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鵬
最近傳說有人建議設立所謂的生育基金。這個設想中的基金是由40歲以下、沒有生到兩個小孩組成的家庭交錢匯集而成的。如果這些“頑固不化”的拒絕多生者一直未生育二孩,他們上交的基金就要到退休時才可以取出。而擁有兩個小孩或以上的家庭可以申請從這個基金中領取生育補貼。
這當然是個招人恨,執(zhí)行層面又難以操作的餿主意。很多評論者都很細致地罵了它。不過,相對應的,人們卻普遍認為引起這個餿主意的政策—計劃生育政策同樣糟得很,也許這項政策根本不應該被實施,但真的是這樣嗎?
我們這次從一個比較特殊的角度來看一下計劃生育這項政策對經濟起到的相當正面的作用。
在大多數情況下,人類社會的經濟狀況是會變得越來越好的,但也會有例外。在有些相對較封閉的局域社會,人們的生活會陷入某種貧困的平衡,在沒有外界強制力的情況下,這種平衡很難打破。
發(fā)現這一平衡問題的經濟學家是美國康奈爾大學的戴維·霍泊。在1953年,霍泊和他的團隊為此曾在在印度貧困農村開展了10個月的考察。如果你一直生活在比較現代化的城市,又曾在印度的農村旅游過,大概就會非常佩服霍泊為了研究獻身的勇氣 了。
霍泊對當時印度農村的生產方式和相應的產出水平做了比較細致的考察和對比。他認為以當時印度農民的生產方式,他們的收入已經達到了很難再提高的地步。這有點像日本經濟的飽和程度。但是,當地人就是很難接受引進可能更高產的水稻品種或者采用效率更高的生產管理方式。這是為什么 呢?
原因是這樣:印度農民在沒有新技術和新品種引入之前,采取的提高家庭生產總量的辦法就是多生育勞動力,也就是他們進行多生育男孩的競爭。男孩生育得多可以把土地的生產水平達到極限,而且也更有能力捍衛(wèi)農作物的收成。當這種行為形成傳統(tǒng),人們則對新品種和新生產方式持一種非常保守的態(tài)度。這是因為,新品種的種植和新方法的引入具有比較大的冒險性。如果新品種和新方法并不像推廣者說的那樣帶來高產,那么這些印度農村家庭很可能會出現家庭成員被餓死的情況。也就是說機會成本太高了,所以他們寧愿保持落后但能活命的狀態(tài)。這種貧困狀態(tài)被稱為“貧困均衡”。
實際上,中國一直到1970年代也保持著類似的均衡。無論是城市還是農村,家庭成員可以從政府得到相應的基本生活的保障,但水平很低。而計劃生育政策就是咱們前邊提到的一種強制力,它打破了原來的均衡狀態(tài),使家庭采取新的獲取收入的機會成本大大降低了。相對于印度,中國具有采取這種政策的優(yōu)勢,這是因為中國中央政府對社會成員具有更強的支配能力。
很多人認為計劃生育導致中國的人口結構不健康,還造成未來不久中國人的養(yǎng)老問題,以及人口紅利的稀薄。
這其實是個政策的取舍結果。如果不采取計劃生育政策,很可能中國還要在那種貧困均衡中多待上50年。也許到現在你我還要每逢過春節(jié)去魚店排隊買帶魚呢,那不是更可怕的事嗎?
至于所謂的人口紅利,那根本就不是能長久保持的東西。這是因為當經濟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居民生活就會更傾向于集中到某些超級大城市,而這些城市的擁擠、房地產價格高企以及醫(yī)療教育資源的緊缺造成生活在其中的人們生育成本非常高。人們不愿意多生小孩根本不是計劃生育政策的原因。即使受到獎勵,生小孩也是一件顯見成本大于收益的事。這種問題在發(fā)達市場經濟體到現在也沒有得到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