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聿 陸虎

作家孫犁描寫的白洋淀抗日武裝雁翎隊成為整個民族的記憶，尤其選進學(xué)生課本的短文《荷花淀》更是膾炙人口。那么，在歷史上，雁翎隊到底打擊的是哪些日軍，他們又面臨著怎樣的艱巨斗爭呢？

1937年全面侵華后，驕橫的日軍頓感“泥牛入?！?，除時時面對中國軍民的頑強抵抗，越拉越長的補給線也難以為繼。另外，日軍是二戰(zhàn)中機械化程度最差的軍隊之一，缺少卡車等內(nèi)燃機運輸工具，主要靠畜力大車來輸送補給。于是，日軍非常重視水上運輸，只要戰(zhàn)區(qū)中有可通航的水域，都會組織水上運輸隊。

日軍水運隊所用船只都是就地搶劫，很多以船為家的中國百姓稍有反抗，就非打即罵，甚至殺人奪船。由于水運隊運力強，加之行船視野開闊，不易被襲擊，因此他們運送軍火、藥品等重要物資或糧食、棉花、被服等需遠距離運送的大體積物資，都需要水運隊。

一般來說，水運隊由十幾艘船為一隊，各船都有數(shù)名士兵押運。為保證安全，船隊前方有配機槍甚至九二式步兵炮的警戒船。

當(dāng)年，白洋淀是華北最大的濕地，蘆葦遍地，除了幾條主航道外，其余只能走小船，是天然的水上游擊戰(zhàn)場。中共領(lǐng)導(dǎo)的雁翎隊等敵后武裝，以蘆葦蕩為戰(zhàn)場，同侵略者展開了不屈不撓的斗爭。

和日軍相比，剛起家的雁翎隊只有一些獵槍，幾條膛線都磨平的“漢陽造”步槍成了寶貝。

狡猾的日軍針對雁翎隊武器低劣的弱點，在船舷內(nèi)側(cè)堆滿扎緊的干草，這種“土裝甲”足以抵擋雁翎隊打鐵砂為主的獵槍，對破舊步槍也有防護力。為了解決武器威力差的問題，雁翎隊將清末的抬槍搬上小船，與普通土槍相比，抬槍口徑大，裝藥多，射程更遠，他們還給抬槍配制不同彈藥，有裝滿鐵砂，專門殺傷船上暴露人員的“葡萄彈”；有專門攻堅的大威力型“穿透彈”。雁翎隊組織了不同的戰(zhàn)斗小組，搭配不同火器，最大限度發(fā)揮威力。

實戰(zhàn)中，日軍水運隊排成一字長蛇陣，蛇頭是火力最強的警戒船，蛇尾是加強了兵力的后衛(wèi)船。由于日軍火力強，一遇伏擊，頭尾船能自行壓制，如果最薄弱的中段遭襲，只要船上的日本兵能頂住頭一波攻擊，頭尾船就能回援，將我軍圍住，形成單邊戰(zhàn)場優(yōu)勢。

面對強敵，雁翎隊研究出不少針對性戰(zhàn)術(shù)，其中有一種最讓日軍頭疼。這套戰(zhàn)術(shù)被總結(jié)為“挾頭、抻尾、攔腰擊”：我軍先選好伏擊的河段，待日軍進入后，前后方部隊分別把日軍警戒船和后衛(wèi)船纏住，主力則對選定的日軍個別運輸船實施突擊，在極短時間內(nèi)消滅押運兵，然后多條小船快速靠幫，將船上物資搬空后，迅速分散到日軍大船不敢進入的蘆葦蕩里。當(dāng)完成搶運后，前后的牽制部隊也脫離接觸，快速轉(zhuǎn)移。因為還有部分運輸船存在，日軍不敢追擊，只能嘆氣。

有時候，日軍小火輪憑借船速快、火力強，在白洋淀里橫沖直撞?？墒?，雁翎隊的舢板走的水深不過兩米的小河汊，別說是內(nèi)燃機船，就是吃水稍深的木船都難通過，一旦船擱淺，四處圍上來的雁翎隊員就能把船上的日偽軍消滅干凈。1940～1944年，雁翎隊搞得日軍防不勝防，三天兩頭丟船死人，水運幾乎被切斷。

為了圍剿雁翎隊，1941年以后，日軍特意組建了水上討伐隊。這些討伐隊規(guī)模都不大，以中隊或加強中隊為主，但火力很猛，除了機槍，九二式步兵炮是必備武器。

當(dāng)時，雁翎隊等水上游擊隊多以河堤作為天然工事，掩護群眾轉(zhuǎn)移。日軍通過河堤前的河面時，會遭到游擊隊集火射擊，等過了河，泥濘的河灘與高陡的堤壩又讓日軍無法快速追擊，利于我軍撤離。面對河堤障礙，日軍討伐隊直接用曲射步兵炮遠距離轟擊，很容易摧毀河堤上的火力點。討伐隊使用帶舷外掛機的鐵船或木船，航速快，而且與陸上“掃蕩”不同，他們不以搶東西為主，而以消耗我軍為目的，特別是企圖通過屠殺恐嚇百姓不敢抗日。于是，討伐隊水上炸船、陸上燒房，無惡不作。

面對新形勢，雁翎隊很快“敵變我變”。

日軍船上加裝的舷外掛機，夜間行船時噪音很大，那時雁翎隊可沒有機器船，只要聽到聲音，那一定是鬼子。于是，雁翎隊會抄近路，埋伏到日軍必經(jīng)的河汊前方，等日軍進入伏擊圈后，集中火力狠打一通，然后借著夜色分散撤離。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里，日軍只能亂放一陣槍炮，毫無辦法。

吃了幾次虧，日軍也學(xué)乖了，夜間“掃蕩”不再開發(fā)動機，而憑借水流深入游擊區(qū)，可是水下是有暗流的，往往經(jīng)過一夜，天亮一看，不是幾條船被沖散，誰也找不到誰，就是沖到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多次失敗后，日軍開始抓淀邊的船民做向?qū)?。被抓的船工大多充滿民族義憤，他們將敵人帶到偏僻河汊里，然后一個猛子扎到水底，不見蹤影。日軍連岸都上不了，擠在狹小的河汊里，船隊掉頭都難。等到亂糟糟地整好隊，天色也將擦黑，“掃蕩”只能不了了之。

血債還得血來償。對罪行累累的水上討伐隊，雁翎隊從未放過他們，想出了種種辦法來打擊敵人，最讓日軍害怕的就是“飛行打擊”。在一些流速較快的河道里，當(dāng)日軍討伐隊逆流而上時，埋伏好的雁翎隊小船偽裝成民船，順流而下，與敵船交錯的瞬間，埋伏的雁翎隊員突然鉆出，用盒子炮和手榴彈猛打，眨眼間日軍就倒下一片。沒等敵人反應(yīng)過來，順?biāo)碌男〈拖г谔J葦蕩中。

層出不窮的打擊，讓日軍討伐隊死傷無數(shù)，隨著戰(zhàn)斗的持續(xù)，雁翎隊繳獲的武器越來越多，越來越好。有時討伐隊還沒上岸，就被根據(jù)地群眾發(fā)現(xiàn)，等他們沖進村莊時，那里早已空無一人；等他們回船時，卻遭雁翎隊伏擊，只能狼狽逃竄。

雁翎隊等抗日武裝在白洋淀進行的戰(zhàn)斗，讓日軍把華北變成“戰(zhàn)爭資源地”的妄想落空，難怪日軍在一份戰(zhàn)記中哀嘆：“（中共）水上游擊戰(zhàn)是無法解決的特殊戰(zhàn)斗。”

（摘自“新民網(wǎng)” 圖/亦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