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_張敏

嘉賓_故宮博物院藏傳佛教文物研究所所長 羅文華整理_故宮博物院藏傳佛教文物研究所副研究員 蘇白

Q& A

Q=藝術品鑒 A=羅文華

Q：為什么現(xiàn)在信奉藏傳佛教的地區(qū)有許多佛像都是明代永樂年間鑄造的？

A：明朝時期，漢藏交流非常頻繁，尤其是到了永樂朝，永樂皇帝把三法王以及王子分別請到了南京，并賞賜給他們封號，這種大規(guī)模的分封活動，使得藏地大大小小的僧侶紛紛朝覲請封，而明成祖幾乎是來者不拒，基本都賜予了封號、官職，并賞賜大量珍貴禮物。在這個時期賞賜藏區(qū)僧侶的禮物中，宮廷制作的金銅佛像就是重要的一部分，這是永樂宮廷造像非常多的一個主要原因。

Q：一般稱明代永樂、宣德時期的佛造像是“漢藏風格”，這種“漢藏風格”主要表現(xiàn)在佛造像的哪些方面，就是說，從哪一點上，我們可以直接辨認出漢地佛像上的“藏式”風格，和藏傳佛像上的“漢地”風格，可以舉例說明嗎？

A：永宣造像的漢藏風格特征還是比較明顯的。這其中，漢式風格體現(xiàn)在造像的面相、鎏金工藝以及黃銅鎏金的做法，這些都是漢地的重要影響。藏式風格的特點主要體現(xiàn)在造像的身材，比較講究身體肌肉感，身材的結構，而這個特征在過去的漢地藝術里面是不太講究的；另外就是藏式造像流暢的線條、蓮瓣的獨特表現(xiàn)方法、造像底部涂朱砂等等，這些都是藏傳佛像的重要特征，也是受喜馬拉雅瑪?shù)貐^(qū)重要影響的結果。

明 永樂至宣德轉輪王坐蓮花手觀音菩薩 高24.5cm成交價： 16,675,000 RMB

Q：您認為是什么原因造成了永宣造像這種獨特的“漢藏”風格？

A：明代宮廷漢藏風格的出現(xiàn)，一方面是因為漢藏地區(qū)的文化交流從元明之際就開始活躍起來，兩個地區(qū)的藝術家對漢地和藏地的藝術風格了解越來越多，越來越深入；另外就是當時大量的西藏僧人居住在北京，他們帶來了藏式造像，與此同時，漢地也開始模仿藏式造像同時也有漢地宮廷造像送到了西藏，所以藏地的藝術家也開始模仿明代宮廷造像。由于交流頻繁密切，所以雙方有比較深入的了解和學習，同時又有了互相融合的可能性。

明永樂 觀音菩薩立像 青海省博物館藏

另外就是明代的漢地對西藏的影響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大量的宮廷賞賜品來到西藏；同時，也有大量的西藏僧人加入到了朝覲的隊伍里來到內(nèi)地，來到宮廷，加強了漢藏交流。在此基礎上，漢藏藝術勢必會有混合的特點。

Q：藏傳佛教重視造像儀軌，比較講究造像的量度和軀體各部位的比例關系，但是有人認為這種方式禁錮了佛造像的創(chuàng)造性和藝術性，您認為，永宣時期的宮廷佛教造像有沒有突破這一點？或者說是，在佛像的藝術性上，相比之前有沒有比較大的發(fā)展？

A：藏傳佛教藝術跟漢地的佛教藝術最大的區(qū)別，就是它講究量度、講究圖像，這個是藏傳佛教藝術非常重要的特征。

這些特征對于藏傳佛教造像的規(guī)范性有好處，但對于佛像的藝術表現(xiàn)勢必會產(chǎn)生一定的約束，但是，一個偉大的藝術家，往往需要在這個規(guī)范之外，發(fā)揮自己天才的創(chuàng)造力。目前可以看到的，無論在藏區(qū)還是明代宮廷，都有重要的藝術作品體現(xiàn)出了藝術家的這種創(chuàng)作勇氣。

Q：永宣時期“漢藏風格”的佛造像還對哪些地方產(chǎn)生了影響？可以舉例說明嗎？

A：明代永宣時期的造像，正是因為一方面具有藏傳佛教造像的規(guī)范，包括圖像、造像比例、量度等等，另一方面，又加入了漢式和尼泊爾藝術里面的創(chuàng)造性，把明代永樂宣德造像那種宮廷審美和漢地藝術中世俗化的元素混合在一起，才創(chuàng)造出永宣造像獨特的藝術魅力。

2017年故宮藏傳佛教文物研究所一行考察玉樹藏傳佛教文物

永宣造像雖然概念上是明代的宮廷造像，實際上，它的影響力是非常巨大的。我們所了解的永宣造像，以各種方式賞賜給西藏，所以西藏出現(xiàn)了永宣造像的一些復制品，就是所謂的漢藏樣式，還有一些是在外地生產(chǎn)的，比如青海的西寧、甘肅等地都有風格類似的作品。

另外一個重要的明永宣造像風格流傳的地方是云南。云南作為當時漢藏交流的活躍地區(qū)，明代宮廷賞賜佛像在當?shù)禺a(chǎn)生了巨大影響，這種影響使得明代的木土司在當?shù)厮龅姆鹣穸季哂蟹浅娏业挠佬煜裉攸c，且這種特點一直延續(xù)到清初都未曾改變，一直傳承下來。

所以，明永宣造像雖然出自宮廷，但其影響力遠遠超出了宮廷范圍，且一直影響到整個漢藏交界地區(qū)。當然，漢藏風格的造像在內(nèi)地漢傳佛教造像中也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

2017年故宮藏傳佛教文物研究所一行考察玉樹藏傳佛教文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