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太子讀書需要諸多角色協(xié)同:太子太師教文,太子太傅教武,太子太保保護安全,還有專門的陪讀人員。未來,在人工智能技術(AI)成熟的條件下,每個孩子都能像太子一樣讀書,這不僅因為它能提供一支隊伍,而是能提供像一支隊伍那樣成體系的服務,精準定位學習盲區(qū)、量身定制學習方案,真正實現夢寐以求的“因材施教”。這是科大訊飛執(zhí)行總裁吳曉如的暢想。
今年是吳曉如創(chuàng)業(yè)的第十九個年頭。19年前,他還是中國科技大學的一名大學生,和劉慶峰(現任科大訊飛董事長)等十幾名同學在實驗室里做著一個夢:“讓機器能聽會說,能理解會思考?!眽粝胫饾u照進現實。如今,吳曉如有了新的愿望——讓機器讀懂人的內心。
7月初,《環(huán)球人物》記者在國家會議中心見到吳曉如。白襯衫,西裝褲,語速快,這樣的形象仍然沒有讓人感覺到他是一位公司管理者,十幾年的科研生涯讓他一直保有溫潤如玉的學者風范。當談起科大訊飛,吳曉如用一個“酷”字形容。
“團隊酷”,他們在實驗室里創(chuàng)業(yè),從上世紀90年代就開始研究人工智能技術,一直堅持到今天;“技術酷”,從開始的語音合成技術,到后來的圖像識別技術、自然語言理解技術,“一旦決定研究一項技術,就常常能把它做到國際領先”;“應用酷”,吳曉如說:“做技術不能只是自娛自樂,最終要回到應用,探索形成新的產品。不能被別人說:‘那些技術只能在實驗室里秀一秀而已!”
2012年,國家語言文字工作委員會徹底取消普通話考試的人工評測,替代的打分者是科大訊飛的評測機。當然,科大訊飛的評測機也曾受到質疑,當時測試中心老師提出兩點:第一,這個技術是不可能實現的,機器怎么可能給人做語音測試?第二,機器的檢測結果我們也不敢用,因為這對學生不負責。最終,科大訊飛用一個比賽說服了質疑者。受測省集合了省內最好的20位測試員,將他們的測試平均分當成基準分。最后將20位測試員和測評機的結果與基準分比較。多次測試后,發(fā)現測評機的測試分數與基準分最接近。
如今,包括北京、上海在內的已開展中高考英語聽說考試的10余個省市,已正式使用科大訊飛口語評測技術。公安部門也開始通過科大訊飛的語音識別系統(tǒng),辨識犯罪嫌疑人聲紋;2017年,在53萬人參加的醫(yī)師資格考試中,科大訊飛的智醫(yī)助理考到456分,在所有的考生中排到前6%,如今智醫(yī)助理已經指導一線醫(yī)生問診;前段時間,科大訊飛研發(fā)的刑事案件人工智能輔助審查系統(tǒng)接受了最高人民法院的評測,法院將幾個重大案件的信息導入系統(tǒng),系統(tǒng)立即發(fā)現證據自相矛盾、證據鏈缺失等重大疑點。
人工智能產品已經涉及很多領域,科大訊飛的核心戰(zhàn)略是“平臺+賽道”,其中教育是核心賽道,吳曉如說?!叭斯ぶ悄芗夹g將在教育領域發(fā)揮非常大的作用,尤其是在中國?!眳菚匀缃忉屨f,“中國的教育資源是比較缺乏的,尤其是高端的教育資源?,F在很多學校都是大班制教學,一個班有幾十名學生。在這種情況下,老師很難去關注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
在最近舉辦的“全球人工智能與教育大數據峰會·2018”上,吳曉如舉了這樣一個例子。在班級學習中,有些同學能按照老師的步驟一步步往前走,測練往往可以取得80分以上的成績,他們被稱為優(yōu)秀生。但是也有一些學生比較調皮,他們第一課有10%的東西聽不懂,到了第三課、第四課,有20%—30%的東西不懂。別的學生在期中考試時都拿到90分,他們只考了60分。一次沒考好,不一定是“差生”,但如果連續(xù)兩三次考差,老師和家長就很可能給他們貼上“差生”的標簽。但也許這些學生未來在某些方面很有潛力。
面對這樣的問題,人工智能技術與大數據結合就可以發(fā)揮作用,將學生上課時的表現、課后的學習情況等轉化成數據,依據這些數據就能對學生的學習情況進行“畫像”,讓老師和家長依次定位學習盲區(qū),提供個性化指導,讓“落后10%”不再成為瓶頸,那么,班級就不會再有“差生”了。
對于人工智能技術與教育相結合的研究,中國確有得天獨厚優(yōu)勢。特地來北京參加“全球人工智能與教育大數據峰會·2018”的國際教育數據挖掘協(xié)會主席Mykola Pechenizkiy告訴《環(huán)球人物》記者:“一方面,相比于歐洲各國對人工智能技術研究的資金投入,尤其是與教育相結合的部分,中國資金支持更大;另一方面,中國已經收集到了有大量與教育相關的數據。對于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究來說,足夠多的數據是極其重要的?!?h3>讓教育扶貧更“聰明”
2016年11月14日,日本東京千代田區(qū)舉辦了一次模擬大學入學考試。坐在桌前考試的是一位特殊的“同學”,它舉著機械手臂“認真”作答,這就是日本國立情報學研究所NII打造的一款人工智能機器人Torobo-kun。從2013年開始,NII團隊就與其他機構合作,讓Torobo-kun參加模擬高考。然而,NII的研究者最終放棄了讓它在2016年秋季考入東京大學的遠大目標,因為它確實沒辦法理解人類語言的復雜關系。
例如,面對一個世界歷史問題:“誰是曹丕的父親?誰成為了中國三國時代魏國的第一位皇帝?
隊就與其他機構合作,讓Torobo-kun參加模擬高考。然而,NII的研究者最終放棄了讓它在2016年秋季考入東京大學的遠大目標,因為它確實沒辦法理解人類語言的復雜關系。
例如,面對一個世界歷史問題:“誰是曹丕的父親?誰成為了中國三國時代魏國的第一位皇帝?”盡管Torobo-kun已經知道曹丕是曹操的兒子,但它無法想到曹操就是曹丕的父親,因為不理解父子關系,所以無法給出正確的答案。
當然,人工智能技術的研究從未止步。美國華盛頓大學圖靈中心著力研究人工智能認知技術,目標是未來讓計算機能夠通過美國的生物考試。2016年末到2017年初,由谷歌旗下DeepMind公司開發(fā)的阿爾法狗以“深度學習”聞名。它在中國棋類網站上以“大師”(Master)為注冊賬號與中日韓數十位圍棋高手進行快棋對決,連續(xù)60局無一敗績;2017年5月,在中國烏鎮(zhèn)圍棋峰會上,它與排名世界第一的世界圍棋冠軍柯潔對戰(zhàn),以3:0的總比分獲勝。如今,人工智能技術也讓教育扶貧更“聰明”。
在很多邊遠地區(qū),下面的情況是很常見的:富裕一點的學生家長搬遷到縣城,他們的孩子開始在縣城的學校上學,剩下的普通學生分散在各個村莊,他們常常需要跋山涉水走到一個鄉(xiāng)鎮(zhèn)小學讀書。這樣的學校師資配備不齊,甚至不設英語課、音樂課,這些孩子升入高中以后,跟城市的孩子交流,心里有落差,學習勁頭可能會受挫。
在吳曉如看來,即便讓偏遠山區(qū)的孩子觀看城市老師的講課視頻,效果也是有限的。因為他們無法真正地參與其中,過一陣子就失去了新鮮感,很難堅持?!叭斯ぶ悄芗夹g介入以后,城市學校的老師在上課時就能帶動邊遠地區(qū)學校的學生,雖然不可能兼顧太多,但是在課余輔導上面將發(fā)揮更大的作用?!?/p>
以英語朗讀為例,邊遠地區(qū)的孩子做英語口語的練習,人工智能設備自動批改,再將結果反饋給城市學校的老師。這樣城市的老師就可以線上指導邊遠地區(qū)的孩子改錯,形成一個很好的教和學之間的互動反饋。“教和學之間最終能夠形成一個閉環(huán),在這個方面,人工智能技術對一些優(yōu)質教育資源的擴散是非常重要的”,吳曉如說。
虛擬教學團隊陪孩子讀書
吳曉如認為,如果對現在的孩子再完全沿用以前的教育模式,走上社會后會遇到很大的麻煩,因為他們面臨的社會早已不是當初的社會?,F在的孩子學習壓力大,他們都期望有一些技術手段能夠提高學習效率。
在人工智能技術極為成熟的時代,孩子們是怎樣學習的?
“那時候,孩子們不見得在固定的教室上課,但會有一個專門針對他的虛擬教學團隊無時無刻陪伴著他,就像過去的太子讀書一樣。每個孩子學的知識都該是個性化的,針對他自己的?!眳菚匀缟踔劣X得,未來“年級”這個概念也可能會弱化?!安灰欢ǚ且殖梢荒昙?、二年級……也不一定要將知識分解成語文、數學等多門學科。學生學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畢業(yè),就像考駕照一樣。當然,這需要前期有很多人工智能技術的介入。”但這樣的設想需要很多年才能實現,“因為社會教育的變化是最緩慢的,它是一個大的體系的變化”。
中國教育學會會長鐘秉林教授認為,科技變革甚至顛覆教學過程,改變師生關系——
“未來,虛擬現實、增強現實和人工智能技術的發(fā)展及其與教育教學的融合,將顛覆傳統(tǒng)教學過程,促使教師的角色發(fā)生轉型,教師要從過去的知識傳授者轉變?yōu)閷W生學習活動的設計者和指導者,倡導學生形成新型的學習伙伴關系”。
在“全球人工智能與教育大數據峰會·2018”峰會開幕式與高峰論壇上,北京師范大學校長董奇提出,要應用最新的科技手段助推實現教育現代化,讓每個孩子都能享受到更優(yōu)質的教育。他闡述了AI+教育與教育+AI的不同內涵,并希望社會更關注教育+AI。他建議科技企業(yè)聚焦教育質量、教育公平與教育效率,圍繞著解決教育的實際問題,研發(fā)新技術,幫助學生、家長、老師和教育管理者減負增效。
而吳曉如也認為,教育+AI很重要。吳曉如常到一些學校調研,也發(fā)現了一些問題,有些校長說現在的孩子對父母很冷漠,越來越沒有感恩之心。媒體上一些新聞也常常讓他觸目驚心。
今年6月,山東省淄博市一名初三學生在家門口被同班同學殺害。被害學生的成績一直是班上第一名,行兇的學生是第二名,行兇的原因只是他很長時間沒有考到第一名。即便人工智能機器人可以讀懂人的內心,但“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是人工智能不可能解決的”,吳曉如非常明白這一點。
去年,科大訊飛發(fā)布人工智能對典型行業(yè)替代率的預測,教師被替代率為0.4%,這是極低的概率。教育學家顧明遠曾寫下這樣一段話:“教師的職業(yè)不同于其他職業(yè),教師職業(yè)的對象是青少年,教師不是用什么勞動工具去塑造產品,而是要用自己的心靈、自己的高尚品質去塑造一代新人,是用自己的人格去影響學生。孩子在上幼兒園之前待在家里,成年之后要走上社會生活,他怎么從父母的懷抱慢慢融入社會,正是因為他經過了一段學校的集體生活?!?/p>
吳曉如非常贊同這一點,“學校的角色、老師的角色,是不可替代的。如果哪天人工智能替代教師,它教出來的學生豈不像機器一樣?人工智能技術只能在整個教育環(huán)境里起輔助性作用歸根結底,是“教育+AI”,而不是“AI+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