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 叢林

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人佟莉莉，在閨蜜徐雅靜的推薦下購買了4.6萬元理財產(chǎn)品“蒂克幣”，僅一個月的時間，收益近1.7萬元，如此高的收益深深吸引了佟莉莉。為此，她把身上所有現(xiàn)金5.3萬余元又一次投入到了蒂克幣理財中，但這次，佟莉莉不但沒有賺到錢，投資的本錢還損失了一大半。協(xié)商無果后，一氣之下，佟莉莉便把閨蜜徐雅靜告上了法庭。

那么，“虛擬貨幣”是否合法？理財“虛擬貨幣”是否受到法律保護？4月27日，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法院就該起委托理財虛擬貨幣引發(fā)的新型糾紛，向社會公布了答案。

閨蜜引薦“虛擬貨幣”理財

佟莉莉與徐雅靜都是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人，徐雅靜比佟莉莉小三歲，兩人既是同事，又是比親姐妹還親的閨蜜。上班時，兩人形影不離。下班后，經(jīng)常相約一起逛街、購物、玩耍。有了好事，兩人一起分享；有了煩惱，兩人一起分擔。

徐雅靜有個男朋友，名叫卞志海，開了一家公司，在經(jīng)營的同時，也專注于一些投資理財。因比較善于投資理財，卞志海也掙得了一些錢，讓徐雅靜十分的欽佩。2016年，卞志海接觸到了一種網(wǎng)絡虛擬貨幣蒂克幣，就試著投資了一些，幾個月下來，玩得也不錯，掙的錢比炒股票還多，讓徐雅靜對卞志海更另眼相看。

蒂克幣，是一種新型的網(wǎng)絡投資渠道，對徐雅靜來說，有些神秘。為了滿足徐雅靜的好奇心，也讓徐雅靜放心，卞志海便解釋說：“蒂克幣投資，就是挖礦，即花錢租或買礦機挖礦，從而獲得蒂克幣。礦機，由全球領先的云礦機模式提供，不用擔心礦機的維修、升級及更新，全部云端系統(tǒng)智能化管理。挖到蒂克幣，可以通過蒂克幣交易平臺完成實名注冊，綁定銀行卡之后，在交易平臺上面隨時買入和賣出，完成兌換，從而使投資得到實現(xiàn)。”說到這里，卞志海將徐雅靜摟入懷中，自信道：“蒂克幣限量發(fā)行2800萬枚，通過礦機20年的時間開采出來。因為數(shù)量恒定，越開采越少，參與蒂克幣挖礦，成為蒂克幣玩家的人越來越多，玩的人越來越多幣子就會越來越少，所以蒂克幣會越來越值錢。在這之前，比特幣是最好的虛擬貨幣，從最開始的0.03美元上漲到現(xiàn)在的4000元，上漲了20萬倍，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看不懂，看不明白，也不相信，但是現(xiàn)在事實證明上漲了近20萬倍，幾年前投資價值1萬元的比特幣，現(xiàn)在就是價值3000萬元。可是，現(xiàn)在比特幣已經(jīng)進入買漲賣跌的時候，錯過了投資的最佳時期，而蒂克幣是一種新型的數(shù)字電子虛擬貨幣，剛進入我國一年左右，是目前最具投資價值的幣種?！?/p>

卞志海分析得頭頭是道，徐雅靜聽得似懂非懂，但對卞志海自信的巨大投資情景十分感興趣，心想有這么好的投資途徑，一定要帶上閨蜜佟莉莉。

第二天下班后，徐雅靜與佟莉莉相約到外面吃飯。席間，徐雅靜對佟莉莉說道：“我男朋友卞志海對理財挺在行的，賺了不少的錢?，F(xiàn)在，他開始玩起了蒂克幣。據(jù)他說，蒂克幣很有投資價值，收益不是一倍十倍的賺，如果玩得好，賺取更高的收益都不是神話。如果你有興趣，就讓我男朋友幫你投資，有財我們一起發(fā)唄！”

“蒂克幣，究竟是什么東西？”見佟莉莉不解，徐雅靜就將卞志海對她所說的內(nèi)容，依樣畫葫蘆向佟莉莉也說了一遍。見有如此好的事，佟莉莉也就動心了：“行啊！那我就投上幾萬元，讓你男朋友帶上我一起發(fā)財唄！”

這樣，佟莉莉于2017年1月18日、2月11日，兩次來到卞志海的公司，通過卞志海公司的pos機刷卡支付了2.1萬元、2.5萬元。隨后，卞志海在蒂克幣平臺上注冊了一個新的賬號，用佟莉莉投資的4.6萬元購買了5臺礦機，用于挖掘蒂克幣，并綁定了自己的手機號碼。

隨后，卞志海就幫佟莉莉用5臺礦機不斷挖掘蒂克幣，一個月下來竟然挖到了110個蒂克幣，后以每枚310元的價格出售了這些蒂克幣。卞志海拿出其中55個蒂克幣的收益款，在扣除手續(xù)費后，先后于3月10日向佟莉莉支付7050元、于3月11日向佟莉莉支付1萬元?！斑@是你這個月的投資收益，以后每個月都有收益。”卞志海告訴佟莉莉。

投入了4.6萬元，僅一個月的時間，收益就近1.7萬元，如此高的收益深深吸引了佟莉莉。為此，她于3月16日從收取的收益款中再次拿出1.5萬元交給了卞志海?？紤]到卞志海幫自己賺錢花了不少的精力和一些費用，佟莉莉明確表示這次所付的款項加之之前給付的4.6萬元，扣除一些費用后，共5.3余萬元作為投資款，用于投資蒂克幣，希望能獲取更多的收益。

反目成仇鬧上法庭

就在佟莉莉期待能獲取更多的收益款時，一個月的時間就匆匆過去了。佟莉莉來到卞志海的公司收取收益款，得到的卻是卞志海無奈的解釋：“由于有電視媒體披露蒂克幣是一場騙局，蒂克幣已經(jīng)崩盤了，網(wǎng)站也關閉了，5臺礦機內(nèi)還有很多的蒂克幣，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法兌現(xiàn)，我也沒有辦法。”

“怎么會是這樣？！我投入5萬多元，僅僅兩個月的時間，就收到1.7萬元的收益，其余的就這樣全打了‘水漂嗎？”佟莉莉怎么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那你也得把我虧的錢補給我吧?！?/p>

可是，卞志海認為自己是幫佟莉莉理財?shù)?，對于虧損他根本無義務賠償，對佟莉莉的要求，卞志海自然是斷然予以拒絕。經(jīng)多次交涉無果后，對卞志海的解釋有些存疑，佟莉莉于6月8日又反過頭來找到徐雅靜，向徐雅靜要到了那5臺礦機的密碼并進入賬戶，試圖變賣礦機里面的蒂克幣。

但變賣蒂克幣需要用綁定的手機接收驗證碼，佟莉莉又試圖將5臺礦機綁定的卞志海的手機號碼變更成自己的手機號碼，但卻無法修改，從而無法實際操縱蒂克幣交易。

無奈之下，佟莉莉請徐雅靜從中協(xié)調(diào)。6月12日，在徐雅靜的周旋下，卞志海聯(lián)系蒂克幣交易平臺礦機賬戶安全客服人員，要求更改5臺礦機綁定的手機號碼，卻被告知無法更改，佟莉莉的虧損也就不能通過交易挖到的蒂克幣來彌補。

“雖然蒂克幣已經(jīng)崩盤，但自己的損失不能就這樣算了。是徐雅靜勸說自己投資蒂克幣的，并向自己推薦了她的男朋友卞志?！，F(xiàn)在卞志海不肯賠償自己的虧損，那么虧損就應當由徐雅靜來賠償。”于是，佟莉莉便又找到了徐雅靜，希望徐雅靜能勸說卞志海賠償自己的虧損，不然自己的損失要求由徐雅靜來賠付。可是，對這樣的要求，徐雅靜覺得太過分了，表示無能為力。這樣，曾經(jīng)的閨蜜就此產(chǎn)生矛盾，直至反目成仇。在協(xié)商無果的情況下， 2017年10月27日，佟莉莉來到了南京市江寧區(qū)法院，一紙民事訴狀，將徐雅靜推上了被告席。

法庭上，佟莉莉說：“2017年1月，徐雅靜以投資少收益多而動員本人投資購買蒂克幣，本人信以為真便同意購買。當年1月18日到2月11日投資了4.6萬元，產(chǎn)生收益7000元，后我將兩者共計5.3萬元再次投資到蒂克幣中。但此后徐雅靜再未向本人支付過收益。本人認為，徐雅靜以投資經(jīng)營蒂克幣為由收取本人投資款5.3萬元，現(xiàn)僅退給其1.7元，余款3.6萬元應當予以返還?！?/p>

對此，徐雅靜辯稱，首先佟莉莉所訴主體不適格，佟莉莉和蒂克幣交易平臺構成理財合同關系，現(xiàn)佟莉莉主張的標的物在蒂克幣交易平臺，自己并未侵占，佟莉莉應當起訴要求蒂克幣交易平臺返還；其次自己作為受托人已盡到相關的合同義務，本人于3月10日支付佟莉莉收益7050元、于3月11日支付佟莉莉收益1萬元，從未侵占佟莉莉的投資款。

除此之外，徐雅靜還稱，投資理財行為存在一定的風險，佟莉莉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應當預料到投資的風險性，風險責任應當由佟莉莉自行承擔。另外，自己的男朋友卞志海曾于6月12日聯(lián)系蒂克幣交易平臺賬戶安全客服人員，要求變更綁定的手機號碼，可見本人并無侵占佟莉莉投資款的主觀惡意。

庭審中，徐雅靜申請她的男友卞志海出庭作證。法庭上，卞志海說：“佟莉莉投資的錢用于在蒂克幣平臺上購買5臺小型礦機，當時是用我本人的手機號碼注冊購買，我為了操作方便，便將佟莉莉礦機生產(chǎn)出來的蒂克幣轉入我本人的礦機內(nèi)操作，我在2017年3月以310元/個的價格出售了佟莉莉礦機生產(chǎn)的110個蒂克幣，其中55個蒂克幣的收益款扣除手續(xù)費后的17050元我已支付給了佟莉莉，由于我系蒂克幣平臺的二級代理，獲得15個蒂克幣的獎勵，另外40個蒂克幣獎勵給了我上一級代理。目前由于市場行情不好，蒂克幣的市場價格已跌至10元/個左右，但我與徐雅靜并未侵吞佟莉莉的礦機及生產(chǎn)的蒂克幣。”

對卞志海當庭所做的證言，佟莉莉不予認可，并表示懷疑卞志海并未用其投資款在蒂克幣交易平臺購買5臺礦機。

非法債務不受保護

江寧法院經(jīng)審理后認為：中國人民銀行等部門發(fā)布的通知、公告中稱，虛擬貨幣不是貨幣當局發(fā)行，不具有法償性和強制性等貨幣屬性，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貨幣。從性質(zhì)上看，蒂克幣應當是一種特定的虛擬商品，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應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流通使用，公民投資和交易蒂克幣這種不合法物的行為雖系個人自由，但不能受到法律的保護。本案中，佟莉莉系將投資款直接交由徐雅靜的男朋友卞志海用于投資購買蒂克幣平臺上的礦機，也系卞志海以其手機號碼注冊購買礦機和向佟莉莉支付蒂克幣所謂收益款，佟莉莉與卞志海而非徐雅靜構成委托合同關系。佟莉莉委托卞志海投資和交易蒂克幣的行為在我國不受法律保護，其行為造成的后果應當由佟莉莉自行承擔。故對佟莉莉要求徐雅靜返還購買蒂克幣資金余款的訴訟請求，本院不予支持。

4月27 日，江寧區(qū)法院依據(jù)民法總則第8條、民事訴訟法第64條的規(guī)定，作出一審判決，判決駁回佟莉莉的訴訟請求。

一審判決后，佟莉莉與徐雅靜均未提出上訴，一審判決發(fā)生法律效力。

警惕虛擬貨幣理財風險

近年來，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經(jīng)濟的蓬勃興起，各種名目的“虛擬貨幣”層出不窮，越來越多的投資者將目光轉向了這種新型“貨幣”。正如比特幣，從無人問津的小眾把玩之物，最初只有0.008美元每個躥升到7000多元人民幣的高價，后更如云霄飛車一般直落深谷，在1500元左右徘徊。而這，僅僅是兩年不到的時間。此后，名目繁多的各種虛擬貨幣相應問世。然而，在強烈的造富效應和高科技包裝的外衣下，“虛擬貨幣”逐漸成了非法集資、金融詐騙、傳銷等違法犯罪活動的工具，帶來巨大的金融風險。

為此，我國對虛擬貨幣加強了風控管理。2013年12月3日，中國人民銀行、工業(yè)和信息化部、中國銀行業(yè)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中國證券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中國保險監(jiān)督管理委員會作出《關于防范比特幣風險的通知》，通知載明：比特幣應當是一種特定的虛擬商品，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且不應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流通使用，各金融機構和支付機構不得以比特幣為產(chǎn)品或服務定價，不得買賣或作為中央對手買賣比特幣，不得承保與比特幣相關的保險業(yè)務或?qū)⒈忍貛偶{入保險責任范圍，不得直接或間接為客戶提供其他與比特幣相關的服務，電信管理機構根據(jù)相關管理部門的認定和處罰意見，依法對違法比特幣互聯(lián)網(wǎng)站予以關閉。2017年9月4日，中國人民銀行等部門發(fā)布《關于防范代幣發(fā)行融資風險的公告》，公告載明：代幣發(fā)行融資是指融資主體通過代幣的違規(guī)發(fā)售、流通，向投資者籌集比特幣、以太幣等所謂“虛擬貨幣”，本質(zhì)上是一種未經(jīng)批準非法公開融資的行為，涉嫌非法發(fā)售代幣票券、非法發(fā)行證券以及非法集資、金融詐騙、傳銷等違法犯罪活動，代幣發(fā)行融資中使用的代幣或“虛擬貨幣”不由貨幣當局發(fā)行，不具有法償性和強制性等貨幣屬性，不具有與貨幣等同的法律地位，不能也不應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流通使用，任何組織和個人不得非法從事代幣發(fā)行融資活動，任何所謂的代幣融資交易平臺不得從事法定貨幣與代幣、“虛擬貨幣”相互之間的兌換業(yè)務，不得買賣或作為中央對手方買賣代幣或“虛擬貨幣”。

然而，上述的這些規(guī)定，只是行政機關給予的指導性管理意見，但對于虛擬貨幣的法律地位，我國法律沒有明確的規(guī)定。因此，虛擬貨幣是否合法，便成了法律的空白。在此情況下，江蘇省南京市江寧區(qū)法院對江蘇首例因委托理財“虛擬貨幣”引發(fā)的新型糾紛，從法律的基本原理、虛擬貨幣的本質(zhì)屬性、對我國金融帶來的潛在風險出發(fā)，結合相關行政機關的指導意見，首次以司法判決形式否定“虛擬貨幣”的合法性，明確表示法律對此不予保護。該院的判決，意義十分重大，將對此類糾紛的裁判產(chǎn)生深遠影響。

本案的發(fā)生，也給我們帶來一定的警示。對此，有關業(yè)內(nèi)人士指出，現(xiàn)在網(wǎng)絡上以“挖礦”為名的虛擬貨幣泛濫成災，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已經(jīng)有三千多種，基本都是下載比特幣源代碼后，對數(shù)量、加密方式等稍加修改，可以說都是“山寨比特幣”。此類虛擬貨幣號稱不受各國央行管控，但每一筆投資者有定向的投資對象（即賣礦機的機構，一般都在國外），只是很多投資者稀里糊涂不知道而已。這種打著云礦機旗號的所謂虛擬貨幣基本上是圈錢的，其產(chǎn)生的虛擬貨幣沒有長遠投資價值，一旦賣礦機的機構破產(chǎn)，就將一文不值，且越后進的人越倒霉。對于此類貨幣的投資雖然是個人自由，但國家對此類貨幣是持否定態(tài)度的，我們對此類投資須保持高度警惕，最好不要碰。（文中涉案人物均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