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石

一個外地女子因婚姻受挫，帶著年幼的兒子來到中國傘城——浙江上虞謀生。豈料錢包不慎被盜，在舉目無親的困境中，母子倆被當(dāng)?shù)匾晃缓眯娜耸樟簟Ｕl知，一年后，好心人遭遇車禍導(dǎo)致癱瘓，自己和家中七十多歲的老母親無人照料。外地女子經(jīng)過一番心理斗爭，毅然留下來照顧好心人。如今10年過去了，她依然不離不棄，無怨無悔地守護(hù)著這對病殘母子，被無數(shù)網(wǎng)友贊為中國“最美女房客”！

房東突遇車禍，

“外來妹”毅然選擇留下照顧

2018年2月15日，大年三十晚上，在浙江省上虞市松廈鎮(zhèn)夏菊定老人家中，一位中年女子正忙著張羅年夜飯。很快，她讓兒子把臥床的“丁叔叔”抱起來放在輪椅上，并把他推到小圓桌旁。望著滿滿一桌子熱氣騰騰散發(fā)出陣陣香味的菜，那位被稱作“丁叔叔”的男子百感交集，潸然淚下……

時間追溯到11年前，36歲的曹小壯因丈夫出軌離婚，帶著11歲的兒子從老家浙江金華來到紹興上虞，想在這里開始新生活。誰知，她剛走出上虞汽車站，就發(fā)現(xiàn)身上的錢包沒了。她心里暗暗叫苦，本來就舉目無親，現(xiàn)在又身無分文，到哪里安身呢？無奈之下，她領(lǐng)著兒子來到聞名全省的崧廈鎮(zhèn)——中國傘城，想在這里找一份工作糊口。隨著夜色漸漸降臨，母子倆饑腸轆轆，曹小壯與兒子坐在一幢大樓的臺階上，想著眼下的困境和不幸婚姻帶來的傷害，她忍不住低聲啜泣。

“喲，這是誰呀，這么傷心？”這時，一個左腿有些跛的中年男子正好路過，看到曹小壯母子一副悲戚的樣子，便主動上前詢問。曹小壯見男子看上去挺真誠，就流著淚把自己眼下的處境說了出來。男子聽后爽快地說：“我是附近村莊的人，叫丁松苗，家里還有一個老母親，你們?nèi)绮幌訔墸拖鹊轿壹視簳r住下吧。”走投無路的曹小壯覺得男子面目和善，不像是壞人，就跟著他來到一個叫丁家埠的村莊。

丁松苗的老母親夏菊定，為人熱情大方，見兒子領(lǐng)回一對陌生母子，她也沒多問，叫兒子騰出一間閣樓，麻利地收拾好兩張床鋪?？蠢先伺c兒子熱情好客，曹小壯心里踏實(shí)了不少。聽了曹小壯不幸的婚姻遭遇，夏菊定頗為同情，對她說：“小壯，只要你不嫌棄我們家，在你找到對象前，就在我家住下吧！”“謝謝！真是太謝謝你們了?！辈苄崖牶螅袆拥秒p眼噙滿了淚水。

后來曹小壯才知曉，丁松苗在崧廈一帶人脈頗廣，他自己雖沒有成家，但專門幫人介紹對象，已成功撮合了十幾對情侶。很快，曹小壯在崧廈一家傘廠找到了工作，丁松苗也幫著為她物色合適的人家，還幫曹小壯的兒子聯(lián)系當(dāng)?shù)貙W(xué)校，解決了上學(xué)問題。

誰知天有不測風(fēng)云，第二年6月的一天，一場車禍突然降臨在丁松苗身上。曹小壯聞訊陪著夏菊定火速趕到上虞市人民醫(yī)院，看到丁松苗全身插滿管子，昏迷不醒。夏菊定撲上去號啕大哭，曹小壯也眼淚直流。治療幾個月后，丁松苗的命保住了，但因脊椎骨嚴(yán)重挫傷導(dǎo)致癱瘓，生活無法自理。面對這樣一個結(jié)果，夏菊定老人覺得天都要塌了。

此時此刻，曹小壯在為丁松苗遭遇不幸感到悲傷的同時，也面臨著艱難的抉擇，看著病床上這個曾經(jīng)幫過自己的男子，和他身邊年近八旬的老母親，她內(nèi)心很糾結(jié)：是離開這個家，還是留下來幫助這對好心的母子？當(dāng)時有人勸她：“你現(xiàn)在年紀(jì)還輕，可以嫁人過上舒服的日子，如果你就這么耗在丁家，太不值得了！”也有人直截了當(dāng)?shù)貙λf：“你圖他們啥呢？圖錢沒錢，圖人一個癱子一個老人，你太傻了！”

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曹小壯選擇留下來?！拔覂鹤拥囊环挘屛覜Q定不再嫁人，留下來照顧這對可憐的母子?！彼貞浾f，兒子對她說：“丁叔叔挺可憐的，他們在我們患難時收留了我們，我們要知恩圖報，不能拋棄他們?！泵鎸鹤拥纳屏纪?，曹小壯既欣慰又自感慚愧?！斑@對母子太可憐了，如果我離開，這個家就很難維持下去了?！辈苄颜f，她9歲喪父，吃盡了苦頭，不愿別人再吃她吃過的苦。

不離不棄，

“女房客”獨(dú)自撐起病殘之家

“我們病兒寡母能夠活到現(xiàn)在，多虧了小壯！”夏菊定老人說起曹小壯，就忍不住流淚。

原先，曹小壯和兒子住在閣樓上，丁松苗出院后，她主動搬進(jìn)了他的房間。“由于我兒子經(jīng)常大小便失禁，房間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氣味，我是母親，有時都受不了這種氣味，小壯一個外人，能夠住進(jìn)這間屋子，真難為她了。這是我們家前世修來的福分啊?！毕木斩ɡ咸f起曹小壯的好，老淚縱橫，“我至今也搞不清，她怎么能忍受這股臭氣，忍受這份清貧?！?/p>

“一開始，我也覺得氣味難聞，時不時會嘔吐，但一段時間下來，也就習(xí)慣了?！睆拇?，曹小壯成了這個家的頂梁柱。每天清晨6點(diǎn)不到，她就早早起床，為一家子做早飯。喂飯是對曹小壯的一大考驗(yàn)。丁松苗雖癱瘓?jiān)诖?，但他喜歡吃，而且喜歡吃肉，可他的牙齒已經(jīng)掉光，很多東西都咬不動。曹小壯就把丁松苗喜歡吃的東西搗爛，然后一口一口喂給他吃。夏菊定在一旁看著直抹眼淚：“好人啊……好人！”

讓曹小壯感到最難的還是抱丁松苗上廁所。每隔一天曹小壯就要抱著丁松苗上廁所排便?！八?30多斤，因?yàn)榘c瘓抱起來特別重?！辈苄殉３＠鄣脻M頭大汗，但她從沒有怨言。剛開始，作為女性，她抱一個大男人上廁所也覺得很別扭，時間長了，她就把丁松苗當(dāng)成重病號，把自己當(dāng)成護(hù)士，這樣慢慢就習(xí)慣了。丁松苗蹲廁所時，她就一直在旁邊扶著，要是遇上丁松苗便秘，她還得幫他使用開塞露。曹小壯說，她每次都計(jì)算著丁松苗大便的時間，有時過了點(diǎn)，丁松苗會拉到床上，她就得為他收拾。

除了照料丁松苗，曹小壯還得照顧夏老太。2010年正月初五一大早，夏菊定捂著肚子直喊痛。曹小壯急忙叫來村里的醫(yī)生給她打了一針止痛針。然而，到了晚上，夏菊定又喊痛。“整個晚上我跑了6趟。”曹小壯說，“后來我發(fā)現(xiàn)她有抽筋現(xiàn)象，趕緊雇了一輛車，把她送進(jìn)了松廈醫(yī)院?！贬t(yī)生診斷為老年病，幸虧送來得及時，如果耽誤就會有生命危險。

夏菊定老人住院期間，曹小壯對她悉心照顧。那段時間，曹小壯家里醫(yī)院兩頭跑，照看好老人，又匆忙趕回家給丁松苗喂飯，整理衛(wèi)生，替他翻身擦洗按摩;晚上再到醫(yī)院為夏菊定陪夜，忙得像陀螺。

看到曹小壯如此艱辛，臥床的丁松苗深感不安，他哭著說：“小壯，我們母子倆拖累了你，我們對不起你啊……”曹小壯卻安慰丁松苗：“丁大哥，你別過意不去，就當(dāng)我是你妹妹。當(dāng)初我落難時，你們收留了我，現(xiàn)在我為你們做這些，也是應(yīng)該的?！?/p>

一天中午，曹小壯到醫(yī)院給夏菊定送飯，丁松苗大便失禁，被窩里臭氣彌漫。那一刻，丁松苗內(nèi)心灰暗到了極點(diǎn)，看到床頭有個電源開關(guān)，他想觸電一了百了。

幸好曹小壯及時趕回，阻止了丁松苗做傻事。她眼中噙著淚水，一字一頓地說：“丁大哥，你千萬別做傻事，只要有我在，你一定要好好活著?！辈苄堰呎f邊為丁松苗清理衛(wèi)生換被子。此時，丁松苗“嗚嗚”地哭得像個孩子：“小壯，為了我們娘兒倆，真是苦了你??！”“丁大哥，別哭了，咱們能成為一家人也是緣分，為了這個緣分我愿意?！辈苄训哪樕下舆^一絲堅(jiān)毅。

報恩一生，

母子約定照顧病癱房東

夏菊定家如今用的彩電、冰箱等都是曹小壯掙錢買的。兩三年下來，丁松苗車禍賠償?shù)哪屈c(diǎn)錢已花得所剩無幾，曹小壯操持家里家外，生活捉襟見肘。

2010年，在熱心鄰居的提醒下，曹小壯為夏定菊和丁松苗辦了低保。從那以后，夏菊定母子每月總算有了點(diǎn)兒補(bǔ)助。

夏菊定家納入低保后，曹小壯稍稍松了一口氣。然而一家四口人，兒子當(dāng)時還在讀職高，為了照顧丁松苗，曹小壯不得不辭去原來的工作?！斑@錢不夠用，丁大哥還要吃藥，一家子的開銷仍很緊巴?！辈苄颜f。怎么辦？曹小壯開始打理一度撂荒的一畝多田地，種上了水稻。插秧、除草、打藥，她樣樣都學(xué)著干，基本解決了一家人的口糧。丁松苗長年臥床，夏菊定年邁體弱，兩人的腸胃功能減退，曹小壯在地里種上蔬菜，既新鮮又營養(yǎng)，炒菜時燒爛一點(diǎn)，讓娘兒倆吃得很歡。

同時，曹小壯經(jīng)人介紹還到崧廈鎮(zhèn)中學(xué)做兼職。“每天中午11點(diǎn)至下午1點(diǎn)在學(xué)校食堂幫忙，每個月有800元收入?！彼f，因?yàn)橐疹櫠〈蟾?，自己只能做鐘點(diǎn)工。在丁松苗狹小的房間里擺放著一臺縫紉機(jī)，這是曹小壯用來加工傘袋的機(jī)器，普通的1毛錢一個，大一些的太陽傘套3毛錢一個?！八刻焱砩隙家龅?2點(diǎn)鐘，我讓她歇歇，她就是不聽?！毕睦咸奶鄣卣f。累，對曹小壯已習(xí)以為常?！斑@樣的加工活每天能賺40多元錢，苦些累些值得！”曹小壯邊說邊擦著臉上的汗水。

曹小壯的兒子非常懂事，職高畢業(yè)后放棄考大學(xué)的機(jī)會，2012年7月就去學(xué)水電工，開始為母親分擔(dān)責(zé)任。他安慰母親：“媽，你在家要照顧丁叔叔，還有奶奶，也夠辛苦的，不要再干活了，我去打工，我一定能養(yǎng)活全家！”曹小壯聽了心頭一酸，一把摟過兒子，既欣慰又難過地說：“兒子，媽讓你受委屈了，像你這樣的年齡本應(yīng)該去上大學(xué)的?！薄皨寢?，大學(xué)文憑可以自學(xué)，眼下，為了丁叔叔，我要去賺錢，我回報他們?！蓖駛€“大男人”的兒子，一股暖流涌遍曹小壯全身，她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不久，兒子成了上虞市東關(guān)街道一家公司的水電工，每個月的工資除去一點(diǎn)零花錢他都如數(shù)交給母親，用來補(bǔ)貼家用。

2015年7月，天氣特別悶熱，丁松苗突然肺部發(fā)炎，不僅人軟癱得在輪椅上坐不住，連吃飯的胃口也沒有。曹小壯一看慌了，連忙叫車把他送到上虞市人民醫(yī)院治療。每天，曹小壯陪在丁松苗的病床前，給他喂飯、倒尿瓶、翻身擦洗……同病房的病友知道丁松苗是個重癥癱瘓病人，都嘆息曹小壯“嫁”了這個男人命苦。當(dāng)病友從丁松苗嘴里得知服侍他的女人是曾經(jīng)住在他家的“房客”時，一個個都驚呆了！曹小壯笑笑說：“丁大哥在我困難時幫過我，現(xiàn)在我應(yīng)該幫他?！蹦且淮?，曹小壯在醫(yī)院連續(xù)陪了13天。不得已，她又叫回兒子照顧在家的奶奶。

這些年也有不少好心人為曹小壯牽線介紹對象。對此，她把“丑話”說在前面：“想和我結(jié)婚，得允許我繼續(xù)照顧丁家母子，否則免談?！睂τ谶@個條件，許多人聽了連連搖頭。其間，上虞有一個家境不錯的男子很欣賞她，對曹小壯提出的條件，那個男子想了個折中的辦法：“只要你同意和我結(jié)婚，我可以出錢把他們母子送到福利院，這樣咱們就能好好生活了?！辈苄延行﹦有模紤]再三，她還是拒絕了……曹小壯的大愛讓她收獲諸多榮譽(yù)，2016年12月榮入“中國好人榜”，并先后被評為“浙江省道德模范”“浙江十佳最美女性”“感動紹興十大人物”等。曹小壯用一份善良和跨越血緣的真情，在市民心中樹立了一個知恩圖報的生動典范！

隨著丁松苗病情的加重，他洗臉、穿衣、吃飯、上廁所等一步也離不開曹小壯，他的意識也漸漸喪失。早上陽光好的時候，曹小壯會把丁松苗抱到輪椅上，推到外面，讓他呼吸新鮮空氣，并給他捶捶背。“只要我兒子不說走，我就一直留下來，照顧這對可憐的母子！”可是，兒子漸漸長大后要找對象啊，兒子雖然有孝心，但未來的兒媳會接受這個現(xiàn)狀嗎？這個問題成了曹小壯的一塊心病。

2018年元旦放假的那天晚上，曹小壯試探性地問兒子：“兒子，你長大了要談女朋友，娘待在這里會不會影響你?。俊眱鹤忧屏艘谎勰赣H，就明白了她的心思，說：“媽，丁大叔和奶奶是我們的恩人，只要你愿意，我會陪著你照顧他們一輩子！至于女朋友，如果她愛我，我想她會愛我的一切?！眱鹤拥幕卮鹱尣苄鸭硬灰?，她緊緊攥住兒子的手，堅(jiān)定地說：“那好，咱娘兒倆就約定，我們一輩子照顧丁大叔和奶奶！”兒子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個偶然，一次意外，讓四個人的命運(yùn)交織在一起?！巴鈦砻谩辈苄延萌崛醯募绨驌?dān)負(fù)起一份超越血脈和親情的責(zé)任，把“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的樸實(shí)情愫演繹得淋漓盡致，成為生活中一幅絢麗的畫卷，讓人動容，令人贊嘆！

〔編輯：潘金瑞〕