺骨。張惠沖著不遠處一個放牲口的社員喊,“喂,牽幾個頭勾(驢)來”。社員認識他,馬上牽了三頭驢來,曹鴻軍騎了一頭在前面走,我緊緊跟在他后面,張惠扛著自行車騎著驢走在最后。到了河中心,我騎的那頭驢突然陷在泥里走不動了,河水眼看就要沒過驢肚皮,我怕河水泡了挎包里的照相機,急忙喊,“張書記,我的驢陷在泥里走不動了?!睆埢荻挍]說,趕著自己的驢來到我身后,猛然一腳,把我騎的驢差點踹倒,那頭驢借力拔出腿,唰唰唰很快到了河對岸。在固原農村驢的用場可大了,耕地播種要靠它,運肥運莊稼要靠它,爬山運輸要靠它,就是結婚、走親戚也離不開它。有時在路上能看到娶親的隊伍,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岳母舅母還有媒婆,都穿著新鮮的衣服,一人騎一頭驢,喜氣洋洋地行走在高高低低的山路上,遠遠望去,就是一道靚麗的風景。但騎驢也是有學問的,如果不得要領,往往會吃虧不淺。
說起“交通基本靠走”,還有一件事記憶猶新。有一次,我和縣廣播站的記者倪萬常到東部幾個公社采訪水利建設情況,我們走走停停,又錄音,又照相,又寫稿子,七天時間走了四個公社。那天下午從紅河公社出發(fā)準備到彭陽區(qū)采訪,這段路有20多里,大都是山路。倪萬常扛著二十多斤重的錄音機,我背著照相機,一邊給他講故事,一邊向前走。我講完《濟公傳》中梁興郎千里尋母,又講《聊齋志異》中的“陸判”“蓮香”“席方平”,不知不覺天下起雨來。我倆急忙跑到路邊一個破窯洞避雨,開始我們還擺開棋盤抽煙、下棋,但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不禁犯起愁來。天快要黑了,這里離彭陽還有近十里地。怎么辦呢?這時我突然想起,這場大雨很可能會引起山洪爆發(fā),如果我們不能趕在山洪到來之前跨過山下的茹河,很可能會被洪水阻斷去路,進不能進,退不能退。在固原山區(qū),山洪爆發(fā)是十分驚心動魄的,平時溫柔湉靜的河水,山洪一來就像發(fā)了瘋的魔鬼,濁浪排空,橫掃一切,幾十米高的山崖被洪水一沖,馬上像冰川崩塌一樣瞬間垮下轉眼被洪流卷走。有一年,我在黑城公社五營大隊親眼目睹了一輛去炭山拉煤的馬車被洪水沖走的慘狀。馬車走到河中心,一匹牲口見了水就停下撒尿,正在這時,山洪從天而降,車把式危急之際用刀割斷了兩匹騾子的韁繩,但架轅的馬卻沒來及跑出來,瞬間被巨浪打翻在渾濁的河水里,盡管它極力掙扎,但最終沒有逃脫被山洪吞噬的厄運。車把式一邊喊救命,一邊在湍急的洪水中上下浮沉,第二天在下游的河灘上發(fā)現了他的尸體,手里還緊緊攥著那把割繩子的刀子。想到這里,我對老倪說:“快,我們必須在山洪到來之前過茹河。”雨下的稍小點了,我們一路小跑到了河邊,還好,河水還沒上漲,河面也不太寬,我三步兩步跑到了河對岸,看到河水越來越急,還沖下一些泡沫和樹枝,這是山洪爆發(fā)的前兆。我大喊:“老倪,快往下游跑,快跑過來?!崩夏呖钢浺魴C順著河道向下跑,好容易繞過洪水的峰頭,跑到了河對岸。一會工夫,山洪像一群狂奔的野馬,裹挾著樹木、莊稼、柴草、雜物咆哮而來?!昂秒U!”我倆會心地一笑,急忙向彭陽走去。趕到彭陽區(qū)委,陳書記看到我們兩個像落湯雞一樣,忙叫人取來干凈衣服讓我們換上。當時已過了吃飯時間,他叫廚師拿來一盤白面饃,又叫人到林場去弄來一大盆蜂蜜和兩碗涼水,說:“廚房里菜也沒有了,你們就蘸著蜂蜜吃饃吧,不要忘了喝涼水,蜂蜜可是熱性的。”我倆跑了一下午累壞了,狼吞虎咽地吃完飯,美美地睡了一個晚上。
肆
經過幾年的工作,固原縣的通訊報道隊伍建立起來了,覆蓋城鄉(xiāng)的通訊報道網絡也逐步形成。其間,我到寧夏日報社各部室學習了三個月,又隨報社組織的學習考察團到《甘肅日報》《陜西日報》《山西日報》和《大眾日報》社進行參觀學習,增長了不少見識。我們還和固原地區(qū)宣傳部一起,舉辦了攝影培訓班,通訊報道寫作培訓班,組建了一支業(yè)務能力比較強的骨干隊伍。特別應該提及的是,縣委對通訊報道工作非常支持,在行政經費非常困難的情況下,為我們撥款6000元,添置了照相機、印相機、放大機等一整套暗房和照相設施,使固原的通訊報道工作跨上了一個新臺階。
后來,施裕壬和李安達也先后調到縣城工作,每當回村看望房東和鄉(xiāng)親們時,村里的人便不約而同地趕來問這問那,問長問短。房東大媽更是滿臉綻笑,端來蜂蜜,熬好罐罐茶,非要我們再在她家高房住一晚不可。告別房東一家走出老遠了,回首望去,大媽仍倚門而立,不停地向我們揮手。1978年,國家恢復招考研究生,施裕壬和李安達分別考入北大和中國社科院研究生院,我也調回山東工作。如今,五十年過去了,西海固已發(fā)生了巨大而深刻的變化,但那里的山山水水卻如萬縷情絲時刻縈繞腦際,使人魂牽夢縈,幽思難忘。五十年,只是歷史長河中的一瞬,但在人生旅途上卻是永恒的。值此離開北大踏上西海固這方熱土五十周年之際,謹以此文聊作心香一瓣,獻給西海固那些世代勞作默默耕耘靜水深流的父老鄉(xiāng)親。
(作者系北大經濟系畢業(yè)生,濰坊市關心下一代工作委員會原副主任兼秘書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