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炳羽
(浙江工商大學法學院,浙江杭州 310018)
2016年9月,第12屆全國人大常委會授權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在北京、上海、杭州等18個城市進行認罪認罰從寬制度的試點工作。同年11月,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lián)合公安部、國家安全部、司法部印發(fā)了《關于在部分地區(qū)開展刑事案件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工作的辦法》(以下簡稱《辦法》)。根據(jù)《辦法》第1條的相關規(guī)定,所謂認罪認罰從寬,是指犯罪嫌疑人、被告人自愿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對指控的犯罪事實沒有異議,同意檢察院提出的量刑建議并簽署具結書,便可依法得到從寬的處理。認罪認罰從寬一改追訴方和被追訴方相互角力、針鋒相對的局面,讓兩方從緊張的對峙狀態(tài)變成相互協(xié)商的合作狀態(tài)。被追訴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獲得了刑罰的減免,司法機關則大大節(jié)約了司法資源,提高了訴訟效率,這種雙方互贏的刑事案件處理模式在試點過程中獲得了卓越的成效。但是,在卓越成效的背后,仍然存在著不容忽視的問題,比如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實踐中喪失話語權,成了被遺忘的人。
在傳統(tǒng)刑事訴訟中,被害人是重要的當事人,具有非常廣泛的權利。比如,被害人具有參與法庭審理,行使陳述權、辯論權,向證人、鑒定人、被告人發(fā)問的權利,享有委托訴訟代理人參加訴訟、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權利,享有不服第一審判決請求檢察院提出抗訴的權利、對生效判決提出申訴的權利等等。但是,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試點的過程中,被害人的地位缺失,其相應的權利行使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阻礙。被害人向證人、鑒定人發(fā)問等權利因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自身特點已然難以實現(xiàn),甚至被害人的陳述權、辯論權,委托訴訟代理人參加訴訟,提起附帶民事訴訟的權利,或者不服第一審判決請求檢察院提出抗訴,對生效判決提出申訴等權利也在認罪認罰從寬實踐中遭到忽略。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失聲,成了被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遺忘的人,究其原因,大致有二:一方面,認罪認罰從寬是追訴人與被追訴人協(xié)商達成合意的一個過程,被害人不是合意雙方的任何一方,在實踐中受重視程度顯然不及追訴人和被追訴人,因此很容易受到冷落,喪失話語權。另一方面,被害人的參與可能會不利于追訴方與被追訴方合意的達成,阻礙認罪認罰從寬的進程,從而消耗司法資源、降低訴訟效率,這是司法機關在認罪認罰從寬試點過程中所不愿看到的,因此司法機關可能會刻意弱化被害人的作用,很少征求被害人的意見,或僅僅在形式上聽取被害人的意見,造成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失去應有的的表達權。
認罪認罰從寬實踐中被害人地位的缺失將產(chǎn)生諸多不良的后果,甚至阻礙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從試點地區(qū)向全國各地推廣。首先,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的失聲將導致認罪認罰從寬程序失去其應有的正當性。谷口平安說過,與程序的結果有利害關系或者可能因該結果而蒙受不利影響的人,都有權參加該程序并得到提出有利于自己的主張和證據(jù)以及反駁對方提出之主張和證據(jù)的機會,這就是“正當程序”原則最基本的內容或者要求,也是滿足“程序正義”的最重要條件。[1]被害人是犯罪行為的直接受害者,其與認罪認罰從寬的結果有直接的利害關系,如果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喪失話語權,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正當性的基礎將受到質疑。其次,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失聲,其心理需求得不到表達,容易增加、激化社會矛盾,不利于社會穩(wěn)定。被害人是犯罪危害后果的直接承擔者,其人身或財產(chǎn)權益受到重大侵害,在被害后往往承受著巨大的精神創(chuàng)傷,形成一種不良的痛苦情緒,并繼而產(chǎn)生恢復心理平衡的需要,懲罰與獲得賠償是被害人的重要心理動機。[2]被害人的懲罰、報復心理是客觀存在的,需要得到合理的發(fā)泄才能恢復心理健康,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話語權的喪失使其失去了一種最有效的發(fā)泄方式。而被害人的獲得賠償心理導致其希望獲得充分的物質賠償,檢察官在認罪認罰從寬中則往往沒有這種利益需求,這導致如果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失聲就無人為其主張這一心理需求,被害人將得不到令其滿意的賠償。假如司法機關漠視被害人權益的維護和訴訟請求的表達,被害人就將成為“司法侵權的受害者”,為此而走上申訴和信訪之路,或者與被告方發(fā)生更大、更進一步的沖突,影響社會的和諧和穩(wěn)定[3]。最后,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話語權的喪失將導致檢察官的權力得不到控制,易于滋生腐敗。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中,檢察官擁有很大的自由裁量權,其有權決定最后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適用的審查程序,并給出從寬處罰的量刑建議。權力的肆意行使容易導致腐敗的發(fā)生。追訴方與被追訴方協(xié)商時很容易侵害到被害人的權益,只有被害人擁有相應的話語權,才能以權利制約權力,對檢察官自由裁量權行使的監(jiān)督,防止檢察官權力行使的任意性和專斷化。
要想解決被害人被遺忘的問題,就必須解決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的訴訟地位問題。而要想明確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所處訴訟地位的真實情況,則需分析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訴訟構造。
本文主要對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查起訴以及審判構造進行分析。一方面,是因為認罪認罰從寬制度只能在審查起訴和審判階段發(fā)揮其獨特作用,偵查階段應慎重適用。在偵查階段,辦案機關的主要任務是及時采取各種偵查措施手段,依法全面客觀收集案件證據(jù)。只有經(jīng)偵查終結,認為事實清楚、證據(jù)確實充分而偵查機關已移送審查起訴的案件,檢察機關才能在審查起訴階段確定是否適用認罪認罰從寬制度處理案件。[4]另一方面,是因為被害人介入認罪認罰從寬的時間應當確定在審查起訴階段。根據(jù)《辦法》第10條的相關規(guī)定,在審查起訴的過程中,檢察官將就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的建議以及認罪認罰后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等聽取犯罪嫌疑人及其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的意見,并在犯罪嫌疑人自愿認罪,同意檢察官決定的量刑建議和適用的程序后,讓犯罪嫌疑人在辯護人或者值班律師在場的情況下簽署具結書。這個過程,實質上就是犯罪嫌疑人一方與檢察官相互交換意見后達成合意簽署契約的過程。被害人此時參與認罪認罰從寬,有利于其及時表達訴求,并對犯罪嫌疑人與檢察官達成的契約內容進行監(jiān)督,既不像在偵查過程階段參與那樣顯得過早,因為案件可能事實不清、證據(jù)不足;也不像在審判過程中參與那樣顯得太晚,因為認罪認罰從寬的協(xié)議已經(jīng)達成,被害人卻未參與表達訴求。對認罪認罰從寬案件審查起訴、審判構造進行分析,能很好地研究被害人與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其他主體之間的法律關系。
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查起訴構造應當是一個圓(如圖1)。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查起訴階段,主要有犯罪嫌疑人、檢察官、被害人三個主體。犯罪嫌疑人與檢察官之間存在一種契約關系,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檢察官則給出從寬的量刑建議。被害人作為契約之外與契約有利害關系的第三人,可以對契約的內容進行監(jiān)督,一旦認為契約內容侵犯其第三人的合法權益,即可以質疑該契約的效力。同時,被害人也可以與犯罪嫌疑人就民事賠償問題達成和解協(xié)議。由于契約是由地位平等的雙方訂立的,因此,在認罪認罰從寬實踐中,被害人、被追訴人、檢察官的地位應當是平等的,處于同一個圓周上。這三個主體可以分別就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建議、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以及民事賠償?shù)那闆r交流各自的意見,形成三方良好的互動。在這三方交流完各自的觀點后,他們將根據(jù)各自利益的密切程度在圓上形成一個穩(wěn)定的三角形。三方中每兩方所在的點之間的弧越短,代表著他們這兩方之間的利益越相似。
圖1
圖2
至于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判構造,筆者在參考房保國教授刑事訴訟矩形四方構造和韓流博士刑事訴訟扇形四極構造的基礎上,認為可以創(chuàng)建一個圓錐體的四極構造模型(如圖2)。四極構造是由一個裁判權主體(法官)和三個訴權主體(被追訴人、檢察官、被害人)組合而成,它不再以訴訟職能區(qū)分為基礎,而是基于訴訟主體理論提出的,因而與三方構造既相兼容又有所不同。控訴、辯護、裁判這三項刑事訴訟的基本職能主要是由四個訴訟主體行使的,雖然特定的訴訟主體只能相對固定地行使某種特定的訴訟職能,但行使一種訴訟職能的不一定只有唯一的訴訟主體,被害人、檢察官二者即是如此。[5]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判階段主要有法官、被告人、檢察官、被害人四個主體。在審查起訴階段,犯罪嫌疑人、檢察官、被害人交流完意見以后,檢察官將綜合各方意見,向法院提出指控的罪名、案件適用的法律條款、量刑建議,以及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法官在審判階段作為中立的一方,對三者達成的契約進行確認,在聽取被告人和被害人的意見之后,決定是否采納檢察官所提的內容。因此,法官應當居于上一階段形成的圓之上,且到被告人、檢察官、被害人的距離相等,以此保持克制而中立。法官、被告人、檢察官、被害人四個主體于是形成了一個圓錐體形狀,法官位于圓錐的頂點,被告人、檢察官、被害人則位于圓周上。
通過上述訴訟構造分析可以看出,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中應當作為重要的主體突顯出來。另外,我國刑事訴訟法將被害人設定為訴訟的當事人,這與被刑事追訴人的訴訟地位完全相同,盡管兩者的訴訟權利存在差異。這一特點也決定了我國刑事訴訟中的認罪認罰從寬制度,應當有被害人的相應地位。[6]因此,被害人不應被認罪認罰從寬程序排除在外,或是淪為司法機關追究犯罪的工具,從而喪失其應當享有的尊嚴、受到二次傷害;而應當成為認罪認罰從寬程序運作的主體,充分參與到程序中去,對程序的運行產(chǎn)生影響。
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的訴訟地位是通過其享有的程序性權利體現(xiàn)的,被害人享有的程序性權利至少應當包括知情權、發(fā)表意見權、提出異議權、申訴控告權以及獲得法律幫助權。
知情權是被害人參與認罪認罰從寬的前提,也是其享有其他權利的基礎。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中享有的知情權內容,應當包括所有與自己利益相關的信息,如其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中應享有的各種權利、認罪認罰從寬的進展情況、認罪認罰從寬導致的結果等。在參與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全過程,被害人都應有權享有知情權。司法機關應當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關鍵節(jié)點,主動向被害人以書面的形式告知與其有利害關系的信息,并要求其簽字確認,以此對被害人的知情權進行保障。
被害人行使發(fā)表意見權可以使其訴求得到充分表達,使其因犯罪行為遭受到的痛苦得到發(fā)泄。被害人可以先就犯罪行為對自己所造成的經(jīng)濟、身體、感情等方面的傷害作出陳述,然后再在所作陳述的基礎上表達自己對指控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建議、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以及民事賠償?shù)目捶ê鸵庖姟1缓θ税l(fā)表意見時,司法機關應當對其加以引導但又不能干涉。司法機關應當主動聽取被害人的意見,對被害人所發(fā)表的意見,司法機關在作出從寬處理時應當受其影響但又不受其約束。這是因為被害人的要求往往帶有較強烈的個人情緒,如果司法機關作的從寬處理要受被害人意見的約束,會導致在司法實踐中,有的案件在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的情況下,由于被害人堅持要求從嚴處理,認罪認罰從寬制度難以落實。[7]
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中,被害人對令其不滿的司法機關的行為向司法機關提出異議,能夠有效地釋放被害人的情緒,緩和其同司法機關之間的矛盾。同時,被害人對司法機關的行為提出異議,也能對司法機關的行為起到監(jiān)督作用。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程序中就司法機關的行為提出異議時,應當一并說明異議的理由。對于被害人提出的異議,司法機關應當認真聽取,記錄在案。司法機關應當及時回復被害人提出的異議,對言之有理的異議應當積極采納,重新作出相應的行為;而對于缺乏合理性的異議,司法機關應當向被害人說明原行為作出的依據(jù)和理由,并告知被害人若其不服司法機關所作原行為而可以采取的其他救濟途徑。
被害人在認罪認罰從寬案件中對司法機關的行為不滿,向其提出異議后,司法機關若沒有理睬或者不能就原行為給出充分的依據(jù)和理由,被害人可以通過申訴、控告來尋求救濟。若被害人對檢察官的行為不滿,提出異議后沒有得到回應或者對其給出的回應不滿意,被害人可以向上一級檢察機關申訴、控告,上級檢察機關經(jīng)過核實認為被害人的權益確實因為檢察官的行為受到侵害,則應當責令下級檢察機關改正其侵權行為;被害人也可以在案件進入審理程序時以其第三人的利益受到侵害為由向法官質疑認罪認罰從寬契約的效力,法官經(jīng)過核實后認為認罪認罰從寬契約的達成確實有違公平正義,則應當撤銷原認罪認罰從寬契約,并要求被告人與檢察官重新達成契約。若被害人對法官的行為不滿,提出異議后得不到回應或者對回應不滿意,則可以向同級檢察院申訴、控告,請求檢察院對法官的行為進行監(jiān)督。
被害人的獲得法律幫助權主要可以通過律師幫助和使用量刑建議表格兩種方式實現(xiàn)。律師幫助存在的意義在于,被害人在遭受犯罪行為侵害后復仇心理強烈、情緒波動較大,部分被害人表達能力、理解能力受到限制,有了訴訟律師的幫助,可以彌補被害人法律知識、辦案經(jīng)驗和能力的不足。[8]根據(jù)《辦法》第五條的相關規(guī)定,法律援助機構可以通過設立工作站等形式為被追訴人提供法律幫助。沒有訴訟代理人的被害人也可以依托該規(guī)定獲得律師的幫助,且不會造成額外的相關制度成本。而在對被追訴人的量刑問題發(fā)表意見時,被害人可以使用由專門機關制定的量刑建議表格完成其意見的表達。這樣可以避免被害人可能出現(xiàn)的情緒失控及重復陳述等情形,使被害人在法律規(guī)定的范圍內充分發(fā)揮其意志自由性,同時又保證了程序的效率。[9]
從動態(tài)的視角看,被害人的訴訟地位則體現(xiàn)在其參與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程序中。上文已經(jīng)論證,被害人介入認罪認罰從寬程序的時間為審查起訴階段,因此,被害人參與認罪認罰從寬的具體程序主要為審查起訴程序和審判程序:
被害人參與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查起訴,其知情權和法律幫助權應當首先獲得保障。檢察官應當主動告知被害人其享有的各種權利、審查起訴的具體流程、犯罪嫌疑人的相關情況等與被害人密切相關的信息。同時,如果被害人沒有聘請訴訟代理人,檢察院應當通知法律援助機構從工作站為被害人指派律師,使被害人獲得法律上的幫助。在該階段,犯罪嫌疑人、檢察官、被害人主要就案件中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建議、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以及民事賠償?shù)那闆r交流各自的意見。
在就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建議、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交流意見時,檢察官起到主導作用,而被害人則以有利害關系的第三人身份對犯罪嫌疑人與檢察官達成的合意進行監(jiān)督。在犯罪嫌疑人表達完自己的意見后,被害人可以發(fā)表意見,既可以采用書面的方式,也可以采用口頭的方式,當被害人采用口頭方式發(fā)表意見時,檢察官應將其發(fā)表的內容記錄在案。在被害人發(fā)表意見的過程中,檢察官應當對被害人加以引導,聽取量刑方面的觀點時也可以建議被害人使用量刑建議表格,以使其清晰充分地表達訴求。檢察官聽取犯罪嫌疑人、被害人的意見后,給出自己對指控的罪名、適用的法律條款、從寬處罰建議、案件審查適用的程序的觀點,犯罪嫌疑人接受的,可以在辯護人或值班律師在場的情況下簽署具結書。被害人以有利害關系的第三人身份對具結書的內容進行監(jiān)督,不滿檢察官決定的,可以向其提出異議;若檢察官未及時回應或被害人不服檢察官的回應,被害人也可以向上級檢察院申訴控告,或者在案件進入審判程序時向法官主張認罪認罰從寬的合意侵害其第三人合法權益而無效。
在就民事賠償交流意見時,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將起到主導作用,而檢察官則以監(jiān)督者的身份對民事賠償協(xié)議的合法性和自愿性進行監(jiān)督。犯罪嫌疑人可以通過登報公開向被害人道歉、向被害人支付賠償金等方式尋求被害人的原諒。被害人認可的,可以與犯罪嫌疑人達成和解協(xié)議或者出具諒解書。若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無法就民事賠償達成合意,被害人可以在審判程序中請求法官就民事賠償問題作出判決。國家可以建立補償制度,當犯罪嫌疑人因為經(jīng)濟能力問題,支付的賠償金不足以彌補對被害人造成的損失時,被害人只要同意與犯罪嫌疑人達成和解,國家就可以對被害人進行補償。原因在于,一方面,認罪認罰從寬讓司法機關提高了訴訟效率、節(jié)約了司法資源,讓被追訴人得到了從寬的處理并避免了訴累,也應當讓被害人得到更及時更充足的賠償。另一方面,國家此時對被害人進行補償,有利于提高被害人同經(jīng)濟能力薄弱的犯罪嫌疑人達成和解的幾率,避免犯罪嫌疑人認罪認罰態(tài)度良好,卻因無力支付賠償金而得不到被害人諒解的情況發(fā)生。
被害人參與認罪認罰從寬案件的審判,其知情權與獲得法律幫助權也應得到保障。法官應當主動告知被害人其享有的各種權利、審判程序的具體流程等信息,并保證被害人是在訴訟代理人的幫助下參與審判程序的。
在該階段,法官起著主導作用,主要對當下案件適用的程序、檢察官指控被告人的罪名和給出從寬處罰建議等內容進行審查,并在聽取被告人、被害人的意見后,作出最終的決定。被害人可以向法官就案件適用的法律條款、被告應當判處的罪名以及獲得的處罰等內容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并說明理由。在被害人認為檢察官與被告人達成的認罪認罰從寬合意嚴重侵犯其第三人的合法權益時,他也可以向法官主張原合意的無效,請求法官撤銷原合意。法官應當認真聽取被害人的意見,作出最終的判決。被害人如果對法官作出的決定不認同,可以請求檢察院提出抗訴,或者對法官生效的判決進行申訴。當被害人認為法官侵犯其合法權益時,他可以向法官提出異議,若法官未對異議進行回應或者被害人不認同法官給出的回應,被害人可以向同級檢察官提出申訴和控告,請求檢察院對法官的行為進行監(jiān)督。對于民事賠償,法官會對被害人與犯罪嫌疑人在審查起訴階段達成的民事和解協(xié)議進行確認。如果被害人在審查起訴階段與犯罪嫌疑人沒有就民事賠償問題達成和解,法官將會對民事賠償進行判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