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瑩瑩

摘 要： 基于語料庫的學習者語言特征研究是目前國內(nèi)外研究二語習得和外語教學的重要研究方法。但是對相關文獻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現(xiàn)有研究重在總結特征，未能充分討論研究的理論和方法論基礎；對于特征背后的原因及研究的應用價值探討不夠深入；基本沒有明確闡述研究的方法和技術路線。鑒于此，本文建議將語料庫相關理論、方法論、學習者特征總結、原因分析和研究的應用價值置于統(tǒng)一框架，確?！拔逦灰惑w”。

關鍵詞： 基于語料庫 “五位一體” 學習者語言

1.引言

隨著語料庫語言學和計算機軟硬件技術的快速發(fā)展，基于語料庫的研究方法成為我國學習者語言特征研究的主要方法。方秀才（2012）調(diào)查了最近30年我國CSSCI語言學期刊上使用語料庫方法探討英語教學和研究的文章，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基于語料庫的研究成果日益受到這些期刊的重視，發(fā)表數(shù)量呈線性上升；使用的語料庫種類多樣；研究內(nèi)容多元。但是相關文獻主要總結學習者語言特征，對于特征的解釋和分析及研究的應用價值探討不夠深入；研究未能將語料庫語言學理論、方法論和特征總結和解釋納入統(tǒng)一的框架之下；多數(shù)研究并不注重闡述研究的方法和技術路線，不能很好地啟示同類研究，無法發(fā)揮科研成果的輻射作用。本研究主張在“五位一體”的研究框架之下使用語料庫方法開展學習者語言分析。

2.語料庫方法簡介

語言研究必須依賴語料，以Chomsky為首的生成語法主張研究者憑借母語者語感構建典型語言使用實例演繹語言規(guī)則。對于這種放棄語言實例歸納分析的研究方法，Sinclair（1991：6）曾使用精彩的類比對此批評，他認為母語者內(nèi)省創(chuàng)造的語言就像人造假花，假花不能用來研究植物學，自造語料也不能研究語言學的方方面面。如今，在生成語言學統(tǒng)治語言研究主流范式近半個世紀之后，語料庫方法重新得到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的關注和重視，成為研究的主流方法，語言研究者逐漸達成共識，“當前很少有人會想去辯論人們可以通過內(nèi)省或者捏造例子來描寫語言”（Cheng，2012：174）。語料庫方法從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計算機的普及已經(jīng)過渡到電子語料庫時代，通常所說的語料庫是“以電子版的形式存在的語言文本片段的集合，它根據(jù)外在原則選取，盡可能地代表一種語言或者語言變體，用作語言研究的數(shù)據(jù)來源”（Sinclair，2005：16）?；谡Z料庫的語言研究有其典型特征，如下圖所示：

圖1中的“實證性”是指語料庫方法分析的語言社區(qū)中真實使用的語言，是使用語料庫的方法歸納總結，而不是內(nèi)省的方法演繹推理；“利用語料庫”即“利用一定容量且按照一定原則收集的自然文本的集合作為分析依據(jù)”；“廣泛使用計算機”指在方法上采用機輔的手段“來分析語料，包括自動和交互技術”；在數(shù)據(jù)的分析和處理上既基于語料庫軟件的統(tǒng)計分析，又對重要的信息檢索行和文本進行定性分析，主要依據(jù)語料庫語言學中重要的“KWIC”（語境中的關鍵詞）方法，可以說“分析依靠定量和定性這兩種分析技術”。上述特征界定了語料庫研究的方式方法，具有其他手段不可比擬的優(yōu)勢，這些特征界定了語料庫方法的方法和技術優(yōu)勢，相比以往的語言研究方法有著不可比擬的優(yōu)勢?；谶@些優(yōu)勢，語料庫語言學自20世紀80年代起飛速發(fā)展，主要體現(xiàn)在三個方面：多個大型語料庫的建設、語料庫方法廣泛用于語言和語言教學研究、語料庫種類的不斷豐富，其中近二十年來發(fā)展最為迅猛的當屬學習者語料庫的建設和應用（方秀才，2012）。

3.基于語料庫的學習者特征研究

3.1“五位一體”的研究框架

本研究主張基于語料庫的中國英語學習者英語特征研究應該將相關理論、方法論、解釋維度和應用探討整合在同一框架內(nèi)彼此關聯(lián)，目的在于建構語料庫語言學理論（主要是詞匯語法整體觀的相關理論）、方法論（主要采用對比中介語分析方法分析學習者語言）、學習者語言使用特征總結和分析及學習者語言研究應用價值等“五位一體”的研究框架，如圖2所示：

這一研究框架有以下內(nèi)涵：

首先，基于語料庫的學習者語言研究過程自上而下，以圖中垂直方向的單向箭頭表示。四個層級的步驟依次為理論和方法論指導、學習者語言特征的總結歸納、結合內(nèi)外因素對于特征的解釋和分析和在上述基礎上聯(lián)系中國英語教學情境討論特征分析的教學應用啟示。四個步驟彼此關聯(lián)，五位一體。

其次，整個框架建立在學習者語言特征總結的基礎之上，故“學習者語言特征”以底紋方式凸顯。之上的理論和方法論為特征的總結提供指導，之后的原因分析和教學啟示建立在特征之上，是研究的進一步深入和推進。

再次，“特征解釋維度”和“教學啟示”深度和廣度均取決于之上理論和方法論的界定及“學習者特征”的總結和歸納，不能隨意拓展，故圖中以虛線單向箭頭所示，虛線表示受到上述環(huán)節(jié)的影響和制約，但又必須考慮教育情境，而不是直接由上層研究內(nèi)容決定。

最后，圖中各層面有子框架，規(guī)劃各自研究開展，可以作為微觀研究的指導框架。

3.2理論基礎——詞匯語法整體觀

歐洲的語言學傳統(tǒng)重視意義的研究，這點成為目前語言研究的主流，就連當前最熱門的認知語言學也關注意義的解釋。語料庫語言學大多數(shù)學者認為語言意義的創(chuàng)造并非依賴一個個獨立的詞語，而是詞語和語法結構結合在一起賦予句子意義潛勢，在語料庫軟件的幫助下，他們嘗試從詞匯語法整體觀的角度觀察、描寫和解釋意義。持這一觀點的包括Firth的Theory of Context of Situation（語境論）、Sinclair的Lexical Grammar（詞匯語法理論）、Hunston和Francis的Pattern Grammar（型式語法理論）和Hoey的Lexical Priming （詞匯觸發(fā)理論）。

Firth秉承了歐洲語言學研究的傳統(tǒng)，主張從社會功能角度研究語言，他是英國第一位語言學教授，倫敦學派的創(chuàng)立者，最為重要的貢獻之一是重視“意義”研究，并認為意義是語境決定的（梁茂成，2012：237）；他指出“詞語的完整意義總是語境化的，離開完整語境對詞語的意義做出的任何陳述都不能當真”（Firth，1957：7，轉(zhuǎn)引自衛(wèi)乃興，2011：5）；Firth主張通過“搭配”研究意義這一思想，他指出搭配意義是詞語橫組合層面的抽象，并將語境論具體落實到通過搭配研究意義的過程之中，對之后的學者影響深遠。Sinclair是Firth的學生，他進一步發(fā)展了Firth的“語境論”思想和通過“搭配”研究詞義的主張，提出了“詞匯語法”理論、“習語原則”和“擴展意義單位”等概念，堅決反對對于“詞匯”和“結構”（語法）的傳統(tǒng)對分，堅持在語言描述中必須保證“詞匯”和“結構”（語法）關聯(lián)起來才能實現(xiàn)意義的表達。他借助語料庫語言學的重要研究技術KWIC（Key Word in Context）（Sinclair， 1991： 32-33）和“詞項-環(huán)境法”（item and environment）（Sinclair，2004），通過對詞匯和結構的關聯(lián)觀察描述和解釋意義的建構。Hunston和Francis深受Sinclair的影響，他們的“型式語法”（pattern grammar）（Hunston & Francis，2000）通過利用語料庫技術，從語料庫中提取詞匯和詞匯環(huán)境并在此基礎上將這些結構抽象為固定和近似固定的“型式”（pattern），以此描寫語言的使用和解釋意義的產(chǎn)生，充分體現(xiàn)對Sinclair的系列理論如詞匯語法理論、“習語原則”、“詞項-環(huán)境法”和“意義擴展單位”的繼承和發(fā)展。Hoey（2005）同樣受到Sinclair系列理論的啟發(fā)，在其著作中系統(tǒng)提出新的詞匯和語法理論——“詞匯觸發(fā)”（lexical priming）理論，Hoey說：“Sinclair在消除詞語研究和語法研究區(qū)分這一點上走得最遠，他的工作在某些重要方面是本書立場的起點?！保℉oey，2005：2）

上述四種理論同出一源確有同中有異，互生共長。他們基本思路和立場一致，即從語言的具體使用出發(fā)，關聯(lián)詞匯和結構研究意義，對于意義的解釋主要從語境、擴展單位、型式等語言層面開展。這些理念不僅為語料庫方法的使用提供了良好的土壤，而且是本文的基本理論立場和學習者語言特征研究的理論基礎。

3.3方法論框架——對比中介語分析

在詞匯語法整體觀的理論基礎之下，為了分析學習者語言特征，必須開展對比中介語分析（CIA）。與以往的對比分析（CA）不同的是，CA是對比兩種不同的語言，而CIA對比的是同一種語言的使用，即同一語言的母語者和學習者語言之間的比較（NS vs. NNS）及該語言不通的學習者之間的比較（NNS vs. NNS）。第一種比較可以彰顯非母語者即學習者語言使用特征，可以嘗試從語際差異或母語遷移去解釋；第二種比較可以幫助研究者界定中介語發(fā)展的共性特征，進而總結中介語發(fā)展模式。兩種比較結合起來能夠幫助研究者全面了解學習者語言特點，服務于改進教學的最終目的。

3.4語料庫分析思路

基于上述方法論指導，結合具體研究問題，首先應選取語料并依靠詞性符碼開展表層CIA分析，總結學習者“-ed非限定小句”的宏觀特征；隨后選取高頻動詞，抽取其“-ed非限定小句”并設計語用語法屬性標注框架，再做深層CIA分析，總結微觀特征、挖掘原因并討論應用啟示。整個流程包括語料抽取、詞性附碼、表層CIA分析、高頻動詞確定、非限定用法抽取、語法語用標注、深層CIA分析和研究應用探討八大環(huán)節(jié)，其中需要使用多種語料庫和統(tǒng)計分析軟件和工具，整個流程的技術路線如圖3所示：

4.結語

語言是人類在語言社區(qū)中交往的主要工具，其首要形式便是通過語言形式傳遞語言意義，進而達到交際的目的。歐洲語言學的傳統(tǒng)是從社會性的角度分析語言，這點起源于布拉格學派。Firth為代表的倫敦學派的學者進一步將這種傳統(tǒng)繼承和發(fā)展，通過對詞語的同現(xiàn)關系即搭配來研究意義的實現(xiàn)。二十世紀八十年代以后計算機技術的進一步發(fā)展為這一研究視角提供了技術上的支持和便利。語料庫軟件在檢索技術的幫助下不僅實現(xiàn)了對關鍵詞的檢索，而且為關鍵詞“共文”（cotext）的分析提供了便捷。正是在計算機和語料庫技術的推動下，如Sinclair、Hunston & Francis、Hoey等人進一步發(fā)展和演化了詞匯語法理論。無論怎樣，這樣理論的共性無一例外地堅持在詞匯語法整體觀的基礎上觀測語言和解釋意義，這位學習者語言研究提供了理論指導。

這些理論和方法一脈相承，成為當前國內(nèi)外語言研究的主要理論和方法論。然而我國基于語料庫的學習者語言使用的多數(shù)研究未能充分討論這些理論基礎；重在總結學習者特征，卻未能深入探討特征背后的動因；對于研究的應用價值討論往往寥寥數(shù)行；多數(shù)研究未能將以上三點前后關聯(lián)，置于統(tǒng)一的框架下分別討論；此外，絕大多數(shù)研究很少明確展示方法和技術路線，讓年輕的研究者們難以效仿和驗證。因此，本文提出將詞匯語法整體觀理論、對比中介語分析的方法論、學習者語言特征歸納和解釋及研究的應用探討等五個維度納入統(tǒng)一框架，形成“五位一體”，服務于我國英語學習者語言使用特征研究，進而提高英語教學的質(zhì)量。本文重在提出框架、思路和技術，未能具體分析語言現(xiàn)象，將在后續(xù)研究中進一步實證驗證“五位一體”框架的適切性和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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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目基金：安徽省安徽省哲學社科規(guī)劃項目“信息化時代專門用途英語測試研究”（AHSKYG2017D173）和教學研究項目“大數(shù)據(jù)時代外語教學有效性評估實證研究”（2017 hsjyxm72）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